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當年的事兒宋英瞭解,寧玉合孃親被打殺是事實,許不令拜寧玉合也是也人盡皆知,現在許不令忽然用‘血親復仇’的藉口跑過來殺唐蛟,真鬧到天子面前,估計也只能罵許不令莽撞,唐蛟死了白死。
宋英一個人對付不了祝六,兩個人合圍許不令就去殺唐蛟,這怎麼打?
唐蛟也看出了目前的局勢,猜測宋英可能不管他,連忙開口:
“宋大人,賈公公,我唐家對朝廷忠心耿耿,家中子弟皆在軍中任職,當年的事兒是二伯唐尊所爲,我即便有過錯,也罪不至死,您要爲我做主啊。”
宋英咬了咬牙,看着好不容易被圍住的祝六,冷聲道:
“許世子,緝偵司正在辦要案,你與唐家仇怨,大可事後再徹查,若再胡攪蠻纏……”
許不令眼神微冷:“你說話再如此放肆,我收拾你就名正言順了。我不插手你辦案,你也別擋我報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非要阻撓我報仇把案子辦砸了,也是你自己的原因,關我屁事。”
“……”
局面僵持下來,四個人彼此對視。
祝六也不是傻子,仇可以來日再報,好不容易被女婿送了個脫身的機會,不可能站在原地等死,當下飛身而起往莊子外遁走。
祝六一動,賈公公如影隨形,幾根金絲從袖中激射而出,刺向祝六各處要害。
宋英單手持刀,迅速逼向祝六。
“唐蛟!拿命來!”
許不令單人一劍,氣勢如虹殺向了唐蛟。
而唐蛟就算被砍死,也不敢碰許不令一下,不然有理也變沒理了,聖上都不好保他,只能滿眼驚恐往後退:
“宋大人!宋大人!救我!”
宋英一肚子邪火,可天子親封的軟腳蝦武魁,也不能不管,當下只能把祝六交給了賈公公,折身衝到了唐蛟身前,怒聲道:
“阻撓緝偵司辦事,意圖不明,即便你是藩王世子,本官也可帶你去長安,讓聖上仔細徹查。”
緝偵司有監察百官王侯之責,雖然是私底下的行爲,但幾乎人盡皆知。
以宋英的官職,確實可以把許不令送去長安讓天子政審,不過沒有天子允許,一般不敢自作主張碰藩王之子,此時也只是找個合理藉口,把許不令攆走罷了。
許不令心裡門清,反正在場就四個武魁級的高手,捉對廝殺,祝六就不至於應接不暇。不過這事兒太過敏感,傳到天子耳朵裡不好解釋,戲還是得演足:
“你敢懷疑我圖謀不軌?”
“若世子問心無愧,就該暫且避諱,改日再和唐蛟算賬。”
“我許不令行事,還需要聽你指手畫腳?今天唐蛟我殺定了,玉皇大帝來了都沒用。”
“世子執意阻撓,就休怪卑職秉公辦事有所得罪了!”
大庭廣衆之下,三番警告無果,宋英動手也就順理成章,只要不打死打殘,肅王來了都沒話說。
賈公公單人追殺劍聖祝六,一時難以擒住,宋英也怕到手的大功勞跑了,沒有再遲疑,收起雁翎刀,赤手空拳衝向許不令,準備先擒住許不令,再去幫賈公公。
軍伍之間打架,是不準動刀的,不然性質就變了。
許不令能殺有問題的御林軍,卻不好殺沒犯錯的天子近臣,對方空手,他動利器必然被朝廷抓小尾巴,當下也只能把刀劍丟在了地上,赤手空拳迎向了宋英。
寒風如刀,橫斬山野。
長河如龍盤踞莊園之外,大玥境內最強四名武人,在長夜未盡,黎明未起之時,衝殺在了血水橫流的廣場上。
留守唐家子弟後退百步,圍觀武人戰戰兢兢,既怕被高牆下的神乎其技誤傷,又怕錯過了這場必然傳遍天下的對決。
賈公公名震三國一甲子,祝六宋英爲當代武人魁首,正處於武夫最強橫的年紀,許不令爲後起之秀,年輕一輩最強人。
老中青三代最強橫的武道魁首,全聚於此,可能往前推百年,都再難找到同等規模的廝殺了。
拳怕少壯、棍怕老郎……
江湖上對高手強弱的區分,有各種結果不同的評價,但爭的天昏地暗,不真的打一架,便不會有一個明確的結果。
因爲走到世間巔峰的武人,根本不能用常理來推算!
嘭——
拳風震開了瀟瀟而下的飛雪,宋英身上的狼衛黑衣鼓漲,大步前行猶如一架勢不可擋的戰車,雖然手中無劍,但曹家劍的‘快’依然展現了出來。
黑色衣袍猶如流竄在雪面上的夜鴉,不過眨眼之間,便撞在了白袍如雪的許不令身前。
只是這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一拳,除了留下了一道拳風獵獵的爆響,並未碰到任何東西。
廣場的青石地磚被踩的翹起,在原地留下兩個凹坑。
許不令論靈巧柔韌,可能比不過陳道子之流,但拼爆發力,天下豪雄也不過爾爾。
巨響之後,許不令身形撞碎了風雪,旋身一記‘龍擺尾’,右腿化爲勢大力沉的鋼鞭,抽向了宋英腰腹。
這一腿力道之大,幾乎扯碎了腿上的布料,光看其聲勢,便讓遠觀的江湖人心悸。
宋英知道許不令打趴下了薛承志,心中並無大意,不過曹家劍圖快,那必然要至剛至陽,以無與倫比力量催動身體,才能將速度拔升到常人難以企及的極致。
說簡單點,就是宋英習武的路數,比走戰陣搏殺路數的許不令快一些、力量上弱一些,除此之外區別不大。
在接敵之前,彼此很難意識到這細微的區別。
宋英速度比許不令快上稍許,面對猛龍擺尾般掃來的一腿,自然選擇右手格擋、左手擒拿,試圖破招的同時反制許不令。
但用單手格擋許不令全力爆發近乎蠻橫的一記鞭腿,後果顯而易見。
嘭——
悶響過後,宋英身形肉眼可見的一頓。
宋英擡起的右臂擋住了鞭腿,卻沒能止住其勢頭,山嶽壓頂般的力量從胳膊上傳來,單臂難以承受,被直接壓到了胸口,或者說撞到了胸口。
一擊之下,黑色狼衛緊衣後背猛然撕裂,宋英前衝的身形,一瞬間變成煮熟的蝦米,弓腰被一腿掃了出去,砸在地面撞裂了石磚,又從地上彈起繼續往後橫飛。
“譁——”
圍觀的江湖人,顯然沒料到震懾江湖多年的宋英,竟然一個照面被踢出去這麼遠。
如此駭人的一記鞭腿,踢到他們任何人身上,恐怕都得身死當場了。
但宋英也絕非浪得虛名,單拼劍術可能玩不過劍聖祝六,綜合戰力卻比祝六差不了多少。
接了許不令一記鞭腿,從地上彈起後的瞬間,宋英已經在空中穩住了身行,雙腳準確無誤落在了後方的盤龍影之上。
“呀——”
宋英雙膝微曲一個大跳,以比飛出去更快的速度,橫着衝了回來。
許不令一腿掃出去,並未站在原地給對方喘息之機,順勢重踏地面,幾乎跟着飛出去的宋英衝了出去,意圖乘勝追擊一套連死。
宋英沒有失去平衡從影壁上反彈回來,自然而然就和許不令撞在了一起。
宋英已經察覺到了許不令身體力量有點恐怖,不能以常理待之,衝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招,在空中躍起一記‘虎登山’,膝蓋直擊許不令下顎。
肉體凡胎,能將力量發揮到極致的招式,無非側踢、膝撞,正面中一下基本上非死即殘,在宗師級別的高手身上施展出來,踢斷樑柱也輕而易舉。
許不令銅皮鐵骨,也不可能站着讓宋英踢一下,沒有和宋英那般託大,雙腳紮根於大地,雙手交叉擋在胸前。
嘭——
膝蓋撞在了胳膊上,如同撞上了城牆。
許不令雙臂未動,靴子卻往後劃出了一段距離,在雪面碎石上擦出兩條凹槽。
卸完‘虎登山’中蘊含的力道後,許不令雙手順勢收於腰間,通背門看家絕技‘金龍合口’,便在這一瞬間轟了出去。
宋英反應絲毫不慢,膝撞難以破防,右手轉瞬間便連刺三下,以手指做劍,點向許不令額頭、咽喉、心口。
招招必殺,慢半步就是生與死的區別。
圍觀的江湖人,包括寧玉合和祝滿枝,也就看個熱鬧,根本弄不清兩個人交手用了什麼招式。
轉瞬之間拳腳相接,許不令兩掌衝出,在擊中宋英胸口後,轉手用胳膊擋住了咽喉和心口要害,硬拼着用額頭捱了宋英一下。
只聽一聲悶響後,宋英再次橫飛了出去,撞在了盤龍壁上,直接把殘缺的盤龍壁又撞出了一個豁口。
許不令也失去了方纔的勢不可擋,往後摔在了雪面上,滑出十餘步的距離,又掌拍地面站起身來,額頭上明顯有一道紅痕,如同被開了天眼。
雖然只是手指並非長劍,但這一下蘊含的力道可不小,起身之後腦袋瓜仍然嗡嗡的,連視線都稍微模糊了一下。
不過無論如何,這一下抗住了。
高牆上衆多江湖的矚目之下,許不令輕揮袖袍,再次衝向了坍塌的盤龍壁。
而宋英胸口正中一記‘金龍合口’,顯然比許不令狼狽的多,撞踏盤龍壁後,摔在地上悶哼一聲,才強行提氣爬起來,拔出腰間雁翎刀,衝向了正在追擊祝六的賈公公:
“賈公公,祝六交給卑職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