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灰青道袍的老道人,輕輕的捋了捋自己下顎處的一撮鬍鬚。
頗有些仙風道骨模樣。
老道人對面,那個身着勁甲模樣的老人,已經單手握起了裝着不香的巷裡香錐圓形慄酒罐,對口就灌。。
老道人見狀,搖了搖頭,兩指捻起自己身前的栗色酒罐,緩緩傾倒入一旁的低矮圓形杯盞中。
同樣的二指捻起杯盞,緩緩送至嘴邊,輕抿入口中。
若不是一旁都是些賭了很久的爛賭鬼,只怕有人瞅見了老道人模樣,會暗道一聲,文雅。
老道人對面的勁甲老人,卻是放下了酒罐,直言道:“你個假道士,忒虛僞。”
老道人不予理睬的輕笑一聲。
既不否認,亦是不承認。
任你言語。
勁甲老者輕嘆一聲,繼續說道:“唉,這酒是越喝越沒勁頭了,也不知道還能喝上幾回。”
說罷,又晃了晃慄黃酒罐。
酒將盡,人亦何如?”
勁甲老者又笑着道:“嘿嘿,尋常找你這個假道士喝上一口酒比破境還難,這回可是賺大發了。”
又指了指一旁的巷裡香道:“不多,不多嘍。”
不知是指那酒罐之中的巷裡香,還是什麼旁的東西。
老道人卻是絲毫不搭理勁甲武夫,雙眸緊閉。
勁甲武夫卻是樂此不疲,想了想便疑聲道:“那姓符的怎麼就推出個姜小子出來耗着,難不成真的以爲冉家的諾大名頭,已經大到了讓我們這些個土埋大半截的老傢伙們都聞風喪膽的地步不成?”
老道人睜開了雙眸看了勁甲老者一眼,卻又閉了上去。
勁甲老者卻是突然笑了起來,“好你個假道士,當真是跟南州的那些個真道士學成了。”
勁甲老者熟悉老道人,知道自己不論是如何的打趣,也都不過是自討沒趣,不過,反正都是無趣,怎麼無趣還不是都一般模樣?
對於這個別具一格的話癆老者,老道人自然也是熟悉,不搭理還好,搭理了那就停不下來,所以乾脆還是不搭理了。
“咱們兩個,在加上那邊的一個半,你說能不能讓那個姓符的交出那份機緣?”
勁甲老者語罷,老道人不再緊閉雙眸。
真正意義上的看着據自己不過只有幾步之遙的勁甲老者。
山巔處是沒有所謂摯友,有的只是權衡利弊後的利益多寡。
今天不可化解的死敵,明天指不定就是同桌把酒言歡的相親摯友。
這一點兒,不論是勁甲武夫,還是老道人都是深以爲諧。
勁甲老者來自於重行宗,宗字號山頭勢力,不過排名並不算高,還要弱於邇名宗一些。
畢竟邇名宗光被世人所熟知的就有兩位上三境強者。
而重行宗不管是明面上的還是明面下的,也都只有一位上三境。
不過勁甲老者楊崇渙卻是玄帝二重天的修爲。
而且還是個活的很久的上三境二重天。
活得久便就意味着,壽元不多,至於二重天之上的那個三重天,楊崇渙自問看不到。
所以便有了如今的四海城之行。
至於爲何會爲了修爲或者壽元而來這四海城,楊崇渙知道,重行宗若是沒了他,宗字號山頭後面的那個宗字,有沒有,就不一定了。
沒辦法,誰讓自家的祖師堂不夠大,不夠硬,還不夠穩固,怨不得旁人。
也只能是靠他這個二重天的玄帝勤能補拙了。
只是現在,他這個二重天又還能強拉那個宗字多久呢?
每每想到自家宗門,就連他這個中州山上出了名的莽夫都是一陣陣的嘆息。
祖師堂不大,這後輩弟子也不努力,多少年的重行宗都是獨脈相傳。
上一任的上三境兵解歸塵後,下一任的上三境這才緊跟着冒頭。
獨處山巔時,楊崇渙常思索,自家重行宗的氣運難不成真的就被轄制在了一位上三境身上?
只是爲何自己都破開了這第二重天,卻是還不見自家山頭有何後輩弟子,像是能扛起這“宗”字的。
所以楊崇渙要等,等那個苗頭冒出來。
但偏偏等到了現在無法再等。
一副道人裝扮的老道人,之所以會被重行宗的楊崇渙稱爲假道人,便是因爲老道人姓賈,賈愚。
同樣是中州的宗字號山門勢力,道鳴山。
道鳴山屬於外來宗門,源自於混亂之州的南州。
莫約兩、三百年前,道鳴山還只是南州的那個鼎盛道門,作爲下宗的所在之地。
狡兔三窟的其中一窟。
只是這個立於中州的南州道鳴山下宗,卻是奇蹟般的上演了一番蛇吞象的好戲。
硬生生的在南州上宗面臨垂危之時,反過來取代了上宗。
而這個曾經的中州下宗一舉成爲唯一的道鳴山時,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拆了南州道鳴山的祖師堂。
在中州重新蓋了一座道家祖師堂,雖然小了些,但好賴都是自個的。
而道鳴山的此次壯舉,像是一錘警鐘,敲在了那些安置三窟的南州宗門頭上,任誰也不想自己一手撇去的下宗會有一天騎在了本宗頭上,連帶着祖師堂還都被拆了。
關於賈愚的修爲,就連楊崇渙自個也不太確定,像是一重天,卻更可能是二重天。
道鳴山、重行宗兩座山頭並不算遠,所以二人也算的上是山上鄰里。
此次的四海城之行倒是賈愚事先邀請楊崇渙而來。
醉香街上的巷裡香酒樓本就是重行宗的一處產業,還是他楊崇渙的一個無心之舉。
良久,久到一旁的小廝直扯掌櫃的衣袖口。
掌櫃仍舊是低頭,狠蹬了一旁的小廝一眼。
小廝小聲的提醒道:“掌櫃的,走了。”
掌櫃愣了一瞬,還沒回過神來,疑聲道:“什麼走了?”
小廝只得指了指一個靠窗的方向,掌櫃這才擡起頭,半顆。
看見的那種讓自己心悸的木桌空空如也後,這才長抒一口氣。
一旁的小廝滿臉不解道:“怎麼了掌櫃的?”
已然站起身的掌櫃,輕瞟了小廝一眼,沒搭理,自顧自的朝着裡間走去。
自家老祖宗都不認識難怪還只是個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