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樓擡頭環顧,往來小廝依舊是匆匆繁繁,吃酒饕客不乏大飲大食,一且如舊一切本就是久。
只是他朱重樓卻是有着某種莫名感覺,便是覺得一切沒變卻好像是處處皆變換,處處皆不同。
雲霧繚繞盡頭深處的羣山之中,在一束屹立高峰上,峰無頭,不是沒頭而是被人給生生銷去了一個山頭,空留下了一個寬闊平臺。
於這平臺之上鋪墊山上磚石。
在這青磚鋪就的整齊空地之上,有一雄偉高塔,挺拔而立。
塔高五層,一樓塔身爲最寬廣,依次層層疊疊而上。
層層塔內依次鋪開擺放整齊的個個手臂粗細,巴掌長短的乳白燭燈,其上的青色燈火搖曳生姿。
燈火有強有弱,有高有低的不盡相同。
若是細細而觀,於燭身之中封有一物,乃一方玉牌是也。
荊棘山的荊棘玉牌其實每方玉牌皆是雙數,修士手持一方,在這塔樓之中的燭身之中還會封印上一方,兩兩相呼應。
在某些方面類似於宗字號山頭之中的祖師堂供奉魂燈,當然,這些個玉牌自然也是沒有那些祖師堂供奉魂燈那般的保留修士本身一縷神魂,能達死而復生之玄妙,但還是能從這些燭光強弱是明是暗,以辨別那些個手持玉牌修士是死是活,還是將死將活。
塔樓三層,有個手持大紅燈籠的駝背老人,發須稀疏,身體消瘦。
老人步履蹣跚,一步需一喘氣,大抵是眼神眸光好像也不是太好,不然也就不會平白的舉着個大紅燈籠走來走去。
在這三樓之中擺放的燭燈不多,莫約也就是三四十個。
舉着大紅燈籠的老人每天所做之工作便是記錄這些個燭燈明滅。
走的本就是很慢的老人止下了腳步,伸出槁瘦手掌,拿起一方燭燈,看了又看,放下又拿起。
因爲那燭燈是忽明忽暗,飄忽不定的狀況。
老人放下手中大紅燈籠,一把狠捏燭燈,於是燭燈之中的那面上有三叢荊棘叢圖案的青玉牌便落入了老人手中。
先是盯着那面青玉牌面看了又看,而後另一隻的空手掌探入懷中,取出一面篆刻有五叢荊棘模樣玉牌。
老人先是將兩面玉牌疊放一起,而後緊閉眸眼,神魂出竅,探入玉牌之中。
兩方玉牌,是於那另外兩方玉牌勾連想通相呼而應的。
未幾,本來還無事的老人突然是整個身形開始搖搖晃晃漂浮不定,並且於口鼻眼耳處開始血流而不止。
模樣甚是駭人。
在這決定這個修爲其實絕對不低,足足有玄皇巔峰之境界的鎮塔老人生死悠關的關鍵時刻,一箇中年男子以其寬大手掌搭在了老人肩膀之上。
中年男子併爲同老人一般以神識探入其中,而是以一種玄之又玄的手段切斷了老人探入玉牌之中的那些神魂之力。
倏爾,老人一個踉踉蹌蹌,跌倒在地。
模樣慘淡的老人第一時間卻是沒有擦拭自己面龐口鼻血痕,而是疲憊擡頭環顧,那個讓自己撿回一命的中年男子。
見着了中年男子之後,本來就只有半條命的駝背老人,如今丟了自己將近六成神魂之後,半條命的半條命現在都沒有。
擡起頭,腦袋之上本就是稀疏發須更是開始接連掉落,當老人完完全全擡起頭之後,腦袋之上依然是光光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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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嘴,牙齒不全,卻是不忘拱手道:“宗主。”
中年男子皺起了眉頭,滿臉皆是看的見的憂愁道:“怎麼回事,爲什麼會有,會有。”
被老人稱作宗主的中年男子還沒說出口,那個只剩四分之一命的老人以一種極其慘淡的笑容道:“空間之力,最少也是三重天的強者。”
中年男子身形猛然一愣,隨即微微一顫,不想相信也是不願相信道:“是他?”
老人微微一笑,緩緩搖頭,話語間明明帶笑,卻是異常寒冷三分道:“宗主大可放心,還不是那個傢伙,老夫之所以會有如今的這般慘淡模樣可和那個傢伙脫離不掉乾洗,那個傢伙就算是化成灰,老夫也絕不會忘掉那傢伙的味道。”
中年男子沒有來的輕呼一口氣。
身爲亂患地兩個宗字號山頭勢力的其中之一的宗門宗主,那個還要排在他們前面的宗門是如何也無法忽視掉的存在。
他如今是玄帝一重天的境界,那個傢伙稍高一點的二重天,這道還好,雖然是有差距,但也絕不至於是遙不可及的那種,可若是那位真的成了這三重天的山巔大能,那他們荊棘山就真的是隻能在這亂患地掛上個萬年老二牌匾了。
世俗山下的鄉野主婦都知道爭個誰家錢多錢少,攀比兒孫的,他們這些個宗字號山頭豈非就不想爭一爭第一老大的名頭?
“是這亂患地的三重天?”
輕輕拂面便拭盡血痕的老人搖了搖頭,不是答不是,而是不知道。
像是想起來什麼的老人,突然是以極其嚴肅語氣問道:“宗主可是去那血浸街?”
中年男子眸光冷峻直視老人,且不說他修爲是高於老人的山巔境,就是單論身份,他也是這一宗之主,老人是要遠排其下的,他問老人行程倒還好,可要是老人反過來問他,未免不是逾越之舉。
老人迎上了中年男子眸光,頃刻也是反應過來,再次拱手道:“還請宗主贖罪,在下並無有窺聽宗主行蹤之舉,只是那道氣息出處,便是來自於那血浸街之上,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老人像是回憶,有些個的不確定道:“而且,老夫感覺,感覺並不是只有一道。”
中年男子輕道一聲:“是嗎。”
而後轉過了身子,步步而行,離開了塔樓。
中年男子山巔境玄帝一重天的修爲高不高?絕對是高,別說是在這亂患地,就是整個東州能有多少個山巔境玄帝。
可有些時候,光是方纔的那個看塔老人所言,好像如今的血浸街之上,他這個玄帝一重天的修爲,還不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