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的母親!
餘芝芝怔了怔,她向後退了兩步,突然有點不知所措,第一次見面,她應該要說些什麼嗎?
尤森冰藍色的眼眸慢慢恢復平靜,他看了小雌性一眼:“我過去一趟。”
餘芝芝輕輕點頭。
關於森森的母親,她來到深海帝國之後,沒有聽任何人提起過。
說起來,她應該也是神赫大人的母親……
上次聽說還是在零星街的小木屋。
尤森跟她說了,自己小時候的一些事情。他生長在冰川,那是一片極冷的海域,有着永不融化的冰山。
他從未見過父母。
五歲那年得知父親戰死,母親留下一封信,便再也沒出現。
一直到今年,尤森終於見到了他的母親。
後來……
他便淪爲籠中囚。
那件事他一句帶過,但餘芝芝當時怎麼聽,都好像是與他的母親有關呢……
治療中心的護士送來午飯。
餘芝芝在套間吃完後,看到守在門外的中年執事欲言又止,她輕聲詢問:“執事官大人,怎麼了?”
“……哎。”
黑衣執事心事重重。
他不方便在背後議論尤森殿下的事情,但是,眼前的兔族小雌性是歲歲小主人的母親,也是殿下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中年執事緩聲道:“娜塔莉亞夫人每次來,都會大鬧一場。殿下實在太不容易了。”
“……爲什麼?”餘芝芝微微怔忪。
海底執事官剛張開口,就聽到外面傳來女子的尖叫聲,緊接着便是噼裡啪啦有很多東西摔碎的聲音。
黑衣執事便什麼也沒說了。
他臉上是滿滿的擔憂與心疼。
餘芝芝看向落地窗外,隱約可以看到一個貴婦打扮的年輕貌美的女子,這會兒變得非常暴躁,遠遠地站着一些僕從,沒有人敢靠近。
而尤森,安靜的站在一棵古老的槐樹前,默不作聲的看着陽光斑駁的地面。
餘芝芝的心驀地揪起,她連忙朝着建築外走去。
離得近了些,可以聽到貴婦氣到顫抖的聲音:“你爲什麼還在這裡?!還不快滾回冰川!”
尤森看着樹葉搖晃間,隱隱綽綽的光影,他蒼白的臉上沒有過多表情,語氣微澀:“我需要處理一些事情,母親。”
“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光是聞到你身上的氣味就令我作嘔,你趕緊滾!”
餘芝芝驚愕的看着這名模樣非常漂亮的貴婦,聽聞,她是深海帝國極其尊貴的SS級雌性。可爲什麼,她會對森森說出如此刻薄的話?
她不是森森的母親嗎……?
沒有僕從敢靠近,正在發病的娜塔莉亞小姐。
地上碎了許多水晶球,是這建築外面的裝飾品,全都被她毀掉了。
滿地狼藉。
古老的槐樹,枝椏隨風搖曳,人魚少年穿着白色病號服,單薄的身體好似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他的臉上毫無血色,淺藍色的眼睛一片沉寂,看不到任何希望。
面對母親的驅趕,他只能應下:“我很快就會離開。”
娜塔莉亞:“今天就走!”
尤森:“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母親。”
女子忽然又開始尖叫,她發出劇烈的喘息,身上華麗的黑色貴族禮服跟着顫抖。
她快步走到了尤森面前,揚起手便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聲響,尤森微微側頭,臉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紅痕。
“噁心!”
“廢物!”
“不要以爲擁有了人類的雙腿,就可以遮掩體內的魅鮫血液!”
“你滾!趕緊滾!”
娜塔莉亞越說越激烈,擡手又要扇去,被趕來的布里攔下了:“娜塔莉亞夫人。”
海獅族青年面對神赫大人的生母,語氣充滿恭敬:“您今日還沒吃飯呢,讓我陪你去吧。”
“布里……”
漂亮貴婦臉上的瘋癲慢慢淡去,她那雙精緻的深灰色的眼睛,隱約出現了笑意:“小阿赫來了嗎?”
“來了。”布里如實回道:“神赫大人讓我來請您。”
娜塔莉亞夫人常年住在王宮的治療中心,每週有固定的出行時間。
她今日,不知怎麼就聞到了尤森殿下的氣息。
狂躁發作,怎麼也攔不住。
王宮裡的人雖然都已經習慣了,可是……
芝芝小姐還在呢。
娜塔莉亞夫人自從聽到“神赫”兩個字後,臉上的笑意便愈發明顯。她跟着布里離開,臨行前,完全忘記了尤森的存在,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而尤森,彷彿早已習慣被無視。
他站在槐樹下,看着碎了一地的水晶燈,冰藍色的眸底如同夜晚的大海,沉寂無痕。
一直到娜塔莉亞夫人離開,治療中心的僕從才連忙趕來,收拾殘局。
餘芝芝也慢慢靠近。
尤森不用擡頭,便能聞到小雌性身上淡淡的甜香。
他原本平靜的臉色,出現了輕微鬆動。
哪怕,小兔子什麼話都還沒說,他只是察覺到對方的靠近,便鼻頭髮酸。
……好難過。
“森森……”
餘芝芝輕喚,她沒有靠得太近,隔着幾步的距離,看着人魚少年漸漸紅了的眼眶。
尤森擡眸看了她一眼。
很快,他又慢慢轉過身,彷彿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從餘芝芝的角度,還能看到尤森臉上的巴掌印。他白色的病服胸前還殘留着被潑的湯汁的痕跡,他就像是被遺棄了很久的流浪貓,小心翼翼,又委委屈屈。
餘芝芝默默地看着他。
不知道爲什麼,她也覺得很難過,眼角慢慢溼潤。
她聲音微哽:“森森,我們,我們回去吧。”
他身上還有傷,不能長時間吹冷風。
尤森眼神微動,他看向站在兩米之外的少女,聽到她溫軟的嗓音,眼淚一下子便掉了下來。
所有壓抑在心底的情緒都在此刻爆發。
從冰川,到月升,到海底,再到深海帝都……
他了解越多,越冷漠。
絕對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但是這一刻。
面對他打從心底裡最愛、最信任的兔族雌性,尤森終於將那句話問了出來。
春日的風微冷,吹拂槐樹的樹枝,從葉間灑落的斑駁陽光像是人魚碎了一地的心。
尤森哽咽着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