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能說嗎？”
久久沒有等到馮梓龍的迴應，顧少琛微微抿了一口酒，然後淡涼如水的嗓音彷彿帶着一絲沒有多餘溫度的笑意，“我記得當年好像你突然跟她說分手之後，情緒好像挺憤怒的……”
點到爲止，顧少琛也不多說，卻是提醒着馮梓龍，很多事情雖然他沒有八卦的心思，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渾然不知了，並且同時讓馮梓龍知道即便是想要找理由搪塞，最起碼也應當找一個漂亮點的藉口。
“當時的事……”
馮梓龍躊躇着，在說了這麼幾個字之後卻是又再度沉默了下來，就如同顧少琛說的，他確實是在想一個完美的理由，一個可以直接將顧少琛給吃死的藉口。
然而，按照眼前的情況即便是馮梓龍不想說，可是顧少琛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嗎？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這麼多年以來顧少琛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這件事，可是今天他卻是這麼鄭重其事的向自己討要一個說法，這說明顧少琛已經對他起疑了。
這真的不是一個好消息。
馮梓龍暗暗的在心中思忖着，擔憂着。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而去，馮梓龍心中也是明白他繼續拖下去，只會讓顧少琛更加懷疑他。
於是，心裡一橫，在下一秒他已經脫口而出了，“其實很多時候，我不是因爲跟赫敏分手了不願意提起這件事，而是因爲當年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可笑，就連我自己我從來沒想過赫敏竟然會有這樣的心思……”
起了一個非常隱晦的話頭，甚至於馮梓龍還沒有說出具體的原因，便已經成功了把所有的責任推卸到了鄒赫敏的身上。
與馮梓龍的處心積慮，百轉千回截然不同，此時的顧少琛心中淡然如水，品酒的姿態高貴而又優雅，猶如天生的王者睥睨着，尤其是他那一雙銳利的雙眸隱約透露出來的瞭然於心更是讓馮梓龍心中驚慌不已。
“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記得，當年我跟她分手的時間？”
顯然馮梓龍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了，站起身來漫無目的地踱着碎步，也不等顧少琛回答，嘴裡便開始徐徐地說道，“其實我告訴你分手的時候，我跟赫敏已經徹底地散了，我們真正分手的時間，那是一個對你來說無比重要的日子，因爲那天……是你的生日！”
顧少琛的……生日？
果然，在聽到馮梓龍這句話之後，顧少琛方纔還搖曳着酒杯的動作陡然一停，然後挑眉擡起雙眸望向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分手，馮梓龍竟然還能牽扯到他的身上來？
沉穩的眸子就這麼定定地注視着，無形之中便已經給馮梓龍一種壓迫感。
但是既然話已經說了，他斷然沒有在這個時候還退縮的理由。
“赫敏喜歡你這件事情，我想……你應該不可能不知道吧？”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馮梓龍受傷的神情彷彿依然沉浸在當年那難忘的傷痛之中。
“當年那情形，駐紮西雅圖的任務其實很明顯，不是你就會是我，而你有江山集團需要坐鎮，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開口，所以那天晚上我跟赫敏主動提起了一同出國，去西雅圖那邊發展……”
摘下一向用來掩飾凌厲雙眸的厚重的眼鏡，這是馮梓龍首次在顧少琛面前坦然地剖析出他內心最真實的面目。
“但是她拒絕我了，以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跟我一塊出國，當時我其實是痛恨我自己，爲什麼沒有像你一樣有個好的家世，好的背景，赫敏的爸爸一直都看不起，就因爲我只是一個跟在你身後面爲你打下手的窮小子！”
“所以這纔是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顧少琛一直以爲，當年兩人也算是共患難過，馮梓龍在他面前不應該自卑纔對的，可萬萬沒想到他終究還是因爲兩人家庭的區別而產生了間隙。
“不……”急急地打斷了顧少琛的話，馮梓龍謾笑着搖了搖頭，“家世，甚至是錢這些都不足以令得我放棄赫敏，真正的原因是因爲赫敏喜歡你，我永遠都無法忘記當我得知這個真相的時候，心裡的那種痛！”
說話的時候，馮梓龍已然步步緊逼地走到了顧少琛的跟前，微眯着雙眼，神色陰沉地看着顧少琛，這是在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我知道鄒家人看不起我，赫敏如果嫌棄我窮那都不要緊，但是我無法釋懷的是，爲什麼偏偏那個人是你……我最好的兄弟！”
但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目前這種地步了，馮梓龍知道今天如果他不堂堂正正地 給顧少琛一個說法的話，想必接下來不管他再怎麼僞裝去做什麼事情，都無法洗脫顧少琛對他的懷疑了。
所以，他必須捉緊這一次的機會。
“然而，且不說這些事情你從未跟我提起過，我更是私底下不曾接觸過鄒赫敏，你因此就遷怒於我，甚至……”
莫名的，顧少琛覺得如果馮梓龍是因此而決定投靠封祚傑來報復他的話，那真的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了！
“甚至怎麼了？”急衝衝的，馮梓龍再一次打斷了顧少琛的話。
望着馮梓龍的臉，顧少琛倒也沉默了下來，就這麼靜靜的等待他的下文。
顧少琛知道，即便馮梓龍此時再怎麼佯裝，但從他摘掉眼鏡的那一刻，其實他的心中就已經慌了。
因爲這麼長時間以來，馮梓龍可從來沒試過在顧少琛面前摘掉那眼鏡，那算是他還想在顧少琛面前隱藏着，饒是當初在霍凜拿着槍指着他的時候他都沒想過爆露他的真面目，可就是顧少琛這麼一句輕描淡寫夾雜着絲絲不信任的話語，他便露出了這麼山窮水盡的表情。
越是這麼看着他，顧少琛越是覺得站在眼前的這個人，明明是那麼的熟悉，卻又變得那麼的陌生。
靜待片刻，馮梓龍纔將眼神堪堪地從顧少琛的注視之中抽了出來，與其讓顧少琛始終帶着有色眼鏡看他，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反正當年的事情顧少琛也無法再去查證了，至於鄒赫敏……
也只能賭一賭了！
“你錯了！”斂下眉眼，馮梓龍佯裝出一副受傷的神色，然後半帶着逃避似的嫌疑，他轉身背對着顧少琛才緩緩地接着說道，“儘管我在赫敏這件事情上面曾經在心裡怨過你，但是按照你對我的瞭解，我現在那麼無理取鬧的人嗎？”
沉默以對，顧少琛現在只想聽他說，對於馮梓龍那一而再再而三試圖引導人陷入他已經挖好的坑裡面，卻忘了以顧少琛的道行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就任由他算計呢？
往日裡兩人還是兄弟的時候，顧少琛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對馮梓龍也用上了這些生意場上的手段。
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他也發現，始終還是走到了形容陌路的這一步。
其實在他從車子下來的那一刻，便已經做出了決定了，不是嗎？
“當初一開始我確實是曾經憤怒過，也曾經想過要跟你決裂，但是到了最後我還是理智了下來，因爲我知道，就像你說的那樣，這件事情其實從頭到尾都跟你沒有任何的關係，赫敏喜歡你，只是赫敏的原因，雖然她當時準備……”
吞吞吐吐，馮梓龍似乎想起了什麼難言之隱似的，嚅喏了好半晌竟然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似乎是在揣測着該怎麼把話說出來，又更像是在思索着到底要不要說出來。
猶豫的模樣不言而喻，但是顧少琛卻是心知肚明，馮梓龍現在這些姿態做得都已經晚了，如果這一切，在他營救出楚安瑾之後，開始懷疑他的時候但卻還沒有調查他之前，他這麼說或許還能夠讓他的心軟化，甚至既往不咎。
現在，今天晚上他會找到雁園裡來，這不恰恰是說明了另外一點嗎？
除了他私自跟劉霄暗度陳倉之外，江山集團之中，還有他的內應，並且……是知道顧少琛行蹤的重要人員。
那麼，答案便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沉鬱的眸子斂了下去，顧少琛心中冷硬無比。
曾經他最爲信任的兩個人，沒想到竟然在背後恨不得將他給置於死地。
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而此時的馮梓龍卻是因爲想要演出糾結無比的表情，所以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顧少琛這一細微的表情變化，在假裝一番猶豫之後，他復又開口說道，“還記得那天你生日，我跟赫敏幫你慶生的時候，那天剛好你也心情不好，所以多喝幾杯，略微有些醉意……”
馮梓龍這麼說的時候，顧少琛便已經記起來了當時的情形。
那時候他剛接手了江山集團，凌孝城遲遲不肯交出實權，搞得整個公司都烏煙瘴氣的。
“如果不是當時我看到了赫敏親你，而你也抱着她，我……”
好像是說到了令他無比難堪的事情，馮梓龍一副說不下去的樣子。
但是，這一次顧少琛卻是不信了。
那一次他喝醉了，這一點他相信。
但是他不是那種沒酒品的，更加不會讓自己醉得那般不省人事。
於是，下一秒他從外套中掏出了他的手機，聲音森冷地說道，“他剛纔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擡眸審視了一眼馮梓龍，這一次他沒有半點迂迴地直接問，“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