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車,擡頭看上去,依稀有光從窗戶裡透出。
當他出現在門外的時候,她正擦乾了溼漉漉的頭髮。她看到他,明顯的一愣,她以爲是唐達基忘了什麼又折回來。
兩人就在門口相對着站立着,良久,沒有誰先說一句話。
洗髮水的清香縈繞在兩人之間,她手上的毛巾絞纏着,她等着他說話,哪怕是一句‘吃了沒’這樣笨到家的話。而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想要伸出手去,但緊握的拳頭卻怎麼也拿不起來。她的默不作聲是代表生氣嗎?如果是,他很高興,說明她還在乎他。可是她今晚的那些笑容又讓他摸不清她到底想的是什麼?
兩人就這樣一直的僵持着,終於,她擡眼望住他:“有事嗎?沒事我要睡了。”說完反手就要把門關上。
後視鏡裡的那兩個人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了。他把車裡的音響開到最大,但仍然掩飾不住內心的失落,那種空洞的失重的感覺纏着他,讓他只覺得心裡堵得好難受。
車子在路上一直一直的行駛着,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開到了哪裡,只知道越開,車流越稀疏,越開,連路旁的樹的枝葉也開始稀疏了起來。
車子吱的一聲停在了路邊,降下車窗,蕭瑟的秋風一下子灌了進來,摸出一支菸,點燃,猛吸一口卻居然給嗆得咳嗽了起來。咳得滿臉漲紅,咳得嗓子一陣陣的發癢,疼痛。咳得手上的煙也掉到了地上。
啪的一下關掉了音響,踩滅了腳下的煙,車廂裡就只剩下了耳邊瑟瑟秋風的聲音。
他翻出隨身的那張PS技術奇差的他和她的合影,那是四年前的她,扎着馬尾辮,額前隨意的散下幾縷頭髮,在陽光下笑容甜美。
比這更早之前,他遇見了她,他的車子差點撞到了她,雖然是她的過失,但看着她在雨水中一張蒼白的臉和那絕望的眼神,他嘴上說着狠話,可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心卻早已軟了下來。也許那時是他第一次爲了一個女人的眼淚心軟吧。也許那時已經有一些別樣的東西植根了在心裡。
然後,他把她放在了身邊,他覺得她生氣的樣子很好玩,他覺得她倔起來的模樣很逗人。所以他作弄她,刁難她,氣她,和她比賽着說狠話,他覺得有那樣的一個女人在他身邊,他的生活纔不至於除了工作就是死水一潭。那時他覺得自己犯賤,多少如花的美眷排着隊要討他的歡心,可他就是想要她,和他玩貓抓老鼠的遊戲。
一切的初衷只是遊戲,只是當他越來越頻繁的想到了她的時候,一切就開始錯了亂了,一切都不對了,連同自己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早已脫軌,不在他預料和掌控之內。
所以,看到她當初對自己的不以爲然,看到她跟衛晉的親密,內心的疼痛居然那麼的來勢洶洶。只是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她會是他的唯一。
他以爲自己可以放得下,不,確切的說,那時的他覺得他可以丟下,就像丟掉一樣自己的物品那樣,隨手的輕輕一扔,然後自己照樣可以精彩繼續。所以他讓自己無視她,讓自己說着刻薄的話,把她丟在一邊。他以爲不多久,她還是照樣會回到自己的身邊。
可是當她真的消失在他的生活當中時,心裡竟然卻是抑制不住的恐慌,那種失落,失重的感覺糾纏了他好久,好久。
那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捨不得。
而現在,當他又再遇見了她,並且他們之間已經存在了一個此生此世都割捨不掉的聯繫時,他卻已經有了未婚妻,而且,他必定要和她舉行婚禮。
一邊是至親至愛,一邊又是退無可退的一條路。又一次,在現實面前,他感到了無能爲力。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外面經過的車都亮起的車燈,那些一掠而過的燈光讓他覺得刺目。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疲憊極了。
當身邊的電話響起來時,他才恍然回過了神,是葉凡那一幫人又要準備開始他們的夜生活,說是祭奠葉凡的單身自由就要結束。
可是,他卻毫無興趣,而是打通了另一個人的電話。
當江心瑤坐在他對面時,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爲什麼自己會找她。他應該和葉凡他們不醉無歸或者是找林曉夏問個明白的,可是卻偏偏打給了她。也許,是他們之間有着一個共同的秘密。
“怎麼,那樣的表情,失戀了?”她笑着說。
“你不要老是這樣笑着好不好,好歹我們就快是夫妻。”衛璟不以爲然。
“你還真是犯賤。說吧,我最能保守秘密了。”江心瑤撇撇嘴,把手抱在胸前。
“其實這樣的你才更像人一點。”衛璟拿起杯子碰碰江心瑤的杯。
“你這是哪跟哪?”江心瑤瞪着他,他卻沒有再搭話,只是自顧自的吃着面前的菜。
這是他一早就定好的房間,只是現在對面坐着的人換了。
但在別人看來,他就應該和她來。那可是他的未婚妻。
他記得和她所謂的戀愛,不過是讓秘書挑禮物,然後相敬如賓的小心翼翼的吃着那些帶血的牛排。然後出席一些酒會宴會的時候在人前十指相扣。然後有一天她說:“我爸讓我們結婚,你公司的事他幫你解決。”說完,她又埋頭解決掉最後的一道甜品。
“你自己覺得呢?”他看着她問道。
“我自己,我聽我爸的,反正都是要結婚的。”她還是低着頭。
衛璟放下了手上的刀叉,第一次認真審視了眼前這個交往了三個多月的女人,這時他才發現她總是一種表情,那就是微笑,溫婉的笑,讓人覺得親近,卻又好像少了點什麼,原來是少了她自己。
“你不答應嗎?你最終要答應的。”良久,她才擡起頭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最終,如她所說,他最終答應了,因爲他別無選擇。
“我突然很好奇,你在你男人面前會是怎麼的樣子?”衛璟終於吃飽,拿起餐巾擦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