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候車室的一瞬,我感覺視線突然暗了下來。大白天裡,整個候車室黑壓壓的一片,人滿爲患。就像老媽所說,從沒有出過遠門的我見到這種場面心裡產生了恐慌。這種恐慌不是來自於危險,而是對未知事物的侷促不安。
這時候,一隻手掌抓住了我的手臂,她牽引我,生怕我丟了似的。我順着手臂擡高眼瞼,正驀然回首的蘇甜和我的視線碰到了一起,隨後她甜美的微笑足以讓我忘卻所有恐懼。我反握住蘇甜戴着手套的小手,即使沒有直接相觸,還是能感受到她掌心裡的暖意。
我驀地笑了,心裡甜絲絲的。外出旅行,重要的不是去哪,而是和誰在一起!
上午十點四十的時候,去昆明的車次開始檢票,整個排隊的人羣突然躁動起來,原先許多坐在座椅上的乘客大包小包的從兩面包圍,見縫插針。
“靠,他什麼素質啊?”我瞪着剛纔坐着這會突然竄到蘇甜前面的一個乘客,很小聲的表達不滿。
“沒事的,即使排到最後面也來得及的。放心吧,火車會等着我們的。”安撫我的蘇甜竟然開起了玩笑。
“那他還插隊?”我略微抱怨了一句,其實也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就像在學校食堂裡,明明知道排到後面還有飯,但還是插隊。有時候這並不是沒素質的表現,而是我們缺乏安全感。
檢票之後,樑菲雨帶着我們疾行,我都來不及搞清楚爲什麼那麼走,腳下的和站臺的指示牌我還沒有看清楚,就跟着她們糊里糊塗的找到了開往昆明的火車。
怪不得樑菲雨如此熱衷於旅行呢,團隊旅遊鍛鍊的只有領頭的,大概是這樣了。
我們的座次在八號車廂,託樑菲雨的福,六個人的座位是靠在一起的,男女各坐一排。我和蘇甜都坐在最裡面,兩兩相對。田玉和我坐在一起,和他相對的是賀小倩。金童和樑菲雨都坐在外面。在外人看來,我們一定是外出旅遊的三對情侶,只有我們知道情況並不屬實。
火車啓動前,我收到了來自張萌萌的短信。巧的是,她也在今天出發,而且馬上就要登機了。她還給我曬了一下從京城到慕尼黑的機票,那醒目的一萬多軟妹子差點嚇死我。也許我和她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她是在天上飛的,我是在地上跑的,我和她隔着三萬英尺的距離。我給她發了一條旅行愉快的信息,至於禮物的事情,我已經不想再提起了。
“小凡,發什麼呆呢,打牌了。”田玉絕對是早有準備,他從包裡翻出兩副撲克牌,擺在了桌上。
我剛纔些微的失落很快收斂起來。“姐,你打牌嗎?”我問把頭扭向窗外的蘇甜,她的一舉一動我都在時刻關注呢,我和她只隔着一個小餐桌的距離。
“你們玩吧,我看着就好了。”蘇甜收回目光,歉意的說道。
“蘇甜,一塊玩唄,打牌的話時間過得總是快些。”金童邀請到。
田玉渾然忘記了他倆在某種程度上還是情敵,也跟着點頭。正所謂,盛情難卻,我知道此刻的蘇甜是爲難的。我給樑菲雨發短信,請求她的援助。收到短信的樑菲雨看了我一眼,說道:“一共兩副牌,要不我們五個人玩保皇吧。”
聽樑菲雨一說,田玉二人立刻沒了意見。我還有點小心思,剛纔蘇甜可是說過要看我們打牌,我只想讓她看我打牌。我站了起來,對着賀小倩說道:“小倩,我們能不能換下座位啊,我的牌技太爛了,我想讓蘇甜指導我一下?”
“路小凡,哪有你這樣的。小倩,別和他換!”樑菲雨不悅道。
這可由不得你,我讓田玉和金童側過腿,很有把握地走出座位,站在過道上。正是由於瞭解賀小倩的脾氣秉性,我才向她求援的,我從不打無把握之仗。在樑菲雨的鄙視中,我坐在了她和蘇甜之間,其實我更想坐在裡面,畢竟裡面舒服一些,可這是以犧牲蘇甜的舒適度爲代價,我還是放棄了。
坐在蘇甜身邊的我有些心猿意馬,有了她的幫助,牌反而越打越差。當了兩把皇上,結果每次活生生的被平民逼死。當了三把保子,結果到最後真的成了死太監。當了四把平民,還沒來得及面聖,連皇上的面都沒見到,人家就退朝了。出醜不要緊,可是在蘇甜面前出醜,我很是鬱郁,打牌的興致徹底提不起來了。
“行了,你也別打了,還是我們四個打升級吧。”樑菲雨把牌摔在桌子上,氣沖沖地說道。
“好啊,正合我意。”我如夢大赦,也把牌扔到了桌上。
“路小凡,你玩真的?”樑菲雨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頗爲惱火。
“當然了,這不是你說的嘛,我可不想讓你們在我身上找優越感。”我理所當然的說道。說來也怪,自從在周彤家開始摸牌以後,我打牌的次數也不少了,可是在這方面,我真的沒有天賦。
“行,你有種!”樑菲雨冰起了臉,不理我了。
這人有病吧,我偷偷地瞅了她一眼,都不知道她爲什麼就生氣了。
蘇甜讓我從她包裡拿出佳能的單反相機,她要拍照。我從行李架上找到她的包,從裡面翻出相機遞給她。“這些景物有什麼好拍的啊?”窗外是一片枯黃,冬天裡,沒有一點綠色。
“當然要拍下來了。”‘咔嚓’一聲,蘇甜滿意的扯了下嘴角。“從坐上火車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在旅行啊。路途有路途的美,景點有景點的美,不一樣的。”
“是啊,某些人只覺得去哪旅遊就是看哪的風景,殊不知世界上從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打着牌的樑菲雨還不忘諷刺我一句。
靠,我招你惹你了!我不理她,眼睛沒有盯着窗外,而是盯着蘇甜。在我眼裡,世界上最美的風景也抵不上蘇甜的一顰一笑。蘇甜的臉紅紅的,大概發現了我在看她。她又拍了幾張照片,直接把相機塞在我手裡。
“小凡,你會用相機嗎?”她問我。
“當然會了,我會用手機拍照。”我裝博學。
“好啦,我教你使用單反相機。”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蘇甜不厭其煩地給我講解使用相機的注意事項。
簡單的拍張照片很容易,只需要對着風景,按下快門。可是要想把一張照片拍得美觀、藝術那就難了。拍攝的角度,光線的影響,焦距的調整,靜物和動物的不同,人和風景的不同都會對拍照起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好在我還算有藝術細胞,最主要的是拍照和畫畫在很多方面都是相通的,我學起來也不太難。到了最後,拍照的任務就交給我了,用蘇甜的話說,以拍代練,技巧是在實踐中得來的。
我瞭然於心,接過相機的第一時間對着蘇甜就是一通拍攝。沒辦法,比起景物來,我最想拍得就是她了。
蘇甜有些生氣了,她看着我,也不說話。可是,只用一個眼神,她就能把我打敗。我低下頭,弱弱的說:“怎麼了啊,你不是讓我練習嗎?”
“那你也不能總是拍我啊?”蘇甜無奈的說道,“我是說讓你拍風景啊。”
“可是你比風景還漂亮啊,而且你不是說人物照比風景照還難拍嗎,我在挑戰高難度呢。”我可沒誇張,我說的是實話。
這時候對面的賀小倩看過來,我想也不想,對着她就是一張特寫,她連忙低下頭去。
蘇甜不讓我拍了,賀小倩容易害羞,我給田玉拍了幾張特寫,對着樑菲雨又是一通拍攝,唯有金童,他讓我感受不到絲毫興奮點。
天逐漸黑下來,我把相機收起來,掛在脖頸裡。打了一下午牌的樑菲雨四人也沒了最初的興奮,收拾了牌局。
有點餓了,正好推着小貨車的乘務員從過道里經過,他嘴裡喊着‘花生瓜子礦泉水,啤酒飲料火腿腸’的順口溜,猛一聽,還挺有意思的。
“礦泉水多少錢啊?”我渴了,想買一瓶。
“我勸你最好別買。”樑菲雨冷聲說到。
“爲什麼啊?”來的路上,我可沒帶水,杯子也沒帶。
“一瓶礦泉水五塊錢,降價後三塊。”蘇甜輕聲給我解釋。
坑爹啊!超市裡有點甜的農夫山泉還沒有兩塊呢。由此知彼,其他的東西也不便宜。我果斷打消了在火車上買物品的念頭。
“樑菲雨,這次是你帶隊吧?”我看着樑菲雨,不懷好意的說道。
“當然了,從初中開始,我每年假期就開始旅遊了。”樑菲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語氣裡有些得意。
比起我來,的確有炫耀的資本,可我並不怎麼羨慕她。如果有財力支撐,誰不想到處轉轉啊!“既然你是領隊,關懷隊員是應該的吧?”我循循善誘。
“路小凡,有話就說。”樑菲雨不耐煩了。
“好吧,我渴了,麻煩把你帶的飲料分享一下唄。當然了,礦泉水也行,我不嫌棄的!”這樣是不是有點無恥啊,我有點羞愧了。
“路小凡……你……”樑菲雨比張萌萌大了點的胸脯劇烈起伏着,氣鼓鼓地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