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上一週的瘋狂調班，照理說，林語菲上完早上的班就可以走了，但是她實在是心裡堵得慌，下午正好是福利兄的副班，她也就順勢留在了科室裡。
福利兄在一邊吧嗒吧嗒地寫病程，邊一心二用地和林語菲說話：“我早就看那個卞皓平不順眼了，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架勢，他以爲他是彌勒佛啊！”
林語菲用力點頭：“就是，他還說了一堆沒根據的話，說得好像我能回省醫工作完全是他的功勞似的，簡直太可笑了！”
福利兄說：“哎，這種人啊，就是要抓住一切機會找存在感，你是有理想的人，別搭理他。”
林語菲有些沮喪：“但他畢竟是副院長，哎，卞皓平是不是分管行政了啊現在？”
福利兄一臉懵逼，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過來看着林語菲：“你問我啊？”我才進來不到半年啊，從大門進來直接來科室了，除了參加例會從未離開過心外，連醫院領導層的派系都沒分清楚，你確定你要問我？ 不用福利兄說，林語菲已經從他的表情中充分領悟了他的意思，低聲嘆息了一聲。
福利兄忽然說：“你注意到沒有，呼內已經沒有中醫師了。”
說到這個，林語菲的情緒更加低落了：“我知道，但是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你有沒有想過，能進省醫的，雖然說也有那麼一兩個落網之魚啊，但是大部分能進省醫的中醫師，都是有本事的人。”福利兄說，“但是他們現在等於是被省醫拋棄、被開除，這對他們未來的發展肯定是一個很不好的影響。省醫這次做的不厚道。”
林語菲的心情更差了：“你想說什麼？”
福利兄說：“你男朋友不是有錢有勢嗎？讓他給這些人開個診所或者私人醫院，雙贏。”
林語菲沒說話。
福利兄立即意識到自己越界了，連忙說：“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之前看到你男朋友投資了一家香港的醫院，觸類旁通嘛，更何況都是醫學界的，那是不是投資一家中醫診所也不算太奇怪？”
林語菲抿了抿嘴：“我和他提一下吧。”
福利兄這才長出一口氣，有些尷尬地笑着說：“說實話，我還挺擔心你不高興的。”
林語菲是認真考慮過他的建議才答應的，現在聽他這麼說，也笑了：“沒有不高興啦，你的話反而提醒了我，按照卞皓平的態度，他遲早是要給我下絆子的，而且……嗯，我說得悲觀一點，我真不覺得老師能在院長的位置上坐到期滿，連帶的，我可能也不能在省醫幹太長時間了。我總要爲自己謀出路嘛。”
福利兄若有所思：“嗯，如果卞皓平真的再次上臺，那我也辭了省醫的工作跟你幹吧。”
林語菲笑了笑：“卞皓平未必能再上臺，至於中醫師能不能在省醫生存下來，就看能頂替老師的是什麼人了。”
林語菲下
班之後，把這件事和邵振堯提了一下，邵振堯笑着問：“你以爲我沒這個打算？” 林語菲愣了一下：“啊？”
邵振堯說：“當初答應資助你去學習中醫，我就有了這個打算。不然你以爲有朝一日。你學成歸來，我還能只讓你當一個家庭醫生不成？你總要爲我發揮價值的。”
林語菲眨了眨眼睛，逐漸明白過來：“所以，你當時的計劃就是要開一個能容納很大一部分中醫的純中醫醫院，而不是我想的那樣，主打精品路線的中醫診所？”
邵振堯說：“大型中醫醫院和精品門診並不是不能結合的。我是商人，總要追求利潤最大化。”
林語菲抿嘴笑了笑，用力捶了邵振堯一下：“裝什麼大瓣蒜啊你！”
邵振堯悶哼一聲，一把把林語菲抱進懷中，轉身壓在身下：“好啊你，敢謀殺親夫了，輪到我懲罰你了……”
林語菲的尖叫聲和笑聲逐漸減小，沙發上兩人的身影逐漸融爲一體。
現在是深秋了，山上有許多能夠入藥的果實可以分批採摘了，在之後的一個月裡，呂興華老先生分別組織了一次業餘的採藥和一次專業的採藥，林語菲有幸，經過兩次山上採藥的學習和練習，被呂興華老先生勉強接收進那個專業採藥的隊伍中。
這兩次採藥的時間依舊是兩天一夜，這對於林語菲來說有點困難，但並不是不能克服。
只是對於已經盯上了林語菲的卞皓平來說，林語菲三番兩次不顧他的警告接連請假，就已經觸犯了他的尊嚴，他決定給林語菲一點顏色看看！只是顧忌林語菲身後畢竟站着邵振堯，卞皓平沒敢太爲難林語菲，只是在醫院例會上點名批評了林語菲，以作警告。
省醫這麼大，除非是本身關係很好的科室或者形成互補的科室，一般是沒人知道別的科室的住院醫都幹了什麼的，但卞皓平這麼一通點名批評，讓林語菲瞬間就成了省醫的焦點人物，還是焦成了黑炭的那一種。
林語菲怒氣衝衝地回了心外的科室，想到一路從會議室出來大家看着她的表情以及背後那種指指點點的聲音，像她這麼剋制的一個人，都忍不住想把卞皓平抓出來打一頓！
秦勇走到她身邊，低聲說：“卞皓平不是個東西，你要生氣要做別的都可以，要不去發泄室打假人？”
林語菲用力深呼吸，半晌，輕哼一聲：“我纔不在乎！”
秦勇連忙說：“是是是，你纔不在乎，我明白的。反正那些人根本就記不住你的臉，你也不去別的科室串門，也不要擔心他們真的能對你造成什麼影響啦。”
林語菲沉默了一會兒，問：“我調班真的對你們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嗎？”林語菲之前也被別人拜託着調班過，但就她自己的感覺，既然對方肯答應，肯定就是對自己沒什麼影響纔對啊，爲什麼卞皓平要藉此罵她無組織無紀律呢？ 秦勇拍了拍她的肩膀：“他
就是想攻擊你，想影響你，你怎麼還聽進去了？”
福利兄也走過來：“秦兄說的對！這種話你連入耳都不要，我們纔是一個科室的，我們是戰友，怎麼能這麼輕鬆地就被卞皓平給離間了？”
林語菲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就笑了笑：“嗯，好吧，反正我也沒錯，其他人愛怎麼說怎麼說去吧！”
只可惜，林語菲不知道，被卞皓平特殊關照之後，她除了正常的每週一天的休息時間之外，就連不休的時候都受到了嚴格的審查，只要卞皓平覺得理由不對的，她的不休甚至能被強行調整，直到卞皓平認爲那個休息的時間是“合適”的。
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兩次，害的林語菲錯過了一次呂興華老先生組織的炮製藥材的學習，林語菲終於怒了，衝進了卞皓平的辦公室，卻看見他的辦公室中還有一個有點眼熟的中年男人，神色不由緩了緩：“你好……卞副院長，現在方便談談嗎？”
那中年男人的視線在林語菲身上轉了一圈，很自然地轉回了卞皓平的身上，笑着說：“卞院長，那先這麼說定了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卞皓平笑着把人送出去，轉身看着林語菲，卻是一臉的冷漠鄙夷：“你這樣不顧病人死活的醫生還有臉來見我？”
“我從來都沒有不顧病人死活！”林語菲憤怒得不行，“我從來都沒有懈怠過我的工作！你分管行政，你應該最瞭解，我的病歷是什麼情況，我組上的患者是怎樣的週轉率，這些你都視而不見也沒關係！起碼我沒有出過一次醫療事故，沒有被患者投訴過一次！你不能不承認這些！”
不給卞皓平任何說話的機會，林語菲快速地說：“卞副院長，我希望你不要濫用職權到專門給我下絆子，這很難看！”
卞皓平笑了笑：“我給你下絆子？沒有吧，林醫生，我是在以我幾十年的從醫經驗來教你，怎麼做一個好醫生，你不識好人心也就算了，可不能反咬我一口啊。”
說着，見林語菲已經被氣到臉色通紅了，卞皓平心中暢快不少，我雖然拿邵振堯沒辦法，但拿捏你，還不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這麼想着，卞皓平面上的笑容也溫和了不少：“再教你一點，別有事沒事就往我的辦公室跑，我畢竟是你的領導，我現在是寬容對你，纔不處罰你，哪天你要是鬧得我沒了耐心，那後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林語菲被氣得手都有點抖了，看着卞皓平志得意滿的笑容，只覺得無比刺目，一個念頭忽然就冒了上來，讓她在這個瞬間整個人都冷靜下來了。
林語菲神色平靜地對卞皓平點點頭：“您說的對，您畢竟當了幾十年的‘好醫生’，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您能繼續保持下去。至於教導我，呵。”說完，林語菲對卞皓平點了點頭，道了聲再見，緩緩離開了辦公室，臨走，還無聲地爲他關上了辦公室的門，有禮有節，優雅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