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歐陽家還是一如既往地富貴低調。
這個掌握着天下財富的地方視富貴如過眼雲煙。
七飯啪嗒啪嗒地跟在大人們後面,左看看又看看,對這個地方有着深深的好奇:“乾爹,這就是你家麼?”
孩子的聲音軟萌軟萌的,歐陽君諾的心化了一半,溫軟地回頭笑道:“嗯,你喜歡麼?”
這裡山清水秀,明明身處京城權利的漩渦中心,卻怎麼都像是世外桃源。
七飯點點頭:“喜歡。”
某殿下的臉色黑了幾分,一把將小人兒扯到了自己的身邊:“不準叫他乾爹。”
“喲。”歐陽君諾淡淡而笑,狐狸般的眸子淡淡地眯了起來,細長溫潤,透着一股子狡黠的味道:“怎麼守着老婆還要守着兒子?”
對於這種明顯諷刺的話,百里夙夜根本不在乎。
冷冷地扯着七飯,就是不準小傢伙靠近過去。
“乾爹,他爲什麼不讓七飯叫你乾爹呢?”七飯是真的不懂,自家爹爹抽的什麼風。
後領子被拎着,小嘴兒還叭叭叭地講個不停。
歐陽君諾手一揮,一柄摺扇緩緩地散開,上面畫着潑墨的蒼松,幾分風骨:“沒什麼,你爹擔心有一天,你把第一個字去掉了。”
“第一個字……”七飯還沒弄懂什麼情況。
乾爹,去掉第一個字,可不就是爹麼?
百里夙夜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從牙縫裡冷冷地擠出了幾個字:“歐陽,你找死?”
歐陽君諾別過頭笑開了,索性假裝沒聽見他的話,追上了前方的聞人千絕,笑的一臉狡詐:“千絕,你家那位把兒子看得很嚴啊。”
聞人千絕納悶地回頭看看,不對吧……
這對兒父子不是碰到一起就鬧彆扭麼?就像是天生的冤家似的。
果然,後面兩個人在一起打得火熱,七飯張開小嘴兒就要往百里夙夜的手背上咬,殿下則輕輕鬆鬆地給他拎起來。
然後七飯說了一句什麼,殿下的臉色就黑了下來。
讓他們鬧去,不鬧的纔是沒感情,聞人千絕淡淡地回過頭來,繼續往前走:“歐陽,你能跟我說說外邊的情況嗎?”
現在她過得一派順風順水,然而仔細算來,內憂有姬無情,外患有其他三國的聯合。好像都迫在眉睫。
“跟你知道的差不多。我過去,只是去抹掉遠歌留在那裡的一點證據。”
歐陽君諾半垂着眸,嘴角帶着笑意。
聞人千絕自然想象不到,他的身後,金戈鐵馬,多少人的鮮血和性命都在這一次行動中被永遠留在了雲豐。
好在歐陽君諾運籌帷幄,大胤幾乎沒有損傷,損傷的都是其他三國的人。
“哦……”
聞人千絕慢慢地應着:“現在你回來了,想必也聽到外面的歌謠吧?流言鬧得挺厲害的。”
“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
提到這件事情,歐陽君諾嚴肅了幾分,看着聞人千絕清清淡淡的臉色,似乎也是知道了什麼。
他的聲音溫柔似水:“千絕,你無需多想。就算是逆天而行,你嫁的這個人,也會護你一世平安。”
“你說的對。”聞人千絕回眸,看着那個只有在面對兒子才無可奈何的男人,嘴角的笑容如花綻放。
歐陽君諾看着,有片刻的失神。不過,也很快恢復了過來。
一行人用膳時,歐陽君諾將其他幾國聯合的狀況講了一些,情勢看起來在暗流涌動,耶律修在他們這裡吃癟那麼多次,卻並不是好惹的。
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現在其他三國的人,以他馬首是瞻。
聞人千絕漫不經心地挑着飯碗裡的菜,不時送進口中。心裡則在盤算着怎麼來搞定外面的事情。
用餐完畢之後,歐陽君諾留殿下和千絕在府中小住。
百里夙夜竟然破天荒地答應了。
這可樂壞了七飯,滿院子地瘋,管家一把年紀了,跟在後面不停地追:“小祖宗啊小祖宗,停一下吧。”
聞人千絕慵懶地抱胸在旁看着,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的身影。
百里夙夜淡淡道:“明天我們出去玩。”
“哎?”聞人千絕回頭,略有點詫異。
“哎什麼哎。”殿下狠狠地揉了一下聞人千絕的頭,“甩開那個小拖油瓶,偶爾還是得有你我二人單獨相處的時光。”
聞人千絕看着他緊繃着臉說起如此溫柔家常的話,禁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麼一笑,殿下的臉繃得更緊了,黑黑地開口:“不去就算了。”
說罷,轉身就走。
速度很快,聞人千絕追都追不上,剎那間就消失了蹤影。
“殿下,我不是那個意思,喂!”聞人千絕倚着迴廊,叫的那叫一個歡。
她知道,殿下肯定不是真心嫌棄跟七飯相處,她看得出,殿下很喜歡七飯,比旁人都要喜歡。
而他這麼說,無非是看自己鬱鬱寡歡的,想帶自己出去玩了。
第二天一早。
百里夙夜嘴上說着不去拉倒,還是早早地換了一身裝扮,收拾得十分整齊,一副分分鐘要出門的架勢。
“還不走?”他皺眉,看向聞人千絕,好像完全忘記了昨天自己說不去了。
聞人千絕這次不敢笑了,格外乖巧地應了,然後換好了衣服,準備往外面走。
兩人剛開始還逛得很開心,看看小攤販賣的物件,買點吃的,百里夙夜雖然很少笑,但是沉默的溫柔,也是可以溺死人的。
“你好。你好。”
兩人買糖人的時候,聞人千絕看到前面有賣鸚鵡的,眼前一亮,也想弄個鸚鵡逗趣。
“老闆,你這些鸚鵡都怎麼賣啊?”
聞人千絕逗弄着一直翠綠的,笑眯眯地問。
賣鸚鵡的小販人很老實:“這位姑娘隨便看看,有看中的告訴我,我好給您算價格,有的便宜,有的比較貴,不一樣的。”
“好。”聞人千絕爽快答應,挑了一隻看起來精明的逗弄道:“你好。”
那隻鸚鵡眨眨眼,看了看聞人千絕:“你好。”
“今天太陽很好。”聞人千絕又說了一句。
鸚鵡也跟着學道:“今天太陽很好。”
有人看到鸚鵡說話,逐漸看熱鬧的圍上了一羣。
百里夙夜發現聞人千絕不見了,拿了剛做好的糖人去鸚鵡那邊找她。剛一過去,就聽聞人千絕說道:“賊子別跑。”
鸚鵡吐了吐舌頭,也跟着像模像樣地學着:“賊子別跑!”
笑倒了一大片。
正在這個時候,翠綠鸚鵡旁邊的藍灰色鸚鵡突然開腔了,說的不是別的,正是大街小巷流傳的歌謠。
專門罵當朝的太子妃如何如何是妖星轉世,拉下帝王星,擾亂超綱,爲大胤帶來災難。
這時有人看了出來,聞人千絕如此眉目如畫,可不就是歌謠當中的太子妃嗎?
霎時間,圍觀的人羣全部都在指指點點,嘴裡說着不乾不淨的話。
百里夙夜臉色一冷,當即走到了聞人千絕的身邊,一手拉住了聞人千絕:“我們走。”
她如同大海中的孤島,在霎時就被救贖自己的人找到。
聞人千絕握緊了百里夙夜的手,殿下的手很溫暖。很有力量。她感覺身上暖了幾分,扯了扯脣:“我不走。”
百里夙夜看着她,她繼續說道:“我從來沒有退縮過。”
不能躲,躲了,這一輩子都會看不起自己!
憑什麼這羣人想罵就罵?誰給的權利?
聞人千絕笑笑,慵懶地轉過頭來看着圍觀的人:“來,都說說爲什麼這麼恨我?我偷你家的雞了?我三了你丈夫了?我殺了你家孩子了?”
她每出口一句,那些人的氣勢上就弱了幾分。
誰敢說話,這畢竟是當朝的太子妃,而站在她身邊,緊緊握住她手的男人,面目被籠在面具下,很有可能就是當朝太子!
“既然都沒有。何必聽了一點流言就對我如此。”聞人千絕心裡有嘆息,論她爲這羣人做的,還不夠多麼?
人羣裡,不知是誰開口喊道:“今天開春便不降水,地裡已幹,春種種不了,秋天就死一片人!都是你這個妖女的緣故!”
這話一出來,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贊同。
大胤一向風調雨順,爲何老天不肯下雨,還不都是因爲這個妖女!
“靠……這也能賴到我頭上來。”聞人千絕摸了摸鼻子,被這羣人的邏輯給震驚到了。
“打倒妖女!還大胤安順!打倒妖女!還大胤安順!”有人喊了句,瞬間連成了一片,在大街上成了騎虎難下的局面。
殿下眼神一冷,手便被聞人千絕捏了捏,她搖搖頭,阻止了殿下動手。
一羣刁民,打死了也會失民心。
殿下只要一出手,以他的性格,絕不會給這羣人留活路。
內憂外患之下,容不得她這麼做。
“來來來,讓一下,哎對。”
裴遠歌笑嘻嘻地走了過來,一路上桃花眸還不忘對周圍的姑娘拋媚眼。
人羣讓開一條路,讓裴遠歌走了進來。
“你來幹嘛?”
聞人千絕瞪了他一眼,還嫌這邊不夠亂?
裴遠歌一手摺扇揮得大是瀟灑,走到聞人千絕面前一笑,輕聲道:“得了,我跟盛落大婚在即,你要是出點什麼事情,我們的成親還得往後拖,哎,別說小爺照顧你,小爺這是爲了幫助自己。”
聞人千絕翻了個白眼:“婆婆媽媽的,有解決辦法快說!”
裴遠歌神秘一笑,然後將摺扇收起,對下面的人道:“行了,都別說那些磨磨唧唧的事情了,我說太子妃是福星降世!”
一羣人愣住了。
不是被裴遠歌嚇的。
是覺得他腦袋有坑。
裴遠歌也不說話,從袖子裡摸出了幾個碎銀子:“誰說太子妃是福星降世,就可以從我的手裡拿走一塊碎銀子。”
下面這次是真的傻住了。
一塊碎銀子,夠尋常家庭一月的開銷了。這位爺真的沒逗笑話?
有人忍不住誘惑,先喊了一句:“太子妃是福星降世!”
裴遠歌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臉色:“嗯,不錯,拿去。”
一塊碎銀子直接扔到了那人的手裡。
這一下,下面沸騰了。立刻喊道:“太子妃是福星降世,太子妃是福星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