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侯門悍妻
自那日秀娘被關,連錦娘也不知什麼原因不許出院子,大夫人只說是二姑娘大婚在即,需要好好修身養性,就是李朝朝都不讓去馨蘭苑立規矩,還把她送到枯草叢生的雙竹館住,見她失了寵愛,衆人高興得差點放鞭炮以示慶祝。
雙竹館內日日大門緊閉,不與外人來往,殊不知院子裡卻是另一番景象。
此時豔陽高照,似有似無的清香幽幽綿長,飄渺的煙燻穿梭在陰暗不明的光影中,有一位少女慵懶地半躺在軟席上,單手支着藕臂閉眸假寐。
少女面前置了一張舊幾,上面擺放着一鼎火舍香爐,五道各色的爐煙嫋嫋升起,如孤碧雲縷將她籠罩在其中,仿若已經熏熏欲醉,與世隔絕般入定。
她未施粉黛的面容上,秀眉如彎柳,朱脣不點而赤,萬千青絲不束不扎,順着光潔的肌膚散落在月白色的華服上,金線繡成的暗紋勾勒出少女優美的秀項,皓質呈露,嬌媚無骨入豔三分。
如此驚人的美是應該藏起來的,可是少女似乎卻並不在意,素手赤腳姿態慵懶得令人心醉。
遠遠的傳來一陣腳步聲,這才令何媽媽收回驚豔的目光,衝着冒失進來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香塵便大氣不敢出地跪在地上等着主子醒來。
香塵覺得自己很是幸運,當初五姑娘從伊雪閣搬出來,三個等級的丫鬟和粗使婆子只各帶了兩名,二等丫鬟裡除了冬月最重用外,她在其他三人裡並不出彩,沒想到卻被欽點到了雙竹館專門負責跑腿。
在旁人眼裡看着辛苦,但這其中還另有不能對外說的秘密,香塵想許是五姑娘看中了她的不善言辭。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香塵跪在地上片刻,聞着空中的香味,只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連日頭火辣也並不那麼燥熱了。
“是香塵吧。”
李朝朝似是醒過來,輕眯起雙眼,鉛華弗盡,芳澤乍泄,眸光流轉間已奪人呼吸。
香塵之前是冬字輩的婢女,來了雙竹館後,李朝朝給改了名,她甚是歡喜。
“五姑娘,蘇老闆說香料不夠,願意以百兩白銀買其一份。”
李朝朝換了個姿勢坐起來,素手掀起香爐裡的鼎蓋,又添了一把香料,“告訴他,我不缺那點錢。”
大夫人在銀錢方面倒不曾虧待庶女,尤其爲了做面子,給她的月錢和打賞也是最多的。
“是。”香塵記下,又道:“姑娘,之前賣香得來的銀子都已經存好,蘇老闆那邊也按照姑娘的吩咐,加快壟斷整個鎮江的香鋪。”
“好,你把銀票給何媽媽就行。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是。”
香塵起身行禮,她平日所做就是把五姑娘炮製好的香料拿出去寄賣,那蘇老闆所開的香鋪並不出名,但自從有了五姑娘的香料,生意好得不得了,因此她才十分敬佩不顯山露水的主子,做事也更加盡心盡力。
在雙竹館裡李朝朝並不拘着下人,她平日裝束簡單,連鞋襪都懶得穿,因此總是免不了被何媽媽嘮叨兩句。
香草離開後,何媽媽彎腰去拾鞋,“以後姑娘還是在屋裡歇着,就是出來也要穿多一些,現在纔是初春,涼着了可是會做下病的。”
“總歸沒外人,媽媽過來坐。”李朝朝拍了拍身邊的席子,“以後我午睡媽媽不用陪着,也別擔心她們來打擾我,不然她們以爲我脾氣多大似的。”
“主子就是主子,總不好讓她們逾越了身份。”何媽媽不贊同。
“未出嫁的女兒都是寄人籬下。”李朝朝笑了笑,“等咱們自己置辦了宅子,媽媽再立規矩也來得及,我瞧着現在這幾個被媽媽調教得極好。”
何媽媽被李朝朝又捧又哄,有些哭笑不得,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便發現五姑娘已經和小時候大爲不同,性子沉靜,做事沉穩有主意,對下人既不親暱也從不過分苛求,所有人不曾和她疏離但對她卻心存敬畏。
她看向舊几上的香爐,不由想起了往事,鼻子一酸,低低道:“姑娘是得了五姨娘的真傳,若是她在天有靈一定會瞑目的。”
“還不夠。”李朝朝搖搖頭,“我記得小時候看姨娘調香從不會染手,她的十指永遠潔白乾淨,只這一點我就差得遠了,而且有許多香的配方都失傳了,就是我一輩子也無法炮製出來,可惜那時候年紀太小,不曾和姨娘好生學過。”
她炮製香料的方法倒依着記憶學了七八分像,再加上前世練了幾年也還算炮香高手,可是配方失傳了就是她怎麼努力也無法彌補,現在她面前擺放的香粉一部分是根據其他人所配研究出來,另一些就是自己的原創,但記憶深處生母所配置的香卻是獨一無二的。
何媽媽聽了李朝朝的話,像是想到什麼忽然起了個激靈,也顧不得解釋,起身就跑向屋裡去。
李朝朝不慎介意地笑了笑,她向來敬重何媽媽如長輩,有她在身邊嘮叨也好,不守規矩也罷,總歸是一個體己的人,才讓自己在這孤零零的塵世裡多了絲溫暖。
心太冷太硬太狠,連李朝朝都感受不到那處的跳動,每每在席子上點香冥思,便覺得這是自己想要的與世無爭的生活,不由得讓她想起蘇軾《和魯直》裡最後的一句詩:一炷煙消或冷,半生身老心閒。
不過實在是太消沉了些。
未等片刻,何媽媽又從屋裡跑出來,雙手捧了個盒子跪在李朝朝面前。
“這是什麼?”
李朝朝接過盒子隨意問了句,徑自打開鎖別,裡面之物一目瞭然:一本書和幾樣舊色首飾。
當目光掃過書名時,李朝朝激動地雙手一顫,“這本《香經》哪裡來的?”
此時何媽媽已經老淚縱橫,跪在地上深深一拜,“老奴方纔聽姑娘提起一句,纔想起五姨娘遺物中有本書,不知道是不是姑娘想要的。”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這事?”
“老奴不識字,也不知道這本書是什麼。”何媽媽回憶,“許是姑娘那時年紀小並不記得了,一直以來姨娘把這本書視若珍寶,就是當年她被害,臨終之時也不忘把書託付給我……”
“等等!”李朝朝柳眉一豎,低聲喝問:“你說什麼?姨娘是被誰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