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瘋了瘋了!真的瘋了!”
趙登峰鑽進了聞人衝的營帳,拿腳踹了踹睡覺的聞人衝,“快醒醒!小統帥他瘋了!”
“瘋了就瘋了。”聞人衝不耐地翻了個身繼續睡。
趙登峰目瞪口呆:“不是,你什麼情況?你這十幾年在打鐵是把自己腦子給打傻了吧!我說,小統帥他瘋了!他明日午後便要去攻城!而且是打兩仗你敢信嗎!咱們多少兵力,曲陽城多少兵力,咱們一路趕來有多累,曲陽城的大軍以逸待勞有多閒,這能打嗎?”
“又不是沒打過。”聞人沖淡淡地說。
趙登峰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多年前的那場仗,軒轅厲以兩萬騎兵打跑了晉國八萬大軍。
問題是,那一次是晉軍千里奔襲,體力透支的是晉軍,以逸待勞的是他們。
他們無論戰力還是士氣都處於巔峰狀態。
再看看現在,有哪一樣能與當年的黑風騎相比?
“要是軒轅大帥還在,興許有點兒勝算,可咱們這個小統帥……嘖嘖。”趙登峰十分不樂觀。
“我幹嘛要來?”
“我也瘋了。”
“我就是來送死的。”
“本以爲能多打幾仗,好歹多殺幾個晉狗與樑狗,這下倒好,還沒對上他們先被南宮家的大軍弄死了!我怎麼這麼倒黴——”
聞人衝被他吵死了。
他與顧嬌的接觸比較多,知道這個小統帥不像看上去的那麼沒能耐,但老實說,明日一仗,他還真不敢報太大希望。
這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嗎?
顧嬌的心理素質十分過硬,哪怕明日一場幾乎毫無勝算的惡戰,她也仍是倒頭便睡着了。
一夜無夢。
上午,她將六大指揮使叫到大樹下,仔細吩咐了作戰計劃。
沐輕塵與胡師爺也在。
胡師爺負責記錄,回頭這些卷宗都是要上報朝廷的。
顧嬌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地圖,指着其中一個小三角道:“這是我們如今的位置,有兩撥糧草正在朝曲陽城靠近,分別是北城門與東城門。我們距離北城門更近,我方纔去看過地形了,沿途有一處適合伏擊的峽谷。一會兒我親自帶一千騎兵去劫北城門外的糧草,劫完之後我會回到這裡,我們就在此處對南宮家的大軍展開伏擊。”
“另外,爲了分散他們的兵力,東城門的糧草也必須有人去劫。等南宮家的軍隊趕到之後,不要與之硬拼,佯裝敗退,帶着他們繞彎子,繞得越遠越好。”
“等他們反應過來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時,已經來不及增援峽谷了。”
“我與南宮家有仇,我殺死了南宮厲,只要我出面,他們一定會主要的兵力來追擊我,所以峽谷這邊我要預留一萬八的兵力,東城門那邊只能去兩千兵力。這是一個艱鉅而危險的任務。就算他們用大半的兵力來追殺我,餘下的也至少是一萬往上,你們一旦被追上,結局只有全軍覆沒。這一點,我希望你們都能明白。”
先鋒營左指揮使程富貴抱拳:“蕭統帥,屬下願領兵前往東城門!”
先鋒營右指揮使趙磊也抱拳道:“還是屬下去吧!屬下的娘是曲陽人,屬下來曲陽住過一段時日,對這裡的地形比較熟悉。”
顧嬌看向趙磊,正色道:“好,東城門外的糧草就交給你了,你去點兵。”
趙磊起身去了。
顧嬌又與剩下的人說了一下伏擊的地點與具體安排,並讓程富貴去先鋒營點兩千騎兵與她去劫糧草。
所有人都離開後,沐輕塵對顧嬌道:“我和你一起。”
“不,你和趙磊去東城門外劫糧草。”顧嬌說着,頓了頓,神色平靜地看向他,“糧草到手後,殺了趙磊。”
沐輕塵一怔:“他……”
顧嬌道:“他是細作。”
在夢裡,黑風營就是被趙磊泄露行蹤,在翻越柳州的山脈時慘遭晉、樑兩軍圍剿,付出了無比慘重的代價。
這一次,又是趙磊將消息傳給了南宮家,南宮家纔會提前知道他們來了曲陽。
南宮家故意安排人送糧草,以此爲誘餌,引他們在體力耗損的狀態下出兵。
爲何不直接來攻打他們,乃是由於他們背靠山林,一旦退進林子,林子裡是誰的獵場就不好說了。
所以必須想法子將擅長叢林作戰的黑風騎引出去。
至於說爲何分了兩波糧草,這是南宮家瞧得起她,希望能引開一半的黑風騎,更輕鬆地將她圍殺。
只可惜她並不打算平分兵力。
一旦趙磊與南宮家遇上,趙磊便會立刻告知南宮家真相,並夥同南宮家的大軍滅滅掉那兩千黑風騎。
沐輕塵有個疑惑:“你爲何不現在就殺了他?”
顧嬌道:“帶着趙磊去劫持糧草,都是自己人,那些士兵不會與黑風騎硬拼,佯裝打兩下便會潰散而逃,這樣能減少黑風騎的傷亡。另外,去的路上你也可以從趙磊嘴裡套一點消息,他拿你當將死之人,對你一定不吝嗇多說幾句。”
沐輕塵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顧嬌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來回在大腿外側來回拍了兩下,囂張地說道:“無師自通,天賦異稟!”
沐輕塵:“……”
午後,趙磊帶着兩千兵力往東城門而去,沐輕塵隨行。
顧嬌與程富貴帶着另外兩千騎兵往北城門而去。
餘下的一萬六騎兵則由李進與佟忠率領,帶去顧嬌所說的峽谷設伏。
“怎麼沒咱們什麼事兒呢?”
趙登峰坐在營帳外,百無聊賴地望天。
聞人衝找個光線好的地方坐下修盔甲。
李申在一旁磨刀。
他與趙登峰如今都是後備營的小兵,負責做飯。
趙登峰見他倆一個比一個認命,他急了,吐出嘴裡的狗尾巴草,說道:“你倆能不能有點兒出息了!要頭一顆要命一條,男子漢大丈夫死就死,縮在後營算怎麼回事兒!”
щщщ ▪ttk an ▪¢O
打鐵的打鐵,磨刀的磨刀,沒人理他。
卻說顧嬌帶着兩千鐵騎一路奔襲,在白馬坡的空地上攔截了送往曲陽城的糧草。
運送糧草的士兵雖穿着當地州府的盔甲,實際卻是南宮家的大軍。
帶兵押送糧草的將領亦十分令顧嬌驚喜,居然是南宮家的三爺、南宮厲的親弟弟南宮澤。
南宮澤在盛都的傳聞並不多,他一直隨大軍戍守邊關,只在選拔黑風營統帥時回去過一趟,只可惜並未與顧嬌正面對上。
顧嬌是在國師殿見過他的畫像。
他比畫像上英武強壯,皮膚被邊關的烈日曬成了古銅色,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顧嬌,透着幾分毫不掩飾的譏諷。
“你就是黑風騎的新統帥?”
他目光落在顧嬌左臉的胎記上。
這個特徵太明顯了,任誰都不會弄錯。
顧嬌一襲紅色戰衣、玄色鐵甲,錚錚傲骨坐在黑風王的馬背上,少年的臉龐自帶幾分青澀,眼神卻透出與年齡並不相符的從容冰封。
“就是你殺了我二哥嗎?”南宮澤冷笑着問。
“是我。”顧嬌大方承認。
南宮澤儼然沒料到她承認得如此爽快,愣了下才冷笑出聲:“我二哥竟然死在你這個黃毛小子手裡,真是南宮家的恥辱啊。原本我並不想如此大費周章,可他們都讓我當心你,非得運什麼糧草把你引出來。我和老四都出動了,看來我運氣比較好。”
他說着,往顧嬌身後望了望,嫌棄地說道,“可惜只引來了兩千人,是該說我們計劃不周,還是該說你膽大包天?區區兩千人,就敢來搶劫我五千兵力!不過也沒關係,等抓了你,你的那些黑風騎自然會飛蛾撲火,過來要將你救出去。”
顧嬌平靜地說道:“真巧,我也是這麼想的。抓了你,就能引來你南宮家的八萬大軍。”
“哈哈哈……”南宮澤簡直要被他笑暈了,“我活了三十幾年,還從沒聽過如此狂妄的口氣!你黑風營不過兩萬騎兵,就敢迎戰我八萬南宮軍!我看你是被嚇傻了!”
他的目光落在顧嬌的盔甲上,“你真以爲穿着軒轅厲的盔甲,就能成爲第二個軒轅厲了嗎?你離他,還差得很遠!”
話音一落,他拔出掛在馬鞍上的長劍,指着顧嬌,“這個人交給我,其餘人統統給我殺了!”
五千大軍如潮汐一般朝着顧嬌與黑風騎涌了過來。
程富貴拔出長劍:“兄弟們!給我殺!”
剎那間兵戈相見,廝殺聲起,聲聲震天!
顧嬌望着凌空而起朝自己一劍斬殺而來的南宮澤,稚嫩的小臉沒有多餘表情,整個人冷靜到可怕。
衝她殺來的南宮澤眉頭一皺。
顧嬌淡淡抽出背上的紅纓槍,一字一頓地說:“第一仗,要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