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賀邵大人高升,以後仕途必定一帆風順。”
“聖上慧眼識珠,才能一眼就看中邵大人的才華。”
“那是邵大人有才華傍身。”
“……”
從對面走過來的官員是邵康,他嘴臉掛着笑。
被升爲吏部尚書,對他來說是莫大的榮耀。
剛下早朝,就有一幫人來祝賀他,大多是些蓄意恭維的話,這些人啊,之前自己沒落的時候可沒見着這樣啊。
“謝謝各位啊,三日後,來我府上,我必大擺宴席,感謝各位對邵某的厚愛。”
苟缶從他旁邊經過,他可沒興趣聽邵康炫耀。
“丞相大人一定要光臨寒舍啊,必能使寒舍蓬蓽生輝,使我仕途光明啊。”
苟缶被迫停下腳步,他可沒這麼多的心思去關心他的升職,不就是小人得志嗎,至於嗎?
“好,他日必去邵大人府討酒喝。”
轉過身,苟缶卻是滿臉的嫌棄。
“邵大人明明知道丞相對您有頗多不滿,您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我與丞相大人皆爲朝廷命官,定當盡心竭力爲國分憂,哪裡來的不滿。”
虛假的笑容下隱藏的是不一樣的心思。
“夫君,你當真要這樣做嗎?”邵康的娘子是一位溫婉的女子,
只見她穿一身碧綠的翠煙衫,眼波流轉,眉目傳情,就像空谷幽蘭綻放於無人之境。
膚若凝脂,色若桃李,身材高挑,體態輕盈,舉止端莊嫺雅,是典型的大家閨秀。
“你不必擔心,爲夫必能安然無恙的。”在一望無際的茫茫月色中,他輕握住夫人的手,相互依偎的樣子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
邵康任太守時,曾與丞相發生不快,從此兩人之間還產生了隔閡。
所以這次邵康宴請賓客,就是爲了殺殺他的銳氣。
幾日後,邵康在府上請客宴飲,使得原本略顯蕭瑟冷清的庭院熱鬧了很多,那個時候,位階太低,沒有辦法與之抗衡。
那個時候,邵康所管轄的地方大河決堤,河水氾濫,大量房屋被淹,種植的水稻顆粒無收。民以食爲天,沒有了糧食的供給,和剝奪了他們的生命無異。
他屢次上書給朝廷,卻一直未得到迴應,朝廷遲遲不撥款。
導致農民那一年的收成連最基本的養家餬口都成困難。
後來經過多方打探才知道,是苟缶派人中途截了他的奏疏。
至於原因竟然是因爲當時修築黃河河堤的是苟缶的手下,私吞國家的撥款,導致了防禦措施出現了紕漏。
就因爲這樣,半城百姓喪了命。
不再談及過去,無論如何,現在他是吏部尚書的身份,起碼能壓制一下苟缶的囂張氣焰。
邵康特意聘請了雍城有名的戲子,一雙含水的雙眸像是醉人的霓虹,那一抹遠山如黛的眉眼勾人心魄的很。
臺上的霓裳輕舞,唱的卻是人生世事無常。
只見那戲子捲袖輕舞,宛若驚鴻,翩若游龍,衣袂飄飄,翩翩起舞,放聲悲歌。
面頰的緋紅像極了冬日裡搖曳的燭火,她提裙輕舞,那一刻,似乎有花瓣紛飛於天地之間,如空谷幽蘭一般綻放,靜雅的不成樣子。
出口便是民間轟動一時的《桃花扇》。
“怎麼選這個啊?”許多官員一陣唏噓,邵康膽也太大了吧。
苟缶多少有點不悅,眉宇間的沉重肉眼可見。但他還是掛着笑顏,可那笑容下,是深不可測、令人無法琢磨的心思。
他聽見戲子唱: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不就是告訴他目前的這一切不過是過眼煙雲,他一定會再次落寞。
現在的賓客雲集,可能下一秒就是門可羅雀。
又聽見那戲子唱: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臺,棲梟鳥!殘山夢最真。
這不就是諷刺他名不正言不順,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癡心妄想嗎。
這明明就是給他擺的鴻門宴,讓他出醜。
可惜啊可惜,如果苟缶是個逞一時口舌之快的人,那他怎麼可能成爲現在的他。
不出邵康意外,苟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陰鬱的像狂風大作前的烏雲密佈。
風雨欲來風滿樓,大概說的就是苟缶目前的表情吧。
但凡能聽懂這幾句詞的,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出。
當然也有看熱鬧的,苟缶當場受到了這麼大的侮辱,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同時也有人暗暗竊喜,這麼多年,終於有人敢反駁挑戰他了。
各種的人臉上各種的表情,各種的心思苟缶都感受到了。
還有人是看戲的表情,反正與自己無關,能看到邵康和宰相的口舌之爭,也算不枉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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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大人可曾聽過這一曲《桃花扇》。”
苟缶的臉上的憤怒還沒有消下去,邵康便舉起面前的酒爵,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衆人在心裡默默說道。
他雙手微擡,示意舉杯同飲,苟缶的臉剛好從酒爵後顯露出來。
憤怒、激憤、憋悶、兇狠這些表情在苟缶的臉上交織。
他的表情在邵康眼裡一覽無餘,邵康在心裡默默大呼過癮!
“只不過是市井小民閒來無事傳唱的幾句詞罷了,不可多聽。”
苟缶盡力表現的無所謂,畢竟很多年了,還沒有人敢這樣反駁他,使他難堪。
這是在默默的說他是市井小民、凡夫俗子啊。
“李香君作爲一青樓歌姬,尚能有如此氣節,男子都不一定有如此氣概。”
“呵……。”
“邵大人不愧是百姓的父母官,真是體恤民間疾苦。”
“本丞相佩服。”
苟缶冷哼一聲,但嘴臉帶着笑,舉起酒爵,一飲而盡。
這杯酒裡可是包含了太多情感了。
空氣真的冷到了極致,太可怕了,本來一場好好的宴席,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沒有人敢說話,在這個場景中,似乎呼吸都是錯的。
只有幾個舞姬還在不知所措的舞蹈,衣袂飄飄,在這種情況下,她們也尷尬極了。
但是,不舞的話怕是要被砍頭啊!
“停!跳的什麼!你這偌大的府邸,舞姬就是這般水平,還不如我的一個尋常丫鬟。”
苟缶勃然大怒,幾個歌女瞬間停止了動作,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恐懼佈滿了她們的身體,每一個字都充滿了顫音。
“丞相大人說的是,這幾個舞姬確實有點太差了,我那兒有幾個姿色好的。”
一個寒冷到極點的目光似乎使得他打了一個寒顫,那個多嘴的人立即禁了聲。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這麼美好的場景哭哭啼啼的做什麼。”
苟缶的語氣中多了點咬牙切齒的狠意。
那個官員跌跌撞撞的站起來,坐到了位置上,不難看出,他的腿是顫抖的。
趨炎附勢、卑劣小人!
邵康默默罵道。
這個氛圍太恐怖了,每個人大氣都不敢出,甚至連呼吸都有可能出錯。
宴會上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丞相大人的眼界自然是高的,我等需要多學習啊。”
不知是誰打破了這駭人的寂靜。
“丞相大人必是吾輩學習之楷模。”
“丞相大人……”
“……”
一幫趨炎附勢的小人!見苟缶權利大,就這麼討好他。
邵康對這些官員醜惡的嘴臉可謂是厭煩至極。
“邵大人,您心裡有怨氣,我們都能理解,但是您這樣操之過急,損害的可是你自己的利益啊。”
邵康明顯有些不悅。
“難道我們就要任由他一個奸臣,危害我社稷江山嗎?”
邵康眼裡的不悅轉爲憤怒。
“有些事情,還是從長計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