鄧柳玲已經醒來了兩天,她還有些緩不過神,當日她真的以爲是必死無疑的。
而現今她坐在飯桌上,面前的是貝石路夫婦,也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準備的魚粥。那日抓藤蔓的時候,右手真骨折了,現在包着藥,動彈不得。
於是她只能用左手喝粥。
而另一邊的洛瑾,則由那日醒來看到的女子林娟子餵食。
洛瑾住的這戶人家只有貝石路夫婦外加一個女兒林娟子,雖然洛瑾有些疑惑爲什麼他們父女的姓爲何不同。不過這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多問。
鄧柳玲用勺子舀了一點魚粥,湊到嘴邊輕輕一吹,白色的粥混着魚絲,入口就是一股甘甜,美味極了。
一碗粥很快就見底,林娟子看到後就說:“你手不方便,我幫你再添一碗。”說着就放下自己手中的碗,伸手去拿鄧柳玲的碗。
鄧柳玲只是右手不便,左手還是完好的,哪裡好意思麻煩別人,“不用麻煩娟子姐了,我自己來就可以。”
鄧柳玲匆忙就拿了自己的碗到竈頭那裡盛粥。林娟子無奈地笑笑,由着鄧柳玲去。
洛瑾這邊也已經兩碗粥入肚了。
林娟子:“還要嗎?”
洛瑾搖搖頭。
在這兩天,他已經從貝石路那裡瞭解到現在他們住的是懸崖下的一個小村莊,村民將打的魚拿去換錢,然後用換的錢買些所需的生活用品。
不過出去的時候有些麻煩,因爲他們是沿着石梯爬上去的,很耗體力。而他現在和鄧柳玲都還是傷者,出去不大可能。
傍晚貝石路夫婦回來。
貝石路:“明日我要出去換錢,我可以幫你們帶個口信給家裡人。”
“真的!”洛瑾一激動,傷口又開始疼痛。鄧柳玲聞言也是欣喜地很,眉目間的笑意一覽無餘。
“有紙筆嗎?我讓師妹寫封信回去。”
誰知貝石路搖搖頭,“我們這裡識字的人沒有幾個,平常是不會備有紙筆的。”
呃,其實話剛說完洛瑾就想起鄧柳玲的右手不便寫字了。
“這樣,大叔,你明天到城裡的明陽街東頭洛府,告知府上我和師妹沒事。讓我家裡人不用擔心,等養好了傷我們就回去。”
明陽街……洛府……這都是熟悉的字眼,林娟子低頭垂目,臉上盡是悲傷之意,不過旁人沒有看到。
“好的。”
“真是太感謝大叔大嬸,還有娟子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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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柳玲掉落懸崖的消息傳到鄧府,朱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姐姐好端端做什麼帶玲姐兒出去遊玩,不然也不會有此一難!”
說話間分明帶着責怪,王氏明白朱氏這是怨上女兒了。說來也是,要不是女兒說要去遊玩,那玲姐兒也不會跟着去,也就不會掉下懸崖,落得屍骨無存。
想是這樣想,王氏心裡還是有一絲希望的,她記得當年天問大師說過瑾哥兒和玲姐兒會長命百歲的,那他們肯定不會就這樣早逝。
“玲姐兒他們吉人自有天相。當年天問大師給他們批過命,可是長命百歲呢。”長命百歲是洛瑾自己扯出來的,天問的原話並不是這樣。
“對對,玲姐兒不會有事的。”朱氏只能寄希望於天問的批命。
洛府沉悶的氣氛不比鄧府的少。鄧氏自責不已,因爲她提議去遊玩,結果就失去了侄子和外甥女。
魏氏這幾日茶不思飯不想的,憔悴得像是老了十歲。丈夫忍着悲痛安慰她,她就更是難受。
洛府唯有一人不是悲傷而是害怕的,那就是陸雲風。
只因洛瑾他們出去遊玩的前一天,陸雲風去找他父親,跟他提了洛瑾他們將要外出的事。結果他父親直說:“機會來了。”
什麼機會?當然是找洛瑾麻煩的機會。
陸雲風直覺洛瑾出事必定與他父親有關,他害怕極了。萬一洛府的人知道是他走露消息的怎麼辦。
卻說貝石路,一路尋到洛府,告知洛瑾兩人的事。守門的人得知事關四少爺和表小姐,麻溜地稟報到主子那裡。貝石路也被請進了府裡。
“你說瑾哥兒還活着?”魏氏一會兒大悲一會兒大喜,此時竟是喜極而泣。
“是的。府上的少爺和姑娘都無性命之憂,只是身上有傷,我們的村裡出去外頭的路很難走,所以他們打算養好了上再出來。”貝石路然後拿出洛瑾的那枚青色的雕羊玉佩取出來,“這是府上少爺給的信物。”
魏氏認得這玉佩,把玉佩捧在手上,溫涼的感覺提醒着這一切都是真實的。真好,兒子沒事!
儘管洛瑾說等他們養好傷了會自己回來,魏氏那裡又如何等得了。消息傳到鄧府,馬氏的反應跟魏氏幾乎一模一樣,他們都等不及要馬上見到自己的兒女。
不過均被自己的丈夫攔住了。先不說山路難走,她們去了也無益,還會增添麻煩。兩邊各派了人和大夫跟貝石路走。
林娟子和義母羅氏一起外出割豬草,屋裡只剩洛瑾和鄧柳玲。
鄧柳玲坐在桌子前,門外的光線射進來,繞過她的臉龐,顯得輪廓清晰無比。洛瑾躺在牀上,靜靜地看着鄧柳玲的側臉。回想到落崖那天,鄧柳玲悲傷又堅毅的面孔,忽然間心裡產生了一份悸動。
周圍安靜得可以聽見自己加快的心跳聲,洛瑾移開眼,微微一笑。
“師妹,那天你爲什麼也要跟着放手?”
爲什麼?她也不知道爲什麼,那時她根本沒有時間考慮,直接就做出了那樣的舉動。
“按照當時的情況,好像怎麼做都是絕境。能跟你一塊死去,黃泉路上有師兄陪着也不會孤單。”
“如此。”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直到尿意襲來,洛瑾倍感尷尬。
他自己是沒辦法解決的,以前是貝石路或者羅氏幫忙,他們夫妻都當洛瑾是孫輩子輩,洛瑾就沒什麼負擔。可是這會兒屋裡只有鄧柳玲。
讓師妹給自己把尿?怎麼想怎麼難爲情。
鄧柳玲似乎也發現了洛瑾的異樣,“師兄哪裡不舒服?”
洛瑾憋着紅臉,艱難道:“我想……小解。”
“啊?”
“師妹扶我起來吧,快憋不住了。”
紅暈慢慢爬上鄧柳玲的小臉,她走過去輕輕扶起了洛瑾。好在洛瑾的腿傷得不重,只要沒有大幅度動作扯到上半身的傷,他還是可以走的。
折騰了一番,加上鄧柳玲一直都小心翼翼,洛瑾總算沒受什麼罪就到了馬桶前。
然而他又發現了一個悲哀的事實。他左手傷得重,動不了。而右手一動,就會牽動身上的傷,是以不敢動。可這褲帶不會自己鬆開,總得有人解開纔可以。
洛瑾嚥了咽口水,明顯的喉結上下活動,“師妹,得麻煩你幫我解開褲帶了。”接着又很快地說,“只要師妹這回幫了我,下回師妹有什麼吩咐,我照辦不誤。”
都做到這份上了,鄧柳玲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洛瑾尿褲子。她的右手其實可以動,只是不能彎折。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然後一鼓作氣,閉上眼睛,幫洛瑾解褲帶。
結果本就右手不太方便,又因爲她是閉着眼睛的,胡亂摸索,一不小心就摸到了不該摸的東西,嚇得她迅速跳開。而這一摸,讓洛瑾一哆嗦,差點就尿出來了。
洛瑾因爲並沒有防備鄧柳玲會突然閃開,跟着就是一趔趄,身上的痛讓他“嗞”的一聲喊出來。鄧柳玲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很快有扶住洛瑾。
鑑於前一次鄧柳玲的表現,洛瑾不得不提醒道:“師妹解開了褲帶在閉眼睛也是來得及的。”不然再來一次,他真的要尿到褲子了。
“嗯。”如蚊子振翅般的應答聲從鄧柳玲嘴裡冒出。這回雖然不閉着眼睛,但是她還是側頭,用餘光摸索着褲帶所在。
等洛瑾放完膀胱裡的廢水,他和鄧柳玲兩人已經滿頭大汗。
“謝謝師妹,以後師妹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鄧柳玲都沒有在意洛瑾說什麼,滿腦子都是洛瑾終於尿完了。鄧柳玲把洛瑾又扶回了牀上,而好死不死,洛瑾躺下的那一瞬放了一個響屁。
這回洛瑾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只好閉上眼裝死了。
鄧柳玲見洛瑾閉了雙眼,一副躺屍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她也確實無聲地笑了。
將近傍晚的時候,貝石路他們纔回到村裡,隨行的人只能留宿。不過貝家的地方就那麼點大,根本容不了這麼多人,他們只好在外面打地鋪睡了,好在現在這時節很少有雨下。
林娟子當晚沒有回家,而是到了別人家睡。
洛譚斌特地請假,沒有去當值,就是專門來接兒子回去的。鄧柳玲那裡比較好辦,她傷得不算重。
而洛瑾則不同,貝石路那裡是建議等洛瑾傷好點了纔回去的。但考慮到魏氏的心情,洛譚斌還是覺得兒子早點回去的好。
經過一番討論,想出了一個法子,就是撘一把木梯,把洛瑾放到木梯上,再由人扛着回去。
洛瑾和鄧柳玲兩人的藥被帶來的大夫重新換過,大概是見到了父親,洛瑾心安了很多,很快就進入夢鄉。
而鄧柳玲卻不是這樣。一想到白天的事,她就滿臉的燥熱,簡直羞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