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男人起身走向他的車子,似乎是想要離開。
“站住。”她‘蹭’的站起來,“你若是不帶我走,我真的會自己去的。”說完,她起身走進了房間。
院子裡的男人愣怔了片刻,卻隨即就跳上了車子,給了油門就走。
他不信她真的會去。
那裡,是死個人如同死螞蟻一樣的地方,別說是女人,就連男人也要有膽子纔敢去,而且,去的也多是亡命之徒。
車子真的走了,走在暗夜裡,那一夜,天空中沒有一顆星星。
峰子以爲女人的那句一定要去不過是句玩笑話。
可第二天一早,晚秋就帶着孩子們向村長和校長辭行了。
“老師,你要回去了嗎?”華華拉着她的手怎麼也不放,“老師,你是不是再也不來了?”
她俯首微笑,撫了撫華華的小臉,“不會,老師還會再來的。”她喜歡這裡的寧靜,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可是,回想起峰哥的每一句話她都知道她必須要離開。
“老師,你真的會回來嗎?”來支教的老師來了走,走了來,卻很少有留下很久的,而且,只要走了的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所以,華華看着她的眼神裡都是渴切。
“會的。”堅定的只說了這兩個字,她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以,只要心在,就一定可以的。
華華轉身就跑了,院子裡其它的小學生圍着她問這問那,都是依依不捨。
只拿了幾件衣服,峰哥上次留給她的錢還有,所以,這一路上也便不怕,只是,要坐牛車離開了,從這村裡到有車的地方起碼要一天的路程。
詩詩和果果纔來的時候還不喜歡這裡,可是現在習慣了,聽說要離開,卻是老大的不願意,“媽咪,可不可以過幾天再回去?”
她輕聲道:“以後再來。”
果果靠在了她的身上,“媽咪,以後咱們一定要來喲,剛剛咱們走的時候,小江哥都哭了……”
“仲老師,等等……”華華的聲音從牛車後傳來,越來越近。
晚秋轉首,卻見華華拎着一個小籃子奔向牛車,近了,她將籃子放在車上,“我媽媽煮的,可好吃呢,仲老師,你拿着和詩詩果果路上吃。”
一籃子的紅皮土雞蛋,那要是拿到集市上也能換些錢,可是,華華媽媽卻全都拿給了她。
鼻子一酸,她知道這村裡人過的日子。
那便是清苦。
可是,她也知道不能駁了人家的好意,村裡人也有自己的尊嚴。
“替我跟你媽媽說聲謝謝。”
牛車就這樣的離開了,回首那山坳深處,是她曾經住過的小村莊,美麗純樸。
走到哪裡都是一個家,只要,有詩詩和果果就好,可她,卻很快就要拋下孩子們了。
緊摟着孩子們,就在藍天白雲下她突然間發覺,她真的很捨不得孩子們。
可是,那個地方,她一定要去。
坐上破舊的長途車,那顛簸讓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彷彿要被顛出來一樣,這才發現峰哥的那部越野車真好。
暈暈呼呼的走了一天,就在晚秋閉着眼睛假寐的時候,車子卻突然間的停了下來。
緩緩的睜開眼睛,該不會是車壞了吧。
車門卻在這時開了,有人走上了車三兩步就奔到了她的車座前,“仲晚秋,下車。”
晚秋一愣,實在是沒想到會是峰哥。
“瘋子。”他站在車子的過道上如凶神惡煞一樣的看着她。
他是在說她嗎?
輕輕的一笑,有他的越野車在她半分鐘也不想坐這勞什子的破車了。
叫醒孩子們就走,半點都沒有猶豫。
可是,從晚秋坐上越野車,峰哥卻一句話也沒有跟她說過。
他送來的人,又是他接回去的人。
以爲再也不會回到T市,可是,纔不過走了幾個月而已,她居然又回來了。
什麼都不去問也不去打聽,冷慕洵的一切都與她無關,車子停在了一家酒店前,詩詩和果果早就睡着了,她抱了一個,就抱不了另一個,眼看着峰哥往酒店的大堂裡走去,她低聲喊道:“幫我抱一下果果。”
男人的身形一頓,卻依然不開口,抱了果果很快就走到她的前面,要了房間開了門,放下果果便走。
他是跟她槓上了。
他也是真的把她當成瘋子了。
“封閉的小學。”就在峰哥的身形馬上就要消失在眼前的時候,她又一次低聲說道,如果不是怕吵醒孩子們,她早就對他吼了,什麼也不告訴她,讓她這一路只能悶悶的猜,猜着白墨宇到底發生了什麼,其實,從那夜他說出來的時候,她就一直只是在猜測,什麼真實的情況都不知道。
男人“嚯”的轉身,“你真的要去?”
“是的,如果你不幫我,等我聯繫好了學校安排好了孩子們,我自己去。”
男人靜靜的看着她,那雙眼睛彷彿要穿透她的靈魂一樣,終於,他道:“仲晚秋,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可不是我逼你去的。”
脣角終於露出了笑意,“嗯,是我自己的選擇,快去找學校,我希望明天就有消息。”
峰哥走了,孩子們還睡得香,夜靜得讓她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重回了這樣的文明世界,可她居然沒有打開電視的渴望,一點也沒有。
甚至,也不想知道同住在這座城市裡的另一個男人的情況,一點也不想。
除了白墨宇,她現在誰也不想理會,只是記得峰哥的那句話:他是爲了她。
淡弱的光線下,目光已經緊盯着那部電話許久了,這些日子以來,除了給峰哥用小村裡的唯一的電話打過電話之外,她已經很久沒有打電話了。
幾個月,卻恍若隔世。
拿起,她撥通了白家的電話。
“刷”,靜夜裡電話立刻就被接了起來,而同時傳過來的卻是兩個人的聲音。
“哥,是不是你?”
“墨宇,是不是你?”
一個是白慧,一個是白展樓蒼老的聲音,卻都是在這樣深的夜裡,明明該是睡着的,卻被她的一通電話所吵醒。
沒有迴應,她輕輕的放下了電話,就當是一個打錯的電話吧。
可她,想要知道爲什麼,白墨宇爲什麼會因爲她而出了事。
靜靜的想了一夜,一夜也未曾睡過半分,她睡不着,她是不喜歡白慧的,可是電話裡白慧和白展樓的聲音聽着讓她是那麼的歉然,就因爲她,一個失去了哥哥,一個失去了兒子。
她覺得自己就象是一個壞女人一樣奪走了別人的最愛。
峰哥來了,一大疊的資料拿給她,全部都是他調查好的封閉的小學。
仔細看了,關係到孩子們的安全問題,所以,她不得不認真,卻很快的就選了一所小學,“就這所吧。”
她選好了,峰哥卻突兀的來了一句,“你不想知道爲什麼嗎?”
她想知道,可不知道爲什麼,她又怕知道那答案,那個答案,也許真的會是殘忍吧,搖了搖頭,“不想知道。”
“你就那麼信我?”
她淡淡一笑,“我信的是墨宇。”說完,便走進了孩子們的房間。
把孩子們送去了那所選中的封閉學校,她甚至沒有勇氣告訴她們她要離開了。
只是在揮手的剎那急忙的轉身再擦去眼角的淚,她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白墨宇,他們一定會一起回來的。
峰哥的越野車載着她離開了酒店,他一直在吸菸,不停的吸着,把車裡變成了煙的海洋,也讓她不停的咳着,可是,車子卻不是直接離開了T市,而是停在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前。
悶聲無語的隨在峰哥的身後,現在,除了峰哥以外,她已經沒有任何的選擇了,她要找回白墨宇。
那是一封律師函,早就擬好了的,只要她籤個字就好了。
隨意的掃過,“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答應過白哥會讓你那兩個女兒一生不愁吃穿的。”
這又是什麼鬼承諾,她拿起那律師函隨手就撕了起來,一條條印着黑字的白紙落在桌子上,“我們都會活着回來的。”說完,她走出了那家律師事務所。
峰哥追了出來,“那家木材行是你的,從頭到尾都是,只是,現在斷了貨。”
那是因爲白墨宇不在的原因,“如果真的是我的,若是我出了事,那我名下的財產自然也會歸屬於我的繼承人。”
峰哥終於不再說什麼了,因爲,她說得對,詩詩和果果就是她的繼承人,現在,木材行已經不是重要的了,重要的是白墨宇的性命,重要的是他在哪裡。
從沒有一次她是這麼的擔憂白墨宇。
從T市到雲南,一路繁花盛開,風景秀麗,可是,車子裡的兩個人一整天說的話不會超過三句。
餓了,峰哥便會找一有吃的地方隨便的停車了,困了就在車上眯一會兒,就象是他第一次載着她去那個小村莊一樣,他從來都不多語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