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依依第一次碰到要給她吃硬邦邦的糖葫蘆的人,她還連牙牙都木有!
當信陽公主與玉瑾從花房回到房中時,小依依正被玄衣少年抱在懷中,小手手捧着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蘆,吧唧吧唧地舔着。
奶嬤嬤戰戰兢兢地杵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她不認識這個人,可她又搶不過這個人。
玉瑾看着突然出現的少年,大吃一驚:“常璟?”
……
“侯爺侯爺!”
宣平侯的練功房內,蕭戟正在帶上官慶扎馬步,劉管事神色匆匆地奔了過來。
“何事?”蕭戟睨了他一眼。
劉管事擡手抹了額頭上的汗水,氣喘吁吁地笑道:“常璟回來了!在公主那邊!”
他說的是回來,而不是來。
在每個人心裡,都早已將常璟看作是侯府的一員。
上官慶朝自家老爹看了過來,常璟,那個玄衣小高手嗎?
蕭戟的神色很從容,可他接下來的話透露了他的迫切,他對兒子道:“你先自己扎馬步,今日還剩半個時辰,不許偷懶,我過去一趟。劉寰你看着他!”
劉管事忙道:“是!侯爺!”
蕭戟轉身去了。
上官慶一秒收了姿勢,從容不迫地站起身來。
劉管事無奈地嘆了口氣,讓他看着公子,不是白瞎的嗎?他哪兒鬥得過這小芝麻湯圓?
蕭戟去了公主府。
剛跨進院子,他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常璟回來了,應當先過來侯府,怎麼反而去了公主府?
“難不成這小子心裡還惦記着秦風晚?”
常璟是被小依依的哭聲吸引來公主府的,不過常璟對信陽公主的惦記也不是假的。
信陽公主是不待見蕭戟,並沒有不待見常璟,有一次常璟受傷路過朱雀大街的宅子,被信陽公主看見,把他叫進屋,親自給他包紮了傷口。
自那之後,他常常受傷路過那裡,包紮完了偶爾還蹭一頓飯再回侯府。
蕭戟對此一無所知。
常璟沒有娘,只有七個姐姐,他在信陽公主身上感受到了母親的力量,他很喜歡信陽公主。
蕭戟進屋時,小依依已經被親孃奪走了糖葫蘆,洗乾淨了小手,乖乖地躺在搖籃中。
常璟坐在桌邊吃陽春麪,他餓了,吃得呼呼的。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面前擺着幾樣精緻的小菜碟,全是他喜好的口味。
兩種可能:一,他自己主動要求的;二,公主府爲他準備的。
如果是第一種,他沒拿自己當外人,如果是第二種,他真不是外人,公主府連他的喜好都一清二楚了!
蕭戟忽然感覺自己的家庭地位受到了衝擊。
“你們聊,我還有點事。”信陽公主見他過來了,於是帶着玉瑾去花房繼續打理新買來的牡丹了。
雷鳴聲已停,天空黑壓壓的,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落雨。
蕭戟先看了眼小閨女,小閨女一個人玩得很開心,他在常璟對面坐下。
大半年沒見,常璟又長個兒了,眉宇間英氣逼人,歸來仍少年。
“你又離家出走了?”蕭戟不鹹不淡地問。
常璟吃完嘴裡的麪條纔回話道:“沒有。這回不是。”
蕭戟觀察他,從前沒在意,今日仔細一留意才意識到他吃東西的儀態不賴。
一看就是被秦風晚約束過的。
常璟吃完麪,將麪湯也喝得乾乾淨淨,碗筷放得規規矩矩。
蕭戟的心情更微妙了。
“我是來找你的。”常璟言歸正傳,“我以爲你死了,就帶人出去給你收屍。”
蕭戟噎得一抽:我謝謝你啊。
常璟接着道:“我們抵達燕國的邊關後又聽說你活着回去了。”
蕭戟淡道:“然後你爹就同意你大老遠地過來找我了?”
常璟道:“沒有,他不同意,我不能離開冰原。”
蕭戟好笑地看着他:“那你方纔還說你沒離家出走?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啊?”
常璟認真道:“我和我爹說,你是我未來岳父,你把閨女許配給我了,他同意我帶人上門提親。”
“老子哪兒有閨女給你——”蕭戟不屑地吃到一半,目光唰的一轉,看向了搖籃裡抓着小腳腳玩得忘乎所以的小依依。
他騰的站起身,抄起了適才坐過的凳子,“你敢打老子閨女主意!”
常璟咻的閃到門口,解釋道:“我不知道你真有閨女!我就那麼隨口一說!”
常璟是與蕭戟一道離開昭國的,二人皆不知信陽公主有孕一事,而古代又非信息時代,信陽公主誕下一女的喜訊根本傳播不到暗夜島來。
常璟純粹是尋個強有力的藉口忽悠他爹和七個姐姐。
蕭戟不管,他生氣,非常生氣!
他抓着凳子,攆常璟攆了半座府邸。
兩刻鐘後,一大一小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花園裡,保持着大概十幾步的距離。
蕭戟有腰傷,攆不動了,而常璟這邊也早鼻青臉腫的了。
蕭戟喘息着瞪了他一眼,扔掉凳子,轉身回了書房。
常璟委屈地撇了撇嘴兒,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蕭戟在書房屁股沒坐熱,又起身去了公主府那邊,將小依依從搖籃裡抱起來,無比嚴肅地說:“你八十歲纔可以嫁人,聽到了嗎?”
小依依:“???”
蕭珩剛去量了尺寸,朝廷要爲他做少輔官服,一切就緒後才正式上朝接受冊封。
他一回府便聽說了常璟歸來以及被蕭戟攆着痛揍的事,恰巧顧嬌這會兒沒事,他於是與顧嬌一起去了侯府那邊,恰巧與從公主府過來的蕭戟碰了個正着。
“父親。”蕭珩打了招呼,“聽說常璟回來了。”
他爹思念常璟,眼下一定很高興。
哪知他爹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冷冷一哼:“哼!”
蕭珩:這又是哪門子的反應?
“他在生我的氣嗎?”蕭珩問顧嬌。
顧嬌道:“我覺得他在生常璟的氣。”
“爲何?”蕭珩不解,他剛從外頭歸來,不清楚具體的內幕。
顧嬌指了指院子裡一擔又一擔的厚禮:“那些,你妹妹的聘禮。”
蕭珩:“???”
常璟是戲言,常坤當了真,不僅放了常璟回昭國,還讓自幼看着常璟長大的黎叔帶着豐厚的聘禮上門,以示誠意。
這真的是一個無比巨大的烏龍。
……
揍也揍了,罵也罵了,接下來是盤問正事。
四人在書房坐下。
常璟坐在顧嬌的另一邊,用顧嬌隔絕蕭戟的眼神殺。
蕭戟氣還沒消,簡直不想和他說話。
開口的是蕭珩。
他問道:“常璟,你回來的路上有沒有碰到軒轅大將軍和了塵?”
常璟疑惑:“我爲什麼會碰見他們?”
蕭珩說道:“他們去找劍廬了,走的是水路,上個月出發的,你剛好從那個方向過來。”
劍廬的老巢也在一座島上,距離暗夜島不遠。
常璟搖搖頭:“我走的是陸路,沒碰見他們。”
因爲帶了大量貴重聘禮,走水路擔心箱子上潮,於是選擇了官道。
常璟沉思道:“他們是去劍廬報當年暗影部的仇嗎?如果是這樣,他們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怎麼說?”蕭珩問。
常璟道:“劍廬已經被滅了。”
蕭戟擡眼,不耐地睨了他一眼:“你聽誰說的?”
常璟正色道:“不是聽誰說的,是親眼所見。我爹開春後,帶着我去滅劍廬,真正的劍廬。”
劍廬自以爲自己藏得很好,其實早已被暗夜島掌握了具體位置,只不過,常坤非野心勃勃之輩,劍廬不來犯他,他也不會去挑釁劍廬。
蕭戟皺眉:“你爹爲什麼要去滅劍廬?”
常璟委屈道:“還不是因爲你?我爹以爲你死在冰原了,爲了讓我心裡好受點,就答應去滅掉你的仇家——劍廬。”
劍廬嚴格說來不算宣平侯的仇家,但劍廬一而再對軒轅家與上官慶、顧嬌出手,宣平侯着實是想滅了他們。
“你接着說。”蕭戟道。
常璟繼續說道::“我們暗夜門的人上了劍廬島,才發現那裡橫屍遍野、無一活口,有人先我們一步將劍廬滅門了。天氣不熱,屍體腐化不嚴重,據黎叔推測,他們大概是三天前被殺死的。”
顧嬌唔了一聲:“什麼人這麼厲害?”
劍廬行事囂張,與人結仇不奇怪,可什麼仇家能將整個劍廬滅了啊?
常璟道:“那些人身上的傷口都是一樣的,我爹和黎叔都認爲他們是死在同一個人的劍下。”
顧嬌睜大了眸子:“你的意思是,一個人……滅了劍廬滿門?”
蕭戟與蕭珩沉默了。
父子倆的心裡同時閃過一個名字。
蕭珩凝了凝眸,道:“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