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龍蠱!”
前衝的護衛和寧清夜臉色瞬變,有許不令的提醒在前,幾乎是貼着擴散毒霧的邊緣往後躲閃開。
毒霧迅速擴散,轉眼間覆蓋了方圓十餘丈的距離。
許不令身陷其中,眼中卻沒什麼懼意;朝廷手裡的鎖龍蠱只有一隻,這些毒霧的來源,明顯是他上次中的那隻鎖龍蠱,解過毒後本身就有抗性,而且只要飼養過鎖龍蠱的人,對蠱毒終身免疫,他即便中毒,也最多找蕭綺再解一次罷了。
宋英貼的太近,完全沒料到老乙這麼狠,根本來不及躲開。被毒霧籠罩周身,他臉色瞬間煞白,怒聲道:
“老乙,你……”
老乙面無表情,一刀避開許不令的間隙,手指翻轉彈出一枚藥丸,送到了宋英的手裡:“有解藥,速戰速決!”
宋英鬆了口氣,接住藥丸毫不遲疑的吞下,便再次提刀上前,鎖住許不令退路。
皇帝在對許不令下鎖龍蠱之前,便已經窮盡物力找到了鎖龍蠱的解藥,老乙此舉,能毒倒許不令最好,毒不倒也能限制戰場。
鎖龍蠱拋出後效果顯著,所有人都知道中了蠱毒便命不久矣,王府門客即便心存死志,也不能二話不說就不要命了,此時都被逼在了毒霧外。
雖然鎖龍蠱毒霧逼走了援兵,但形勢對許不令來說,並非劣勢。
許不令在長安中了一年多的毒,日日夜夜受萬蟻噬心之痛,早就習慣了。此時剛剛中毒還沒入筋脈肺腑,對他來說和撓癢癢沒什麼區別,甚至好久沒經歷這熟悉的感覺了,還有幾分懷念的意思。
而老乙和宋英雖然有解藥壓制,但解藥剛吞下去顯然沒這麼快生效,毒霧侵蝕四肢百骸的劇痛,讓兩人都變得臉色鐵青。
宋英強忍劇痛和氣息紊亂,怒喝一聲:“給我死!”手中雁翎刀以刀作劍,君山曹家看家絕學‘龍門三叩’便急刺而出。
眼見宋英再度襲來,許不令雙刀劈向老乙的瞬間,右腿一個龍擺尾便掃向了身後,腳後跟準確無誤踢在了宋英的刀身上。
龍門三叩以快聞名天下,許不令這一腳卻是比宋英還要快上半分。宋英手中單刀被踢騙,竟然有握不住的趨勢,往旁邊晃盪了下。
老乙眼見許不令中了鎖龍蠱,動作卻沒有絲毫影響,連臉色都沒什麼變化,眼神疑惑中帶着驚愕,但手上動作似乎不慢,依舊抓住難得的機會,試圖合力擊殺許不令。
“槍!”
許不令踢退宋英,察覺有些難打,開口急聲呼喊。
站在毒霧外的寧清夜,連忙把攜帶的鋼槍,全力擲出,直刺宋英後背。
許不令兩刀劈退老乙,輕點地面往後飛退,半空兩刀拋出,一前一後刺向兩人。
在唐家受賈公公指點,許不令可從未當過耳旁風,平日裡和娘子們住在一起,每日習武也從未落下。時至今日,許不令和人交手,再無往日蠻牛般橫衝直撞的威勢,但武道造詣明顯上了一層樓,身如花中蝴蝶,騰挪進退遊刃有餘,恰到好處不差一分一毫。
只是凌空接住鋼槍後,許不令氣勢又渾然一變,尚未落地便爆呵一聲,白袍驟然繃緊,脊背布料被高聳的肌肉幾乎撕裂。手中鋼槍在入手的一瞬間化爲了打神鞭,自半空砸向宋英的落腳點,槍神掃過毒霧,在半空中掃出了一道黑色尾跡。
宋英左手扶住刀背擡刀格擋,手中寶刀卻被鋼槍硬生生砸彎,刀背陷入半個手掌,繼而泰山壓頂般的巨力傳來,槍桿落在肩頭,骨裂聲隨即響起。
嘭——
身着夜行衣的宋英,在鐵槍臨身的一瞬間,便被砸進了河灘中,半個人都陷入泥沙,口中鮮血澎涌而出。
圍觀的王府護衛瞧見此景,眼中皆驚爲天人。他們知曉自家小王爺武藝驚人,卻沒想到短短半年時間,竟然又強了這麼多。
許不令可沒有打一下說兩句的習慣,乘勝追擊,順勢一槍想掃爆宋英的腦袋,只是後方的老乙卻撲了過來,倒持雙刀直刺許不令後背。
宋英受此一擊,已經面無人色,在老乙解圍的瞬間,強忍肩頭手掌劇痛,從泥沙裡翻身而起,朝着山野飛馳而去。
許不令被悍不畏死的老乙纏住,無暇顧及宋英,擡槍連刺十三下,五步十三槍戳腳,將手持短兵難以近身的老乙逼退數步,繼而便猛踢槍桿,槍劍往上彈起,在老乙壯碩身軀上開了條血口。
“宋英!”
老乙見宋英落荒而逃,勃然大怒,喝斥一聲後,便想往毒霧外逃遁。
只是在毒霧裡單挑,許不令佔據大上風,豈會讓對手逃走,大步奔行間掃開老乙丟回來的直刀,擡手一槍便掃在了老乙右腿上。只聽咔的一聲脆響,老乙右腿當場曲折變形。
老乙悶哼一聲,自知逃遁無望,任由刺來的長槍灌入右胸,強行擰身卡主槍鋒,用僅剩的長刀劈向許不令額頭。
“螳臂當車。”
許不令眼神冰冷不帶絲毫憐憫,鬆開槍桿,右手貼着刀鋒滑下,五指如勾抓入老乙雙手,左手順勢如毒蛇吐信,在老乙喉頭一觸即收。
噗——
聲音細微,好似蜻蜓點水,老乙銅鈴般的雙眸,卻霎時間充滿血絲,右手抓住刺入胸口的鐵槍,左手捂着喉嚨,往後退兩步,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只是瞪着許不令慢慢跪倒在了地上。
許不令乾淨利落的收手,也懶得去看一句屍體的表情,不緊不慢轉身去追宋英,只是這一轉身,臉色便是猛地一變。
交手不過瞬息之間,河灘之上,護衛和寧清夜都待在毒霧外。
宋英在老乙的解圍下,提着刀瘋狂往山林逃遁,而寧清夜雙眸從山嶺那邊過來,正好在宋英逃遁的路上。
方纔宋英那一式曹家看家絕學‘龍門三叩’,已經讓寧清夜認出了這個蒙面黑衣人的身份。
當年寧清夜的孃親裴雲,從浪跡天涯的女俠變成東躲西藏的通緝犯,便是因爲宋英設局賣友求榮害的。若非宋英陷害,她娘可能還待在長安城陪厲寒生考科舉,無論考不考得上,都不會發生後來的所有事。
寧清夜往日一直想報仇,但也只敢去刺殺張翔,宋英身份神秘又武藝太高,即便見到了也只能躲着走,一直沒機會。
現如今,宋英被許不令打斷肩膀和半個手掌,又中了鎖龍蠱,看起來已經是窮途末路,眼見對方衝過來,寧清夜自然沒避讓,想要攔住宋英。
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和唐蛟一樣,宗師便是宗師,連武魁之恥唐蛟都能打三個張翔,能和祝六過招的宋英,不說斷了左臂和手掌,即便雙手全斷了,光靠雙腿都能踢死護衛中不少人。
宋英已經是脫籠困獸,眼見有螻蟻擋路,當即單手持刀只劈寧清夜。
颯——
全力揮出的刀鋒,威勢極爲駭人。
寧清夜瞧見此景察覺不妙,迅速擡劍格擋,周邊護衛也是急聲呵斥想要解圍,可明顯爲時已晚。這一下若是中了,即便有寶劍格擋,還穿着輕甲,也得受重傷。
許不令眼神暴怒,迅速全力一腳,踢在了河灘的鵝卵石上。
這一腳,估計是許不令習武以來用力最大的一次,腦袋大的鵝卵石直接被踢的粉碎,數百枚碎石激射而出,猶如箭雨般,在夜色中帶起了嗡鳴聲,將宋英籠罩其中。
雁翎刀在半空便被碎石擊飛,奔跑的宋英用袖子掃開了一部分碎石,卻還是被打的千瘡百孔,悶哼一聲撲倒在了地上。
許不令雷霆般飛身而起,又泰山壓頂般從天而降,膝蓋砸在想要起身的宋英後背上,當場壓斷了脊樑骨,繼而彈起落在了寧清夜面前,擡手就是一下抽在寧清夜的甲裙上:
“你衝個什麼?讓你別插手,不怕死啊?”
態度很兇,加之方纔搏殺還帶着戾氣,鎖龍蠱的加持下又臉色鐵青,看起來很嚇人。
寧清夜被嚇得一哆嗦,提着劍頓在原地,屁股生疼卻不敢說什麼,被注視之下,竟是躲開了眼神:
“我……我……對不起。”
許不令瞪了兩眼,見沒出岔子,才收斂了情緒,稍稍鬆了口氣,左右看了幾眼:
“把屍體收起來,給我取一壺酒來,然後去接陸姨她們。”
“諾!”
王府護衛一直都在打醬油,現在都有點不好意思,連忙點頭,下去收拾屍體,取酒水。
寧清夜方纔確實受了點驚嚇,本來還想和許不令搞冷戰的,此時也冷不起來了。她偷偷瞄了許不令一眼,見許不令臉色鐵青,輕聲道:
“你中毒了?沒事吧?”
“你覺得呢?”
許不令又中了鎖龍蠱,四肢百骸又疼又癢,也不想硬抗,接過護衛遞過來的烈酒猛灌了幾口,快步朝樓船走去:
“你跟着護衛把滿枝她們接回來,我得去找蕭綺解毒。”
寧清夜跟着在樓船上住了這麼久,自然曉得毒是怎麼解的,也沒多說,轉身便想跟着護衛離去。
只是兩人剛剛分開,遠處便傳來煽動翅膀的聲音,小麻雀從樹林裡飛了出來,圍着許不令的頭頂“嘰嘰喳喳——”,顯然很着急。
許不令臉色一變,知道樹林裡肯定還有動靜,沒有半點遲疑,從地上拔起兵刃,便朝着樹林裡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