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東並不是一個行事莽撞的人,在做出決定幫助邵小芳之前,他其實是有考慮的。
惻隱之心是人類一種普遍的情感,如果多了男女關係,這種情感很容易昇華爲憐惜,繼續昇華下去,就是心疼。江小東雖然跟邵小芳只有一夕之歡,但這個過程中她的所有溫柔表現,她的姿意揮灑和釋放,她總是很用力的擁抱,她明顯特別在意江小東感受的細緻討好,以及第二天雖然簡單但顯然格外用心的那一餐,都並不刻意,但無不讓他明顯感覺出她有在付出的意味。
江小龍心裡很清楚,這種付出的意義並不在於她把他當作“第一個那種生意的客人”,而是在於“在做那種生意前最後一天跟比較喜歡的人在一起”。
這種心態是很容易被江小東體會到的,不僅體會到,而且會影響到他,加上知道了她的事,對她漂亮外表下反襯的單純本性,對生活的積極努力,對家人的責任和擔當......又多了幾分欣賞。於是這短短的十幾個小時的相處,惻隱之心不知不覺地變成了憐惜,然後是一絲他自已也沒有察覺的,心疼。
正因爲如此,在大概能有把握保證“自已的歷史不會發生影響到時間線的改變”的前提下,江小東決定幫她。當然,前提是邵小兵說的這件事情,是靠譜的。
所以,他今天來找邵小兵,其實有明確的目的。他要確認幾件事。
第一,這件事不會給年輕的自已帶來麻煩,三十七歲的自已終究還是要回歸的。
第二,自已人身安全的風險要可控。
第三,事成之後能順利地拿到錢。
要實現第一,他在這件事裡就不能介入太深,所以提出來對方說出地點自已去,而且要蒙面,去了以後幹活,功成,拿錢,身退。
要實現第二,就要了解雙方的實力對比,如果實力差不多,那自已的出現就是錦上添花,憑着身上的暗能量,人身安全基本沒問題。如果實力對比特別懸殊,那自已去了可能就相當於杯水面對車薪,那萬一弄不好,“杯水”就也許變“悲催”。
要確認第三,就一定要和龍氏兄弟見見,瞭解他們的人。
對龍氏兄弟講的這些江湖事,江小東雖然也有一部分正常的好奇心,但其實沒有特別大的興趣。但是他有耐心,所以龍氏兄弟在講,他就聽,還會發表一些自已的看法,通過這種方式去了解他想知道的。
至於事情本身,聊了這麼多,現在江小東心裡已經有了一些判斷。既然龍士傑在問,他就把自已的判斷說了出來。
“我是在想,過江龍這麼做的原因。”
江小東喝了一口茶,說了聲謝謝。龍士傑說:“不客氣,江老弟你請講。你有文化,人又聰明,加上旁觀者清,你的看法,對我們一定是有價值的。”
龍士傑的表現讓人舒服,又顯得很實在,江小東心想,他們這麼年輕,就在江湖上做到這種程度,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繼續說下去:
“過江龍襲擊龍哥的挖掘機隊,目的是爲了龍大哥,但是他們發現龍大哥沒在,爲什麼沒有撤走,而是高調地宣佈接管了呢?如果撤走了,龍哥不會知道這是他們乾的,所以說他們這樣可以說是暴露了自已。過江龍手下只有幾十個人,作爲一個外來戶,他怎麼會這麼狂?剛纔龍哥的分析很有道理,因爲他在當地有合作的勢力,對吧。”
龍氏兄弟都輕輕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講。
“他們怎麼合作呢?不外乎一方出力,一方提供一定的承諾,一定的支持。具體在襲擊挖掘機隊這件事情上,這個合作勢力對過江龍的承諾,我想首先應該是‘你打下來的地盤就是你的’,或者至少一部分會給他,類似的承諾。”
龍氏兄弟點頭的同時神色凝重了起來。
“那支持方面呢?不外乎人和錢,還有後路。後路這個事已經確定了,被你們打跑之後幾十人憑空消失就是例證,錢的話有沒有對我們來說不太重要,人呢?我想應該是沒有的,否則你們去搶回挖掘機隊的時候,過江龍不會還是那幾十個人跟你們拼命,而一直沒有別人支援。”
江小東口有點幹,喝了一口茶,邵小兵手快,趕緊給續上了。
“有了地盤的承諾,有了後路的提供,也許還有錢方面的獎勵預期,但是沒有人方面的支持。這些都是提前說好的,所以過江龍在面對你們收復挖掘機隊的時候,雖然以少敵多,但都很拼命地去頑抗。”
“那麼,爲什麼沒有人力方面的支援呢?你們哪個老大,手下會缺這百十來人?”
“我想原因很明顯,是因爲人不能露面。新州就這麼大,只要有人出來支援過江龍,你們就會知道人是從哪出的。”
“除此之外,你們的敵人,並沒有把握在這兩邊安排的伏擊中就一定能勝,能搞定兩位龍哥,所以纔會這麼謹慎。爲什麼在看似這麼有把握的佈局裡,他也沒有低估你們?我想,是因爲他了解你們。”
“你們這次找我幫忙,行動的目標很明確,但是這個目標屬於誰的勢力。你們並不確定。”
“由此可見,第一,雖然我不瞭解新州的江湖。但我分析新州的江湖勢力,至少是兩股以上。”
“第二,你們不知道真正的敵人到底是哪一股。”
“第三,對方很瞭解你們。甚至可能你們互相都很熟悉。”
“第四,你們的實力旗鼓相當。”
“這就是我的分析。我不知道對不對。”
江小東停了下來,端起茶杯喝茶,表示自已的話告一段落。
龍氏兄弟互相看了看。然後龍士傑看向江小東,眼裡滿是欣賞之色,一邊點頭,一邊說:“江老弟,你要說你沒有混過江湖,我都不大敢信了。但我知道你這個事不會說謊。”
龍士雄卻問邵小兵:“聽了你江大哥這些分析,你覺得怎麼樣?”
“我?我特麼都聽傻了......”
“哈哈哈。你呀,你平時有機會多跟你江大哥學着點。”龍士雄拍了拍邵小兵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