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陽底下,搬着沉甸甸的一箱礦泉水,悠然是汗如雨下,熱得昏眩。
然而就在這狼狽的當,悠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禍不單行這句話。
體育系的一行人正有說有笑地迎面走來,爲首的,正是當初差點和悠然兩隻蝴蝶翩翩飛的體育男,還有那位高權重的大姐大。
這也算是現實版的冤家路窄的最好詮釋吧。
雖然沒有照鏡子,但悠然還是知道,自己搬礦泉水的摸樣是非常不淑女的。
於是,她將箱子放在地上,轉過頭,裝作看風景。
可她低估了體育系和心理系的仇恨--體育系的人在她身邊停下。
“我說師妹啊,你這是剛去蒸過桑拿嗎?”大姐大的語氣自然是不善良的。
這句話實在是不好笑的,但因爲此刻的悠然是他們眼**同的敵人,因此,體育系的人全都鬨笑起來。
而那位差一點就成爲悠然人生中第二位男朋友的體育男並沒有站出來,而是做了和她一樣的事情--轉頭,看風景。
這地方是不能待的了,悠然暗暗嘆口氣,接着,眉頭一皺,小宇宙爆發,將整箱礦泉水提起,趕赴運動場。
“師妹啊,小心別把你腰給扭着了!”
大姐大繼續調侃着,照例引發一陣鬨笑。
悠然從小便是貪生怕死的人,此刻審時度勢,明白憑着自己,估計連大姐大的身都近不了,所以,她當做沒有聽見,大跨步提着整包礦泉水往回趕。
一路上,汗珠像是雨一般灑下,滋潤了無數土地。
當回到體育場時,悠然的背脊都已經溼透,整個人還剩下一口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只能躺倒在臺階上,閉目大口喘氣。
沒一會,人形的陰影遮住了她的面龐,然後,便是屈雲的聲音:“累了?”
悠然睜眼,看見了抱手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的屈雲。
他很高,這是悠然的第一個感覺,從她的角度看去,屈雲的髮梢邊染滿金黃,而那些晃動的枝葉則成爲他的背景。
那清秀眉目染滿綠意,悠然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帥哥。
但,再怎麼帥,仇人還是仇人。
悠然用最後的力氣站起,搖晃下身體,努力地與屈雲平視。
這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畢竟,悠然腳下還有二十釐米高的臺階。
身高不夠,臺階來湊,至此,悠然的氣場強大了那麼些許,她正視着屈雲,輕聲道:“不累……我不累。”
兩人的臉龐距離很近,屈雲很清楚地看見悠然鼻尖上的汗珠,晶瑩的,小巧的,慢悠悠地滴落下。
在汗珠落地的同時,屈雲嘴角的漩渦,深了,暗了:“很好……那麼,我們繼續吧。”
戰爭的號角,依舊在響着。
在和屈雲相識的第一天,悠然就知道,他是個卑鄙陰險的人。
但悠然用十個腳趾頭加十個手指頭也想不到,屈雲的卑鄙陰險,已經到了全新的境界。 (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 //
而當悠然意識到這點時,她已經面臨着失去半條命的危險。
在第二天上午的女子800米比賽前,屈雲將悠然學院的院長,副院長以及一系列相干不相干的人全都請來,觀看這場比賽。
班上的同學更誇張,居然提前做了大紅橫幅爲悠然加油。
一切的一切,讓悠然深刻地體會到了人性險惡這句話。
看着能融化樹膠跑道的陽光,悠然開始發暈,原本,她只是想慢悠悠地將這800米逛完的,但是現在看來,自己已經是騎虎難下。
因爲院長邊喝着龍井,邊下着命令:“李悠然同學,我們院在歷屆運動會上什麼項目的獎項都取得過,唯獨就差這女子800米了。希望,就寄託在你身上了。”
悠然的腿開始發抖,看院長這陣勢,她唯有跑前三才能對得起黨對得起人民,否則,只有切腹自殺才能謝罪來着。
換好跑鞋,喝了口水,悠然像赴刑場一般,向着集合點走去。
這麼長的跑道,要跑整整三圈,悠然的喉嚨開始發緊。
領取號碼,在起跑線前集合,槍聲一響,悠然立馬撒開四蹄,拼了命似地往前跑。
跑完一圈時,還沒覺得什麼,但第二圈跑到中途時,悠然的腳便像是灌上了鉛,每擡起一次,都要用盡全身的氣力。
額上的汗水像珠簾一般往下洶涌而落,滴入悠然的眼裡,刺得眼球都紅了。
但是,院領導在看着她,全院的人在看着她,更重要的是,屈雲也在看着她。
悠然不想服輸,所以她咬碎銀牙,拼命地往前跑。
心臟,像是要爆炸開來,喉嚨,像是要乾裂開來,那種滋味,是世間最大的痛苦。
而這一切,都是屈雲給予她的,悠然記得很清楚,很清楚。
終於,到了最後的100米,那是衝刺的黃金路程,但是經過前面的700米,所有人的力氣,已經耗盡。
身邊那嘈雜的叫喊聲,加油聲,都被體內劇烈的心跳聲所掩蓋,悠然閉上眼,不顧一切地往前衝着。
早死早超生。
悠然用一腔的恨意,化作動力,最終以第一名的成績來到了終點。
一放鬆,身體就自然而然垮了下來,悠然腳一軟,撲在了地上。
此刻,悠然的腳不再是自己的,手不再是自己的,就連思想也不再是自己的。
幾個室友忙跑來將她扶起,像拖死屍一般將她拖到一旁躺着。
正在慢慢進入混沌狀態,臉頰上忽然有了一片冰涼,悠然睜眼,看見屈雲正將一瓶冰凍礦泉水貼着她的臉頰。
此刻的悠然,很想一躍而起,咬下他的幾口肉,但可惜的是……她連呼吸的力氣都快沒了。
“怎麼樣,現在,還是不累嗎?”屈雲問。
悠然雖然沒有了說話的力氣,但是她依舊搖搖頭,弧度是堅定的。
動完之後,悠然閉目休息,讓所有恩怨情仇,暫時封閉。
因爲幾日來的勞累,加上上午的800米酷刑,到了晚間,悠然的頭開始發暈,疼痛,身體也是軟綿無力。
昏迷中的悠然隱隱約約感覺到室友們在焦急地交談,接着是打電話的聲音,晃晃悠悠地又不知過了多久,一隻冰涼滑膩的手撫在她的額頭上。
悠然下意識便將臉靠近那隻手,想要尋求更多的冰涼,但是那隻手很快就離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懷抱--悠然感覺自己被人抱起了。
那懷抱……說實話,不太舒服,硬邦邦的。
悠然努力睜開千斤重的眼皮,看見了一張俊顏。
剛開始時,只覺得有些熟悉,定睛一看,發現原來是屈雲,只不過,少了那副平光眼鏡。
沒穿馬甲,差點不認識了。
“盯着我做什麼?”屈雲抱着她走出女三舍,氣不喘心不跳的,特輕鬆。
“你……真的是屈雲?”悠然的腦子還是晃悠悠的。
“如假包換。”屈雲應着,繼續大跨步往前走。
得到肯定的回答,悠然嘴角上揚起了悠長笑意:“那麼,我就可以放心地……吐了。”
接下來,悠然略一偏頭,“哇”的一聲,將一肚子濁物吐在了屈雲身上。
再接下來,悠然掛着滿意的笑容,沉沉昏睡過去。
不過,她感覺得到,在那瞬間,屈雲的懷抱,更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