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煜此番帶小夥伴入宮是徵得了太子妃嫂嫂的同意,太子妃嫂嫂已經幫他打點好一切,不會暴露他的身份。
皇宮的正門一共有三扇門,中間最大最高的中門,一般只有太后、帝后、太子夫婦纔有資格從中門出入,大臣們上朝都是走兩邊的側門。
秦楚煜是嫡皇子、太子胞弟,他也能走中門。
許粥粥比秦楚煜小一歲,今年七歲,他沒來過皇宮,但他知道他老爹天天上朝,走的是側門。
當他從中門進入時,瞬間覺得回去能和他老爹吹一波。
小淨空不懂這個,他只覺得皇宮好大,連門都那麼大,像一個龐然大怪獸,張開血盆大口,他們就這麼走進了這隻怪獸的腹中。
怪新鮮。
馬車一路長驅而入,在東宮外停下。
東宮是太子的寢宮,尋常皇子是沒資格入住東宮的,不過誰讓秦楚煜小呢?他愛住哪兒住哪兒,皇帝沒太拿規矩拘他。
秦楚煜率先跳下馬車,之後兩個小夥伴也跳下了馬車。
早在去接小夥伴之前,秦楚煜便已經在太子妃嫂嫂的協助下計劃好了本次行程——帝后的寢宮是不能去的,但太子哥哥的東宮可以隨便玩,隨後他們可以去御花園躲貓貓,去太液池划船。
下人們也早得了指示,能不出來礙眼就不出來礙眼。
秦楚煜一馬當先地走在東宮的小道上,自豪地說道:“怎麼樣?我家……咳咳!皇宮很大吧?這裡是東宮,是太子居住的地方,不過昭國最聰明、最可愛、最機靈的七皇子也住在這裡。”
就是我,秦楚煜!
不遠處做灑掃的宮人嘴角抽了抽,七殿下您從前沒這麼臭屁的,都是讓誰給帶歪了?
“阿嚏!”小淨空打了個噴嚏。
東宮很大,有一座正殿,兩座偏殿,還有好幾個小院,其中一個小院是秦楚煜的專屬小天地,太子妃讓人給他做了鞦韆架、假山與木馬。
秦楚煜自己已經玩膩了,許粥粥家裡也有這些,甚至花樣還比秦楚煜的多,真相是爲了不讓皇子玩物喪志,皇宮的玩具其實比民間的要少喲。
許粥粥沒太眼饞。
小淨空就更不眼饞了,師父在寺廟給他做的盪鞦韆都是從山這頭盪到山那頭噠!還有爬山,他和嬌嬌爬的都是真山,一座小假山有毛好爬噠?
“我們去做房子吧!”小淨空道。
最近小淨空十分癡迷建築。
許粥粥點頭點頭,雖然七歲了,可他也好想玩泥巴。
其實想帶着小夥伴們鑽個假山洞的秦楚煜:“……好吧!”
秦楚煜去小柴房拿來三個桶子和三個小鏟鏟,開開心心地去挖泥巴了!
宮人們嘴角一陣抽抽,堂堂一國皇子去和人挖泥巴真的好麼?
“要不還是去稟報皇后一聲吧?這樣也太胡鬧了。”一個小宮女說。
小太監想了想,太子妃是讓他們不要干涉七殿下,可挖泥巴……確實胡鬧了些,回頭皇后責怪下來,太子妃沒事,他們這羣做下人的卻是要遭殃的。
一念至此,小太監還是決定去一趟坤寧宮。
卻說淑妃從刑部大牢回宮後,即刻叫來幾個太監,讓他們按照顧瑾瑜所說的法子熬製了一鍋糯米濃湯,又拿來一袋平日裡用來修牆的砂漿。
將二者混合攪拌均勻後,淑妃又命人拿來幾塊青磚,用糯米砂漿將青磚糊上。
爲了對比效果,淑妃也讓人用普通的砂漿糊了幾塊青磚。
“一會兒幹了,你們用錘子試一下。”淑妃對宮人說。
“是!”兩名小太監應下,忙各自拿了鐵錘過來,等青磚中的砂漿乾燥之後掄起鐵錘便是一頓猛砸。
結果是糯米砂漿確實比普通的砂漿耐砸。
是否有更多更長遠的功效衆人暫時不清楚,但論堅固程度,糯米砂漿是遠勝普通砂漿的。
淑妃到底不是深閨婦人,她在深宮沉浮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明白這種砂漿一旦問世將會給昭國帶來多大福祉?
遠的不提,就說最近邊關不寧,起因就是邊關的城牆遭逢暴雨,修築的城牆好幾處都倒塌了。
昭國的城牆太脆弱了,每隔幾年都要重修一次,饒是如此,也還是容易倒塌。
突厥人虎視眈眈,好幾次冒充馬賊進犯,長此以往,邊關勢必陷入更大的危機。
昭國並不是一個兵力強國,早在數年前與陳國的一戰早已讓昭國元氣大傷,此時若再戰必定代價慘重。
朝廷正在商議如何儘快修復城牆,若是有了這種特殊的砂漿,那豈不是再也不愁城牆會塌了?
這個功勞可不比風箱小!
淑妃的心底隱隱升騰起了一絲激動的焰火,她有些等不及了:“五殿下呢?還沒找來嗎?他幹什麼去了?”
一名太監道:“五殿下出宮了,說是約了朋友吟詩作對,估摸着晚上纔回,這會兒李公公已經出去找五殿下。就是不知——”
不知找不找得到。
五殿下是主子,他不可能向下人交代自己的行蹤,李公公只能依照五殿下以往常去的路線碰運氣。
淑妃想了想,他在不在場都一樣,終歸是他做的就行了。
“陛下在哪兒?”淑妃問。
太監道:“在太液池。”
淑妃扶了扶髮髻上的流蘇:“喲,陛下今兒怎麼沒去皇后那兒了?”
太監笑道:“許是在皇后宮裡待膩了,出來透透氣呢,陛下也就在娘娘這兒待得住。”
要說後宮最受寵的妃子非淑妃莫屬,她從進宮到現在就沒失過寵,也就是陛下從江南迴來後迷上了煉丹術,短期內不近女色了,從前陛下每個月可都有五六日是歇在她宮裡的。
淑妃聞言淡淡地笑了笑:“行了,走吧。”
“是!”太監給下人使了個眼色,帶上一桶子糯米砂漿去了太液池。
天氣晴好。
淑妃抵達太液池的涼亭時其它的后妃也來了。
沒什麼可意外的,陛下這麼久不來後宮,突然出現誰不像是蒼蠅盯上了雞蛋的縫?
只是令淑妃意外的是,皇后與莊貴妃居然也在。
這倆人在後宮都屬於不需要爭寵的,何況陛下這幾日都去了皇后的坤寧宮,她何苦還要在這個時候出來與后妃們分皇帝?
淑妃今日並不是來爭寵的,倒也不介意人多。
她走上前,衝皇帝與蕭皇后行了一禮:“陛下,皇后。”
蕭皇后心情貌似不錯,笑着看了她一眼。
皇帝擡手:“平身。”
淑妃又與莊貴妃見了禮。
莊貴妃起身,略略回禮。
之後愉妃等妃嬪又全給淑妃行了禮。
愉妃自動將自己的位置讓出來,魏公公又去給愉妃再搬來了一把椅子。
淑妃卻沒着急落座,而是站在皇帝面前,含笑說道:“陛下,臣妾有東西獻給陛下。”
“哦?”皇帝喝茶的動作一頓。
淑妃讓太監將幾塊分開粘合的青磚拿了上來。
衆人看着這些青磚都不免露出驚訝的神色。
皇帝一臉的莫名其妙:“淑妃……是要給朕獻磚?”
淑妃用帕子掩面笑了:“不是磚,是磚裡的砂漿。”
她將五皇子昨夜如何想到用糯米做砂漿一事娓娓道來。
說完,她難掩笑意地站在原地,等候皇帝的誇讚。
然而皇帝並沒有。
亭子裡突然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所有人包括蕭皇后與諸位后妃在內,看向她的眼神全都變了。
淑妃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她看向蕭皇后與莊貴妃等人:“你們……這是怎麼了?”
蕭皇后眉心微蹙。
莊貴妃卻以帕掩面噗嗤一聲笑了。
淑妃神色嚴肅地看向莊貴妃:“貴妃笑什麼?”
莊貴妃忍俊不禁,指了指愉妃腳邊的一個桶子,道:“你說的是這種砂漿嗎?”
淑妃神色一怔。
那種顏色一看就是糯米砂漿!
怎麼會這樣?
她回頭看了看自己帶來的太監,沒錯,砂漿的桶子在他手裡呢,那這桶砂漿又是哪兒來的?
思緒剛一閃過,就聽見一道誒唷誒唷的小聲音。
她回過頭,這才發現太液池的橋面上,三個小豆丁正蹲在木橋上和(huò)砂漿!
三人玩得起勁,絲毫不知自己被皇帝與諸位后妃圍觀了。
事件的起因還得從東宮的太監偷偷向蕭皇后稟報秦楚煜玩泥巴說起。
一聽自己寶貝兒子居然像個鄉下野孩子那樣蹲在地上搓泥巴,蕭皇后險些沒背過氣去。
她怒氣衝衝去找兒子,誰料三人已經不在東宮了,找了半天才在勤政殿附近找到他。
彼時秦楚煜正與小夥伴們拎着小桶桶給皇帝糊牆。
蕭皇后看着勤政殿的盤龍石大牆被糊得亂七八糟,差點沒當場崩潰:“你、你們在做什麼?”
小淨空正拿着小刷刷糊牆,回頭對她說:“牆裂了,糊一下。”
顧嬌總給街坊鄰居補個屋頂、糊個牆啥的,小淨空早手癢了。
可是在家裡沒有牆可以糊。
這裡好多壞掉的牆,他要糊。
蕭皇后:那不是裂了!是紋路!是歷史的遺蹟!是太祖皇帝傳下來的、據說爲他擋了一場山崩的磐石!
所以又名——盤龍石!
更悲催的是,他們不僅糊了盤龍石牆,還糊了皇帝的望風牆,一路上三人見牆就糊,糊了一路。
全靠小淨空的顏值撐着,蕭皇后纔沒當場暈倒。
蕭皇后也顧不上去教訓兒子以及他的小玩伴了,她趕忙讓人把盤龍石上的砂漿摳下來。
要說砂漿其實是挺好摳的,用匕首或鏟子一撬就能撬下來了,然而這次的砂漿不知怎麼回事,死活撬不下來。
蕭皇后意識到自己兒子闖了彌天大禍,尋思着一會兒實在不行找人頂罪,不料皇帝就來了。
三人被捉了個現行!
蕭皇后嚇都嚇死了!
誰知皇帝並沒有責罰三個孩子。
小神醫的弟弟,皇帝當然不捨得責罰了,雖然他看着被糊掉的盤龍石,也龍蛋疼得要死。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些砂漿不對勁,嚴格來說是不簡單。
怎麼會有如此堅固的砂漿?
小七沒這腦子,皇帝直接跳過秦楚煜,問了小淨空與兵部尚書的幼子許粥粥:“你們的砂漿是哪兒來的?”
小淨空歪着小腦袋道:“我們自己做的!”
皇帝挺意外:“你們還會做這個嗎?”
小淨空認真地說道:“嬌嬌經常做呀!我都學會了!”
皇帝看看小淨空,又看看被糊掉的盤龍石,忽然笑得像個傻子。
蕭皇后嚴重懷疑他受刺激瘋掉了。
再之後就是現在。
三個小豆丁的砂漿用完了,他們又來這裡做新的了。
糯米濃湯是秦楚煜找御膳房要的,他們就是往砂漿裡摻了這個東西,與淑妃所說的做法大體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