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航局出來,馬平川的臉色很不好看,他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棘手,竟然一點緩和的餘地都沒有,這讓自己回去如何交代啊,市領導能把這件事交給自己去辦,就是看中了自己在民航局有點關係,可現在自己出馬,和別人過來的結果,也沒有半點的區別嘛。
“馬主任,現在去哪?”曾毅問到。
馬平川沒什麼好氣,道;“回去!”就背手朝自己的車子走了過去。
曾毅搖搖頭,在後面跟上,鑽進了自己的車子。
這次空域調整的事,曾毅早就知道了,去年幫晏治道爭取龍山機場項目時,孟羣生介紹了一幫子京城部委的人給曾毅和晏治道認識,其中就有民航總局的一位處長,姓張。
這位張處長似乎有點知道曾毅的背景,年前帶隊到南江勘測航線時,還特意到白陽高新園區來找曾毅,曾毅作爲東道主,自然是要熱情接待,這樣一來二去的,兩人就有點熟悉了。
臨走的時候,張處長拿出了這次南江之行的成果,曾毅看過那張爲榮城機場勘測的新的進離場航線圖,上面總共標註了八條線,有三條都是從白陽方向走的,而其中的一條,正好就從星星湖的上方通過,曾毅便把這個事記在了心中。
剛纔在民航局,馬平江他們雖然把話說得很絕對,但曾毅知道,事實並沒有馬平江說得那麼嚴重。
進離場航線,不同於真正的航道,它只是爲了提高機場飛機的起降效率、避免飛機對頭穿越時發生安全事故而設的短道航線,短則十幾公里,長則數十公里,專門用來讓飛機爬升和降落。而飛機起飛之後,最終還是要回到固定的航道上去完成飛行的。
這就有點像是進出高速公路時那些上下匝道,兜兜繞繞,最終目的是要讓車子進入自己要走的那條高速公路。
而榮城機場這次修改的就是進離場航線,讓飛機從星星湖方向的這條匝道進行升空。
一般來講,固定航道確定下來之後,就不可能再變動了,但進離場航線卻不同,它是可以進行臨時變動的,所以張處長在勘測時,就爲榮城機場總共勘定了八條進離場航線。平時飛機都走固定的進離場航線,但比如遇到突發的雷雨、大霧,那麼機場就可以臨時開啓其它方向的進離場航線,讓飛機從沒有雷擊大霧的方向進出。
這不新鮮,在國內某些地方,就有機場爲保障高考的順利進行,而臨時改變進離場航線的事情發生。
曾毅能量再大,關係再深,也不可能去改變一條固定的航道,但要想在這些進離場航線上動動腦子,還是可以的。
回白陽的路上,顧憲坤打來了電話,道:“聽說星星湖的招拍會上,所有項目都流拍了?”
曾毅便道:“我怎麼聽你的語氣,好像很高興似的。”
“我有什麼可高興的!”顧憲坤呵呵笑着,“今天真該聽你的,到現場去看一看,這樣也能欣賞到孫大少當時的那副尊容啊!”
“你現在去找孫少,怕是也不晚啊!”曾毅笑着。
“原本是打算要去參加招拍會的,結果母親大人要去靈覺寺聽禪,我只好陪着過去!”顧憲坤解釋了一句,道:“今天沒能去成,真是終生遺憾啊!”
顧憲坤這麼講,是有原因的,以他對曾毅的瞭解,今天這一招逼停,絕不會是在無的放矢,而曾毅的目的,也不會是搞黃星星湖項目,只怕是在鬥垮孫翊、教訓常俊龍之後,星星湖的項目還會在曾毅的主持下,重新啓動上馬。
那天曾毅通知自己去參加招拍會,估計就是在點醒自己,可惜自己理解錯了,否則在今天的招拍會上,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輕鬆拿下幾塊最具優勢的地段,而且價格也肯定是最便宜的。
現在時機錯過,等這個項目再次重啓之時,怕就沒有這等好事了,所以顧憲坤是真後悔,而不是嘴上說說。
“以後還有機會的!”曾毅淡淡道了一句,道:“我現在要回市裡去收拾這個爛攤子,就先不跟你講了。”
“行,你先忙!”顧憲坤笑着掛了電話,“以後再有這機會,我可絕不會錯過了!”
“咔嚓!”
孫翊一下摔了電話,氣得叉腰在辦公室裡踱了兩圈,他得到的答覆,跟剛纔馬平江說的是一模一樣,什麼軍地合作,什麼空域改革,總之一句話,這是上面定的事情,民航西部管理局方面沒有絲毫變動的權力。
常俊龍走近了幾分,問道:“孫少,怎麼講?”
“還能怎麼講!”孫翊更是沒什麼好氣,道:“讓我們找總局,找總參去解決,馬匹的!”
常俊龍心中黯然,他也沒想到今天會有這個突然變故,完全就是被人一下掐住了七寸要害,他道:“會不會是曾毅搗的鬼!”
“除了他,還會有誰!”孫翊說到,但他很納悶,曾毅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能耐,竟然能影響到民航方面的空域調整方案。
常俊龍倒是很清楚,曾毅是影響不了航線變動的事,但這對於翟家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
早上常俊龍還在欽佩孫翊的手段,利用環保部叫停龍山機場,完全就是把曾毅給“將”死了,這一招,不可謂不高明啊!誰知一轉眼的工夫,曾毅就來了個反“將”。比起孫翊的手段,曾毅這一招又高了不止一截。
環保部畢竟是出爾反爾,他們是先通過了龍山機場的審覈,然後再找藉口給叫停的,多少有些故意刁難的意思。而民航局的空域調整,則是早就在進行之中的事情了,曾毅不過是一個順勢推動,就在不動聲色之間,讓自己這邊陷入了絕境,而且還讓你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來。
就是那些深知內幕的人,現在怕是都有些迷糊了,龍山機場被叫停,明明就是曾毅和孫翊之間的一次交鋒,而今天民航局的加入,卻讓局勢一下變得撲朔迷離了,從表面看,這完全就是民航局對自己項目被叫停的一種不滿和發泄。
這裡面能有曾毅什麼事呢?你就是從雞蛋縫裡挑骨頭,也很難挑到曾毅的頭上。
別說是其他人,就是常俊龍本人,雖然心裡覺得這事肯定是曾毅搗鬼,但也對自己的這個結論不是那麼很有信心。
常俊龍此時又有些埋怨孫翊,你要對曾毅下手,但也不能操之過急吧,至少等招拍會結束你再下手啊,現在可倒好,沒搞定曾毅,反而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孫少,要不龍山機場的事,就放它一馬?”常俊龍說到。
孫翊忍不住要破口大罵,自己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把那個項目叫停,現在又要讓自己去放它一馬,別說外人會怎麼看,就環保部的人,也得把我孫翊給看扁了。你還不如直接讓我去給曾毅磕頭賠罪算了,老子要是連一個小小的龍山機場都搞不定,那今後在南江還怎麼混!
“那星星湖的項目……”
常俊龍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龍山機場那邊你要是不放手的話,那星星湖的項目就會因此夭折,這個項目如果停了的話,面子丟得更大,誰都知道這個項目是你孫大少一力推動的。何況大家前期的投入,大大小小也有好幾個億了,總不能徹底打了水漂吧。
孫翊掏出一支香菸,塞進嘴裡想去摸打火機,誰知沒有摸到,就恨恨地把煙一把掐成了幾截,在南江的這片地盤上,自己這位省長公子,竟然屢屢讓一個小人物給拿得死死的,真是奇恥大辱啊!
先是龍山機場的叫停,再是星星湖項目的逼停,接踵而至的兩件事,讓南江省的政局一下變得異常敏感。
而事處事件中心的曾毅,此時卻身在省人民醫院的病房,查看勞倫的病情進展。
“目前我們已經分三次進行了壞死組織的清除手術,摘除了絕大多數的壞死組織,而且恢復的情況非常良好,傷口癒合速度正常,肌肉新生狀況也很好!”邵海波一邊說着,心中有些感慨,對於糖尿病足,目前西醫還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誰知當年被自己扔掉的中醫,卻在這方面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誰也不敢接的病,到了曾毅這裡,幾服藥就徹底扭轉了,他道:“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如果不再反覆的話,就可以確認痊癒了。”
曾毅點了點頭,勞倫這個病的最大問題,就在於她的雙腿失去了癒合能力,壞死的組織其實並不難摘除,只是小手術,難的是如何解決手術後的癒合問題。現在這個問題得到了解決了,那病就算是好了。
“我同意師哥的觀點,繼續觀察一段時間吧!”曾毅就合上了病歷夾,準備離開。
小戴維此時上前兩步,道:“曾先生,我還有個問題要請教。”
曾毅站住腳,道:“你說。”
“現在前兩個階段的治療效果都已經達到了,是不是很快就可以進入第三個階段了?”戴維一直記着這件事呢,當時曾毅接下勞倫這個病的時候,只講了前兩個階段的治療方案,而對於第三階段,曾毅倒是提了,不過只是一句“看情況再說吧”。
這話聽在耳中,像是曾毅對前兩個階段的治療並沒有多大的信心,纔會這麼說的,但戴維相信,對於曾毅這樣的神醫來說,只要敢接病案,那絕對就是有把握的,而之後的治療,也證明了戴維的推測是正確的。
這就讓戴維有些無法理解了,爲什麼曾毅不講第三個階段的治療方案呢,是不是還藏了什麼絕招不願意讓人知道。
這纔是戴維關心的重點,前面兩個階段的治療,確實治好了勞倫的雙腿壞疽,讓她不用再面對截肢和生命的威脅了,但雙腿壞疽只是糖尿病引發的併發症,如果不徹底治癒勞倫的糖尿病,那麼這個雙腿壞疽的情況,可能還會再次發生。
戴維可不想自己這次的“偷師”,只偷了一半。
“第三階段的治療,其實可以回到美國去進行,治療的效果都差不多!”曾毅說到。
這一下,不光戴維急了,就連病牀上的勞倫,也都有些着急了,這怎麼能差不多呢,自己在美國接受了近二十年的糖尿病治療,而治療的後果,就是讓自己差點截肢送命,讓自己回國美國去接着治療糖尿病,這不讓自己去找死嗎!
邵海波看着曾毅,他也是有點不怎麼明白這個道理。
“曾先生,我現在最信任你的醫術,也更願意接受你的治療!”勞倫說到。
戴維也道:“是啊,曾先生,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叫做救人救到底!勞倫女士的病,還要麻煩你接着親自治療啊!”
曾毅擺了擺手,“你們沒明白我的意思,不是我不肯治,而是按照我的治療方案,勞倫女士的身體會繼續存在於高血糖的狀態之中,這個情況,怕是你們無法接受啊。”
小戴維就有點無法理解了,什麼叫做繼續存在於高血糖狀態之中,治療糖尿病的唯一目的,不就是要把血糖降下來嗎!
“曾先生,要不你先講一下你的治療方案?”戴維請教到。
曾毅想了想,道:“這樣吧,戴維你也不是醫學上的外行,我就問你幾個問題吧!”
戴維擡手道:“曾先生先請坐,咱們坐下慢慢說!”
曾毅也沒客氣,過去在沙發上坐下,一邊道:“師哥,你也坐,關於勞倫女士的下一步治療方案,咱們共同討論一下!”
邵海波當然要坐下,他還想知道曾毅關於這個病有什麼高見呢。
衆人坐下,勞倫的助手倒了幾杯水,然後就站在一旁,臉色倨傲,心道這個可惡的中國大夫又要故技重施了。
戴維很厭惡地盯着這個助手一眼,他不止一次聽到這位助手背地裡講曾毅的壞話,這簡直是莫名其妙,醫生故意拿捏病人,必然是有榨取錢財的目的,但曾毅從勞倫身上撈過一分錢嗎,所有的治療費用,都是由省人院按照標準收取,曾毅非但一分錢沒撈到,還爲此惹一身騷,差點被人罵爲是“洋奴”。
勞倫說是捐助南雲醫學院一筆資金,可到現在還八字沒一撇呢,就算這件事成了,那政績也記不到曾毅的頭上,因爲曾毅並不負責南雲醫學院的具體運營,他負責的是籌建,只要把南雲醫學院蓋起來,曾毅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再說了,誰都治不好的病,人家給你治好了,若非如此,你小子現在估計都失業了,最沒有資格詆譭曾毅的,就是你小子了。
“曾先生,你請說!”戴維按下心中的不爽,扭頭看着曾毅。
“第一個問題:對於疾病,西醫上是如何定義的?”曾毅問到。
如此簡單的一個問題,戴維卻有些皺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迄今爲止,西醫對於疾病似乎還沒有一個能讓人滿意的定義,以前西醫認爲除物理以外的原因,其餘疾病都是由病菌引起的,但很快就被推翻了,比如勞倫的這個糖尿病,它是病,但你能說血糖是病菌嗎,非但不是,血糖還是人體的能量來源呢。
想了想,戴維道:“由於某些原因,導致人體正常形態和功能發生了偏離,就可以稱之爲疾病了。”
曾毅一聽,只是笑着搖頭,卻不搭話。
戴維只好又道:“但這個定義也不準確,比如心跳,正常人每分鐘跳動七十次左右,這屬於正常,但運動員可能就只有四十,也屬於正常;再比如智商,低智商是病,但高智商就是天才了。”
曾毅就道:“糖尿病,就是人體內血糖超過了標準?”
戴維點頭:“高血糖是糖尿病的主要特徵!”
曾毅又道:“第二個問題:1921,加拿大人班庭發現了胰島素,當時醫學界認爲胰島素的發現,將徹底消滅糖尿病,現在時間過去了將近一個世紀,結果如何?”
戴維直搖頭,不可否認班庭當時的貢獻,那是人類首次發明一種藥物,專門用來治療一種疾病,意義極其重大,然而站在現在看過去的話,胰島素本身的貢獻,卻沒有那麼大。在胰島素沒有發現之前,糖尿病只是一種先天性的遺傳病,存在於少數人之間;然而在胰島素髮現之後,糖尿病非但沒有徹底消失,反而愈演愈烈,成爲了一種流行病,患者羣體暴增了千倍都不止。
現在醫學界將糖尿病分爲兩個類型,一種因爲胰島素分泌缺失引起的,一種是胰島素對抗引起的。而完全適用於胰島素治療的第一個類型,才佔據了整個患者羣體百分之五不到的比例。
時至今日,糖尿病仍然是西方醫學無法治癒的一種疾病,其發病的真正機理,依舊是一團迷霧,醫生能做到的,只是控制血糖。
“勞倫女士的糖尿病,屬於是第二種類型!”曾毅看着戴維,“人體具有免疫機制,會自發抵抗外來的侵襲物質,但胰島素作爲人體自己分泌出來的一種物質,爲什麼也會被人體抵抗呢?”
戴維搖頭,自己要是能知道原因的話,那戴維家族早就發大財了,全球的糖尿病患者有將近四億,這比美國的總人口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