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一地雞毛
江清月從城主府出來之後，去了小九家裡。
因爲上次來過，所以她記得路線，輕車熟路地就到了。
上次來的時候是晚上，黑燈瞎火的什麼都看不到。這次是白天，這個院子的破敗，被她清清楚楚看在了眼裡。
院子裡飄散着一股子香味，西邊的房間裡有嫋嫋青煙升起，看樣子是在做飯。
江清楓正坐下廊下的凳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正在做飯的小九說話。
一見到江清月，他愣怔一瞬，立刻站了起來。
“你回來了？”他問，“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差不多了。”江清月點頭.
聽見聲音，小九也立刻從廚房裡跑了出來，一見到她，瞬間咧嘴笑了：“哎呀姐姐，你可回來了，我都想你了。”
在房間裡的小九娘聽見外邊的聲音，立刻揚聲問了一句：“是誰來了？”
“是**姐，就是木頭哥的姐姐啊！”小九興沖沖地拽着江清月走了進去。
小九娘一見到江清月，臉上也立刻露出了笑容：“聽木頭說姑娘去辦事了，現在回來了應該是事情辦好了吧？肯定餓了吧，小九正好做飯呢，趕緊吃一些。”
江清月本來不餓，但是雜糧特有的五穀香味，勾起了她的食慾。
於是她笑着點頭：“好。”
她看了一眼房間裡，只有小九爹孃二人坐在炕上，小九娘在做針線活，並未看見八姐。
“小九，你八姐呢？”江清月問。
“八姐在隔壁，正睡着呢。”
“她好些了嗎？”
聽見江清月這麼問，小九的嘴癟了下來，十分沮喪地搖了搖頭：“沒有……我八姐現在連爹孃都不認識了……一有人去給她送東西就大喊大叫的，就連我去也是。上次回來之後，我去給她送一碗米湯，她竟然把碗摔了然後用碎片割腕，可給我嚇死了……”
小九這麼說着，小九娘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老八的性子是最好的，竟然也被狗官折磨成了這副樣子……我都不知道她以後要怎麼辦了。”小九娘說着，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是我無能，是我這個當爹的無能！”坐在另外一邊的小九爹也開始自責，“連自己的閨女都保護不好，我這當的是什麼爹！是我無能啊！”
小九爹說罷，竟然開始扇自己耳光，一下一下十分用力。小九娘立刻抓住了小九爹的手，哭得不能自己：“是狗官不當人，不是咱們的錯，你別這樣……”
好好的家庭，因爲那個狗官師爺，弄得現在一地雞毛。
江清月看了真是又心酸又難過。
旁邊的屋子裡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是我八姐醒了！”小九說着，立刻躥了過去。
房間是三廂的屋子，八姐在西邊那間。因爲被外邊的廚房擋着，所以顯得很是昏暗。
江清月過去的時候，只能隱隱看見房間北邊是一個大躺櫃，西邊是一個立櫃，然後就是窗邊的炕。
八姐縮在炕上的角落裡，本來碼得整整齊齊的被褥全都散落了下來，一片狼藉。
今日有風，吹得窗戶紙颯颯作響。白色發黃的窗戶紙鼓得和很滿，讓人擔心它會裂開。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八姐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嘴裡不斷念叨着，“滾開！別碰我，你別碰我！”
“八姐，是我！”小九跪坐在炕上，一邊躲着八姐不斷朝她扔來的被褥，一邊喊道，“我是你的妹妹小九啊，八姐是我，你別害怕！”
但是八姐這個時候哪裡還聽得進去？將炕上的被褥全都扔下來之後，轉手抓着窗戶。脆弱的窗戶紙被她的指甲劃破，外邊的風立刻涌了進來。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回家！”八姐一邊喊叫，一邊用力晃盪着窗框。木質的窗框發出脆弱的吱呀聲，幾乎就要整扇掉下來。
“八姐，這就是咱們家啊！你現在就在家裡啊！”小九一邊哭，一邊說道，“你已經回家了，你不要這樣……”
江清楓從外邊走進來，乾脆利落地跳到了炕上。在八姐的後腦勺上一擊，正處於發狂狀態的八姐，倒了下來。
江清楓把她輕輕放好，又拽過一邊的被子給她蓋上。
小九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
“這幾天一直都是這樣。”江清楓說，“八姐每次那個樣子，不管誰說什麼都沒用。我只能這樣把她敲暈，爹孃還能安生些。”
江清楓的語氣沒有什麼起伏，但是江清月卻能感受到他的低落。
雖然大家都不願意承認，但是不得不說，八姐她明顯不太正常了。
直白一點兒就是，她瘋了。
“那以後怎麼辦呢？”江清月問，“我們都離開這裡之後，他們怎麼辦？兩個孤單的老人，老伯眼睛還不好。大娘和小九，怎麼照顧八姐呢？”
“我想留下來照顧他們。”江清楓看着江清月，“可以嗎？”
江清月望着江清楓，看見了他漆黑的瞳仁中，那抹真摯，那份誠心誠意。
“不行。”她拒絕地毫不猶豫。
江清楓眉頭動了動：“爲什麼？要是大牛哥還在的話，這家裡還有個男人，就根本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是我將大牛哥害死的，我理應爲他們做些什麼！”
江清楓一直都以爲，江清月是最講理、最善解人意的。
但是不曾想，她竟然這麼直白地拒絕自己。
“我拒絕的只是你留在這裡，不是你幫他們。”和江清楓的煩躁鬱悶比起來，江清月十分淡定，“你在這裡，除了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之外，還能做什麼？你能讓他們生活得更好嗎？你能給老伯和八姐治病嗎？八姐和小九以後，又要怎麼辦？”
一連幾個問題問出來，江清楓啞口無言。
“我可以去做事賺錢養着他們。”江清楓的聲音更低了，“我有這個能力。”
“你是有這個能力，但是這裡未必有那個條件。”江清月一字一頓讓江清楓認清現實，“這麼窮的地方，誰能花高價僱傭你嗎？你又能賺多少錢回來？”
她停頓一瞬，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在這裡，京城裡你的親生父母就不要了是嗎？他們也都一直唸叨着你，也都很想你啊。”
江清楓瞬間，無言以對了。
風更大了，吹得他心煩意亂。
“去京城吧。”江清月眯了眯眼，望着幽遠的天邊，“帶他們去京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