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孤島

*

一步, 又一步,寧欣挪動着沉重的步子,感受着手腕上電子鎖的冰冷, 她從不知道, 原來1號研究所的走廊會這般漫長。

絕食了三天, 再被注入異化抑制劑, 以她現在的身體強度, 還是難以吃得消。

本以爲,她機緣巧合回到了和平的世界,解決了邢蘭和張騰飛之後, 她會一直留在那裡,再也不會有機會回到這個命若螻蟻的塵紀元, 可致力於研究時空穿梭的馬教授卻像是發現了什麼, 他製作出“時空穿梭機”後, 寧欣成了首個體驗者。

在經過三次天旋地轉的失敗之後,再睜開眼, 寧欣就回到了這裡的實驗臺,然後,聽到了工作人員們的歡呼聲。

按高德的說法,那麼高的速率和病毒濃度,她能夠不死已是萬幸, 竟然還能重新覺醒異化, 簡直可以用匪夷所思來形容。

“到了。”帶路的高德極有耐心的打開身前監獄樣的房間, 轉過來對寧欣說, “你想要見的人, 就在這裡面。我真是不懂,你絕食三天就是爲了見一個時日不多的感染者。”

“我想要做的事, 你不需要懂,也永遠不會懂。”寧欣低頭看着手上的電子鎖,聲音木訥。

高德似乎在她身後嘆了口氣,但她沒有理會,徑直越過了最外面的欄杆。

越往裡走,四周瀰漫的冷氣就越重。

一排排的格子互相阻隔開,每個格子裡都有一個液體艙,有的艙是空的,有的艙充滿了液體,還漂浮着看不出人形的肢體。

孤島就在中間靠後些的這樣的艙體裡,唯一不同的是,她所在的艙裡沒有液體,她的臉色比她身上的乳白色連衣裙還要白上幾分,各色的管線連在她的身上,不知是在維持她的生命還是在加劇她的消耗。

“小孤島——”寧欣扒在隔離艙的玻璃上,已是聲嘶力竭,可她的身體實在太過無力,聲音一出口就被凍結在空氣裡,了無蹤跡。

手腕上的電子鎖撞到強化玻璃上,發出悶悶的咣噹聲,裡面的人兒聽到動靜,渙散的意識慢慢回攏。

驚詫、震撼、難以置信、由衷的喜悅……一點點從孤島的眼裡翻滾而出。

寧欣與她四目相對,盡力迴應着她眼裡的灼熱情愫。可看着看着,寧欣的眼淚就決堤了,她的淚水順着臉頰淌下,砸到地上,爲周邊的寒冷又多增添了一點冰霜。

孤島凍得發紫的脣哆嗦着,她努力說着什麼,可如同孤島聽不到寧欣的聲音一樣,站在艙外的寧欣也聽不到她說了什麼。

發現了這一點,孤島不再試圖說話,而是突然咧開嘴笑了笑,已經凍裂的脣因着這動作再一次裂開,有腐敗的液體沿着她的傷口滲出來。

她對着玻璃呵了一口氣,在上面寫:很高興你能來,但是——快走——

一筆一劃,凍僵的手指寫得緩慢而用力。

寧欣擦掉眼角的淚水,也在玻璃上呵氣寫:我來救你出去——

有釋舟那樣的感染者存在,也就是說,人類是可以和病毒共存的,只要找到那個辦法,還未失去理智的孤島,也能夠像釋舟一樣,離開這裡,繼續生存下去。

她們兩人在玻璃上寫的字互相看都是反的,但並不影響她們閱讀。

孤島看到寧欣寫在玻璃上的字後,突然就淚目了,她搖了搖頭,又呵了一口氣,寫:我從來沒有——像喜歡寧欣一樣喜歡一個人——如果——

寫到這裡,孤島將凍紅的手指放到嘴裡,等手上的溫度回覆了些,在玻璃上寫:——離開這裡——活下去——幫我報復他們——

寧欣以手上的電子鎖敲打着堅實的隔離艙,她從孤島的眼裡看到了絕望,倔強的絕望,她不希望這樣,她不相信,這樣的眼神會是孤島的眼神。

她踮起腳,在玻璃上換了一塊地方,寫道:挺住——你想要的——等你出來我們一起——

走吧——趁我還清醒——

孤島頓了頓,又寫:筆記你可以看——

什麼筆記?寧欣正要再寫到玻璃上問,高德的人就衝了進來,拉住寧欣就要拖她出去。

“放開我!讓我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寧欣掙扎着,撲到玻璃艙上,將剛纔呵氣寫的字全部抹掉。

艙內的孤島也在做同樣的事情,玻璃變得透亮,兩人在對方的眼中也越發明晰而完整。

寧欣瞪大眼睛用力的記住孤島的模樣,孤島也在努力看她。

看着艙內微笑的孤島,寧欣覺得她也該笑笑,可是她並不知道她此刻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她只看到,孤島看到她笑了之後,笑的越發輕快了。

抑制劑的藥效在此時達到峰值,寧欣虛脫一般倒在地上。

視野裡一片昏蒙,她再也看不到艙內的孤島,也看不到聽不到周圍的一切。

因爲她新覺醒的異化是多系異化,難得又罕見,他們擔心她的異化還會再次消失,所以不敢對她用大量的異化抑制劑,但即便是稀釋了幾倍的抑制劑,最後達到的效果也是相同的,讓她昏迷,任人宰割。

失血,也是一種喚醒昏迷之人的方式。

寧欣清醒過來,看到身邊封好的血袋和手臂上的針孔,她便清楚他們趁她昏迷又例行抽取了她的血。

頭有些暈,胃裡咕嘰咕嘰地宣告着飢餓,手腕上的電子鎖還沒有除去。

高德推着餐車走進實驗室,將食物擺到她面前。

“青菜,豬肉,米飯,雞蛋。”香噴噴的飯菜既像是禮物又像是諷刺,高德挨個介紹,“快吃吧,這幾樣一般人可都吃不到。我早就跟你說過,成爲實驗體並不像你以爲的那樣糟糕。”

寧欣拿起筷子,被鎖住的雙手有些費力,但並不影響她將食物送進嘴裡,她突然笑了笑,先拿起餐盤裡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水。

“孤島的東西,在哪?”她問。

高德被她眼裡的尖銳冰冷刺到,不由退了小半步,等他憤怒地向寧欣看去,寧欣已經恢復了安靜吃飯的模樣,一口悶氣只得被他化爲了磨牙。

“快吃,吃完帶你去。她的房間這兩天就會被收拾出來,上面的意思是給你,我現在帶你去看看也無妨。”

孤島的住處居然不在研究所裡,寧欣跟着高德和前後四個研究員踏上外面的街道時,着實驚訝了一下,隨即,她就被血腥味的空氣涌入胸膛的半自由放風感逗笑了。

一個研究員看到她的笑容,頓時呵斥道:“笑什麼!不許笑!”

寧欣瞥了他一眼,笑意絲毫沒有收斂,反而笑得越發明顯。“你想死嗎?”她盯着他的脖子,似是在考慮從哪下刀,“我現在,殺個人還是不費力的。”

研究員脖子一梗,他雖然被寧欣的陰霾怵到,但嘴上還想逞兩句強,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走在前面的高德就提醒大家到了。

一棟五層高的住宿樓,門前有個小院子,院門處掛了個特級區的牌子,還有一個挎着槍的人在站崗,覈實了他們的身份後,才准許他們進入。

孤島的房間在2單元的202,果然如高德所說,有兩個人在她的房間裡收拾東西,他們帶了一個大箱子來,可孤島的東西連一半都沒裝滿。

寧欣打量了一圈乾淨整潔的狹小房間,上前按住了即將被擡走的箱子,她說:“把這些東西留給我吧,我想再看看,我認識以前住在這裡的人。”

兩個擡箱子的人聞言,只互相看了一眼,就把箱子放下,灰溜溜的走了。

還剩下高德一行人礙眼,寧欣看向他們:“讓我自己在這裡待一會兒。有電子鎖,抑制劑的藥效還沒過,我就算跑也跑不遠。而且,我的朋友還在你們手裡,我不會跑的。”

“教授——”有研究員想要反對,卻被高德擺手制止了。

高德說:“你知道就好。我們在樓下等你,你只有半個小時。”

關上房門,寧欣打開箱子,翻撿起裡面的東西,希望孤島提到的筆記,是一般意義上的筆記。

不大功夫,她就找到了三厚本牛皮紙筆記,上面,滿滿當當記錄的,是孤島三年來的“日記”。

寧欣的手有些顫抖,但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翻開了第一頁。

“塵紀元十四年六月二十二,天氣陰,已經記不清是訓練的第多少天了,但可以記得,是寫日記的第一天。訓練內容很枯燥,陸小明死了,昨天,陳二嬌不見了,大概也死了。”

“塵紀元十四年六月二十三,天氣陰,又有人死了,我們小組只剩了我一個,不知道我什麼時候也會死。”

“塵紀元十四年六月二十四,天氣多雲,聞到了外面的氣息,血腥味很噁心,又死了人,但這人,是我殺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血是熱的,好希望我的世界也是那種溫度。”

……

“塵紀元十五年二月十一,天氣晴,記憶裡我好像還有個媽媽,在去島上之前,那個媽媽經常給我講故事,我有些想她了,我記不清她的模樣了,那些抓我走的人應該不會對她做什麼吧。媽媽,我今天好難過,你不是說,裝作什麼都不懂才能像大多數孩子一樣,也才能交到朋友,但我不明白,爲何我已經儘量顯得與大家一樣了,卻還是被孤立被敵視,卻還是這樣孤單的沒有朋友,孤單的想要痛哭,他們都想要殺我,這世上真有溫暖嗎?在哪?”

……

“塵紀元十六年五月六,天氣陰,那些孤立我排擠我暗算我的人都死了,我想,我終於知道他們對我的敵意來自哪裡了,只是因爲,在這樣的世道里,我比他們更有機會活下去,可是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每一次的訓練我是怎樣堅持的,每一次的殺人我是怎樣度過的,就這樣吧,大概,末世裡的人都不能稱之爲人吧。”

……

半個小時過的很快,被高德的敲門聲驚醒時,寧欣才粗略的看了一半,直到被高德詢問,她才從瀰漫的悲傷中擡起頭來。

“你拿了什麼?”

寧欣抱緊手中的三本筆記,語調低沉:“孤島的筆記,我打算帶回實驗室。”

1.在異世的覺醒32.幕後68.黑油76.前行89.矛盾(四)9.大課18.夢5.欠揍!11.真的只是巧合31.進入通道5.欠揍!68.黑油41.交給你86.矛盾(一)97.漫漫長夜96.誤入(4)5.欠揍!60.救人101.孤島57.到站64.親緣75.楊倫來了105.一文不值91.發電站62.背景音75.楊倫來了12.真相(上)92.爲了食物62.背景音37.有人的地方3.充斥着病毒31.進入通道51.交戰97.漫漫長夜84.混雜的記憶51.交戰22.自由的味道7.隊長95.誤入(3)61.不堪回首的過去57.到站85.暴風雨前的平靜61.不堪回首的過去60.救人102.沒有計劃9.大課12.真相(上)94.誤入(2)20.精神系異化94.誤入(2)57.到站85.暴風雨前的平靜56.故人已遠88.矛盾(三)76.前行12.真相(上)97.漫漫長夜7.隊長79.飛船(三)75.楊倫來了3.充斥着病毒81.最強科學奇蹟48.意外74.沒什麼不可能45.跳脫的人工智能91.發電站10.蹊蹺43.暗示78.飛船(二)24.相逢25.最強之盾89.矛盾(四)73.立撲的釋舟72.命不該絕92.爲了食物103.準備26.若我坦誠61.不堪回首的過去36.修圍牆102.沒有計劃106.結局24.相逢22.自由的味道10.蹊蹺13.真相(下)79.飛船(三)14.小隊會議78.飛船(二)86.矛盾(一)57.到站45.跳脫的人工智能104.再遇58.潛種14.小隊會議106.結局46.變故93.誤入(1)44.反擊開始49.活地圖30.基地,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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