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農曆新年是1月31日，陳晴兩女直到2月底才返回北美，並不是偷懶，而是一直在忙碌她們負責幾個項目的各項工作，重中之重就是剛剛成立的步步高。不過，在這個過程中，陳晴另外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商機。主要是步步高團隊在研究剖析VCD這款產品的過程中產生的靈感。
這裡不得不說起VCD的由來。
中國安徽萬燕集團創始人在1992年參加一次技術博覽會期間，受到美國視頻解碼芯片生產商斯高柏公司展示的視頻解碼芯片產品啓發，產生了研發VCD的念頭。
萬燕集團隨後成立。
1993年9月，燒掉1.4億人民幣巨資之後，萬燕集團順利完成第一臺VCD產品，並且在1994年推向市場，這本該是中國第一款擁有獨力知識產權的播放器產品。然而，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VCD的一系列核心專利都被各大海外廠商搶注，整機專利也因爲錯過了申請時機而成爲開放性的技術標準。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莫大的遺憾。
對於產業鏈下游廠商來說，失去了專利，就等於失去了話語權，只能在元器件採購等方面任人宰割。
曼哈頓中城區，洛克菲勒中心。
西蒙位於維斯特洛公司總部的辦公室內，陳晴正在介紹着自己的想法：“我和斯高柏公司聯繫過，沒能獲得具體的資料。不過，通過硅谷那邊C小姐的幫忙，我大致確認了一點，斯高柏依據維斯特洛公司推出的MP4視頻格式研發的最新款視頻解碼芯片，目前的生產成本最高不會超過10美元，然而，斯高柏出售給下游廠商的價格，哪怕是合作緊密的萬燕集團，單片售價也達到80美元，毛利高達700%。其他諸如激光讀取頭、系統控制芯片等核心元器件，各個廠商的毛利也都是製作成本的數倍之多。相比起來，萬燕集團目前售價摺合500美元的VCD產品，只是製造成本就超過350美元，毛利率只有40%。所以，如果中國的VCD產業真的能夠如同我們預測那樣爆發的話，我認爲控制上游元器件生產企業纔是最好的投資，這樣我們甚至能夠主導整個中國的VCD產業，實現利益最大化。”
西蒙聽陳晴說完，微微點頭，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看向對面沙發上垂首低眉似乎很專注在翻閱膝上文件的林素。
察覺到周邊安靜下來，林素擡頭，恰好與西蒙對視，眸子微微閃動，很快轉爲疑惑。
西蒙打量着女人精緻的俏臉，突然問道：“是不是產生了一種身在敵營爲虎作倀的感覺？”
林素目光又閃了閃，沒有否認，卻也沒有肯定。
西蒙換了個更放鬆的姿勢靠在會客區沙發上，繼續用中文道：“這其實很正常，說明這麼多年長在紅旗下的你人生觀很端正。不過呢，你也要記住，你不欠別人什麼，也不欠自己國傢什麼，我可是聽說你這次回去，把提前拿到一年薪水的大半都捐了出去，希望工程，很不錯的一個項目。所以，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現在，你是我的，你要做的就是對我保持絕對的忠誠。”
林素終於開口：“我不是你的，我只是在爲你工作。”
西蒙絲毫沒有和女人理論的意思，轉而道：“陳晴的想法很好，對於這件事，我們只需要從純商業方面的考慮去做，大家都在規則之內，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而且，我一向認爲，，他人的同情與憐憫從來不可能讓一個人真正強大，只有不斷的打擊和挫折才能做到這一點，推及一個國家，道理同樣如此。我相信這件事之後，中國方面肯定會有所反思，從中吸取教訓，這是很多國家發展過程中必然遭遇的坎坷。”
林素頓了頓，想要反駁，終究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西蒙露出微笑，道：“不過，我還記得黑格爾曾經說過，歷史給人類唯一的教訓，就是人類從來不吸取教訓。所以，我相信這種事情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四次。”
林素心緒剛剛落下一些，聽西蒙這麼說，頓時意識到某個傢伙又開始調戲自己，只能很沒殺傷力地瞪過去。
西蒙讚賞道：“你生氣的時候也很好看，漂亮女人啊，真是上天的寵兒。”
林素乾脆重新低下頭去。
西蒙也不介意，卻是又道：“其實，就像這次回去捐款一樣，我覺得這是一件很值得讚賞的事情。所以，繼續保持吧。還有，努力爲我工作，這樣你才能獲得更多，也纔可以擁有更多的資本去回饋自己的祖國。”
林素依舊垂首等待片刻，確認某個傢伙這次不是在調戲自己，才輕聲道：“謝謝。”
注意力重新轉向陳晴：“好了，我們兩個大反派繼續，我已經看過你提交的方案，收購斯高柏這一點，我非常贊同，不過，建立一條主導VCD市場核心元器件產業鏈的方案就算了。中國本土目前無力生產這些核心元器件，這一點沒錯，不過，對於歐美和日本的電子廠商來說，VCD核心元器件的開發難度實在不大，我們根本不可能做到壟斷。”
陳晴搖頭道：“時間，老闆，這纔是我們最大的優勢。就像視頻解碼芯片，斯高柏已經開發出非常成熟的MP4格式視頻解碼芯片，因爲對VCD產品的不重視，其他廠商在這一領域並沒有投入太多精力，哪怕是索尼這樣的電子行業巨頭，想要追上斯高柏，至少也需要一年時間。這一年時間裡，斯高柏也不會停步不前，肯定會有更加先進的產品推出。”
“但你好像忽略了一件事，”西蒙接道：“DVD標準已經成型了，VCD終究只是在CD基礎上研發的替代產品，一個固定容量4.7G，一個只有700M，這是VCD再努力也無法超越的事情，因爲本就是相隔不止一代的產品。所以，陳，我不得不提醒你，還有需要你提醒段他們，VCD對於我們來說，只是在賺一場快錢，最多五年，你們就必須考慮轉型的事情，否則只會被DVD替代，乃至徹底被淘汰。”
“我知道這一點，老闆，”陳晴絲毫沒有受到打擊的模樣，說道：“在我看來，DVD確實終將替代VCD，但各個廠商因爲內容的原因，想要推廣DVD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我們可以積累足夠的技術，從將來更加龐大的DVD產業中分一杯羹。”
“龐大，你覺得有多龐大？”
“至少不會比錄像機差多少，因爲DVD相比起來有着很明顯的成本優勢。雖然核心專利已經被索尼等廠商把持，卻並不意味着沒有我們的機會。”
西蒙打量陳晴片刻：“不得不說，你的思路很好。”
陳晴期待道：“老闆同意了？”
西蒙搖頭：“很遺憾，我還是不同意。”
“爲什麼？”
“你現在經常用互聯網嗎？”
“是的。”
西蒙道：“回去再仔細研究一下，你就會發現，現在的互聯網上，已經開始出現一些盜版音樂和電影的下載網站了，陳，這纔是趨勢。無論是正版，還是盜版，將來都只可能是互聯網的天下。互聯網的全球化普及，會徹底摧毀傳統的播放器產業。如果沒有互聯網，我絕對會批准你的方案，並且大筆投資。現在，這是不可能的。”
“老闆，你剛剛也說了，DVD光碟的容量是4.7G，這樣規格的一部電影，畫質體驗是現階段互聯網絕對無法比擬的。”
“現階段比不了，五年後，大概就差不多了。”
“但是……西方可不是中國，版權保護是非常嚴格的，DVD的生存應該輕而易舉。中國那邊，互聯網纔剛剛起步，DVD至少也有十年的生存時間。”
“你顯然還沒有看透互聯網的開放性，這一點，無論是東西方都無法阻擋，不勞而獲是人類本性中的一種，誰也阻擋不了。”西蒙說到這裡，阻止了陳晴繼續與自己分辯，而是道：“總而言之，事情就是這樣，無論是VCD還是DVD，在我看來都只會被互聯網淘汰。更何況兩者的很多核心專利已經被索尼、日立、飛利浦等廠商把持，我們耗費巨資加入，終究也已經錯過了最豐厚的一塊利潤，而且還很難確定這部分利潤何時會徹底消失，所以，這就是在賺一場快錢。”
西蒙這麼說，陳晴明白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只好道：“那老闆的意思，我們只收購一個斯高柏？”
西蒙點頭：“我看過這家公司的資料，去年年初上市，1994財年的營收也只有2100萬美元，市值受到新科技浪潮的影響偏高，目前爲1.2億，哪怕惡意收購，我認爲2億美元以內也能夠拿下，這是一筆很划算的生意，作爲現階段VCD視頻解碼芯片的唯一供應商，待到中國方面的VCD產業爆發，2億美元拿下，五年左右趁機套現，我們或許能夠收回10倍的收益，非常划算。”
斯高柏1988年成立，是德州儀器孵化的一家周邊企業，類似於很早以前圍繞在IBM周邊的英特爾等小公司，主要從事視頻解碼芯片的研發，因爲VCD去年在中國的銷量只有幾萬臺，因此還沒有人意識到這家公司的潛力。
這就是維斯特洛體系的機會。
說起來有趣，德州儀器這個股東之外，斯高柏還是紅杉資本重點投資的一個項目，紅杉資本創始人唐·瓦倫丁目前還親自擔任董事長。
以紅杉資本的風投性質，維斯特洛體系如果發起收購，只要價格合適，對方會很樂意出手套現，德州儀器那邊，作爲諾基亞最重要的基帶芯片供應商，出於維護雙方之間良好合作關係的考慮，也不會太在意將這樣一家明顯存在泡沫成分的小公司轉讓出手。
或許還會有人產生維斯特洛體系看中的企業當然要握在手裡的念頭，大不了，惡意收購就是。
陳晴聽西蒙這麼說，目光中露出期盼：“那麼，老闆，可以把這件事交給我來做嗎？”
西蒙點頭：“如果是其他事情，肯定不行。如果是按照你的建議佈局整個播放器產業，我也肯定不會交給你。不過，既然只是斯高柏這樣一家小公司，還關係到中國VCD產業的佈局，讓你來做沒什麼。這也算是一場考驗，陳，一旦中國的VCD產業開始爆發，作爲現階段視頻解碼芯片的唯一供應商，你就需要平衡中國那邊步步高與其他VCD廠商之間的供應分配問題，這件事做好了，我們可以最大程度控制中國的VCD產業，做不好，就可能將其他廠商趕去競爭對手那邊。”
陳晴鄭重地點頭：“我明白，老闆，”說着又小小遲疑了下，問道：“老闆，這次還能有我和林的份額嗎？”
西蒙微笑點頭：“還是每人5%，你的職位掛在阿波羅管理公司那邊，就以阿波羅管理公司的名義發起這次收購吧，不過，你可要想清楚，按照2億美元的收購預算計算，你們倆每人可就要欠我1000萬美元。”
陳晴眨了眨眼睛，臉上多了幾分嫵媚：“老闆，如果虧掉，我們會把自己賠給你的。”
剛剛一直沉默的林素瞪了陳晴一眼，終於開口：“你不要算上我。”
陳晴不甘示弱地瞪過去：“你不要的話，我拿10%好了。”
林素張張嘴，又看向西蒙，見男人一副看熱鬧的可惡表情，到底還是沒有拒絕。
事情談完，西蒙合上手中的文件夾，放鬆地翹起腿，笑道：“好了，這件事就這樣，你們先回去準備吧，嗯，晚上我會讓人去接你們，一起吃晚餐。”
晚餐之後……呢。
林素臉上頓時泛出些不自然的紅暈，這可惡的傢伙，難道，每次都非要兩個人一起嗎？
陳晴卻是目光期待，只是並沒有起身，而是問道：“老闆，中國官方的訪問邀請，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就當是又一次旅行，現在是4月份，恰好正是真正的‘杏花春雨江南’時節呢。”
西蒙搖頭道：“有時間再說吧，最近可沒空。”
今天是4月2日，接下來，西蒙明天要飛去澳洲，在那邊待不到一個星期，4月6日大阪環球影城開業，爲了避免再引起‘維斯特洛效應’，西蒙不打算去日本，卻還是要關注這件事。
還有，4月7日，盧旺達大屠殺一週年紀念日，因爲去年的事情，美國官方已經很自然地將大部分功勞接過去，這次克林頓都會去參加一週年活動，西蒙也要趁機去一趟非洲。
再往後。
總之，短期內根本抽不出時間。
而且，西蒙去年的私人行程曝光後就已經引起了太多關注，如果直接與中國官方接觸，以他現在的身份，還需要權衡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