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了一番佩雅大長公主,在迴轉過來的顧親王的盯視下,他守着佩雅睡下,這才被允許離開顧親王府,他不知道後來回來的顧親王知不知道他的母親剛剛對自己說了什麼,這個問題自然有佩雅自己去考慮,沈茂尋只覺得自己心裡空落落的,他當初進宮的目的便是爲了查出師父中毒的真相,現在真相已經出現在了他眼前,但他卻沒覺得放下了心來,反而有了更多的心事。
今天的事情是在是太奇怪,簡直太奇怪了。佩雅大長公主就這麼把真相告訴了他?可在原著小說中完全不是這樣啊!原著中的炮灰沈茂尋之所以與女主結盟,目的之一便是要查出當年的真相,就他看的那部分小說來看,文章的進度都到了一半了,那個炮灰沈茂尋也才找到線索,從冷宮的一個嬤嬤那裡知道他師父當年的死可能是與宮中貴人有關的,他當初還以爲是謝太后或者是建華帝呢,大長公主自己承認了這是幾個意思?現在這個節奏完全就不對了啊,女主還沒懷上孕,還沒被打入冷宮呢,大長公主怎麼就自己承認了呢?沈茂尋徹底搞不明白了。
坐在馬車之中,沈茂尋忍不住揉了揉額角,這些也就罷了,他當初入宮的原因,就是爲了查清楚他師父當年的死因,但是他如今已經知道了真相——就算他師父有仇人的話,那也是已經死了的二皇子了,可以說大仇已報,那他還有沒有留在宮中的必要呢?他要不要在於縈懷孕生下孩子之後就請辭出宮呢?天下之大,以他的醫術和爵位的俸祿,哪裡去不得,只是他離開了宮殿和那些勾心鬥角的貴人們,他是不是還有機會能見到江遠清?到時候他們兩個幾乎都沒了交集之處,只怕就再無如今這樣的便利了,還是再看看吧。
於縈這一胎懷得甚穩,孩子漸漸長大了,沈茂尋也就在謝太后的示意下,停了給謝太后把平安脈的任務,把這個職責交給了那個一直看他不大順眼的趙太醫,一心一意的守在了於縈身邊,這個孩子不僅僅是關係着於縈的性命跟她將來的地位,與沈茂尋的性命也是相關的,由不得他不在意。隨着時間過去,他漸漸與外頭斷了消息,或許是因爲建華帝當初對沈茂尋說的那番話,宮中對於縈出手的動作也漸漸消停了下來,這日子一晃就過去了兩個月,於縈腹中的孩子已經有七個月了。
斷了與宮裡的交流,沈茂尋便不知道這宮裡最新的八卦了。如今這宮中傳得沸沸揚揚的,還是沈茂尋的送子金童的名號,當初沈茂尋奉了謝太后的命令給兩位妃子開了方子,之後不多久莊嫺雅果然被查出來懷了兩個月身孕,算算時間,剛好是服了他的藥沒多久的樣子便懷上了,由不得後宮衆妃子不對他另眼相看,便是建華帝對沈茂尋也要高看一眼。還有人說皇后本來也是要讓沈茂尋去給她看看的,只是被建華帝給說了一通,道是於縈現在正在緊要關頭,你都等了這麼多年了,難道連這三個月都等不得了嗎?
這話說得可着實是不怎麼客氣,沈茂尋不過是一個御醫而已,於縈那頭又不是離不開人,便是沈茂尋離開兩個時辰也不會如何,建華帝說這個話就是在防着皇后了,幾乎是明擺着說皇后想要殘害他的孩子。這流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皇后確實是被建華帝落了面子,半個多月都沒出過椒房殿的門,還是謝太后從中說合,帝后才重歸於好,但這也爲之後建華帝廢后埋下了伏筆。
這日沈茂尋正在房間內看着自己帶進宮裡來的醫書,卻忽然聽得下人來報,道是皇長子與皇次子一同到了於縈宮中,皇長子還點名要見一見沈茂尋,派人來叫他去。現在的兩個皇子,最大的纔不過堪堪五歲的模樣,雖說還不到要避嫌的時候,但也不好這麼大大咧咧的進到妃嬪宮殿裡來了,不過想到皇次子其實是於縈親生的,有他陪着也還勉強符合禮數了。
等沈茂尋到了於縈招待這兩位小貴客的殿外,這才知道,如今的氛圍可沒有他想的那麼溫情脈脈,甚至在他看來還很有些尷尬的。二皇子從一出生就被抱過去交給皇后教養,雖說皇后待他不會像對待自己的孩子那般上心,但在謝太后與建華帝的監督之下,對這個孩子也算得上是過得去了。這位小皇子從小見的吃的用的,幾乎都是這個世界最頂尖的東西,於縈這處小宮殿的配置雖然在她懷孕之後已經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在這兩位皇子看來,並不是太好,甚至於還有些寒酸的,這兩位小主子城府還不夠深,面上便帶出了一些來,於縈看着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有些看她不起,心中也有些發酸,這氣氛便有些僵了。
要是單說這一樣,還不至於到了現在這般尷尬,問題便出在了皇長子身上了,這位皇子年紀居長,要按排行與出身來說,在建華帝的孩子中是排第一的,就因爲身體不好,母妃難產而亡,在宮人的心裡,他的地位反而還不如弟弟,就因爲身體不大好常年被口無遮攔的淳妃刻意灌輸這樣的觀念,在大方向上有建華帝監管着還沒什麼問題,但是他心中對這個弟弟可就看不大順眼了,掃了一眼這小宮殿,對着於縈殷切的囑咐人送上的點心更是碰也不碰,皇長子笑着道:“阿弟,你生母可是看我不大順眼,這般的吃食也端上來給我用?”
皇長子的飲食等等,因爲有着陳氏的貼補,確實比在皇后處養着的皇次子要好,但是於縈招待她親生兒子的東西,確實是她能找出來的最好的事物了,要說辱沒了皇子的身份那也是絕無可能的,皇長子這就是在找茬了。皇長子針對的是皇次子,皇次子又何嘗願意被他嘲諷,要不是他這個兄長身子太弱,怕養不大,他又何至於陪着一起到現在也沒取名字?這回更是被嘲諷生母,更是不能忍了。
“這些東西不合阿兄胃口,那阿兄也可以不用吃的,要是阿兄是不喜歡吃點心之類的,我回去也可以與母后說上一聲,到時候自然再不會有人爲皇兄提供點心了。”皇次子也只比皇長子小上三個多月而已,比起嘴皮子,也是毫不示弱。“你敢!在皇后身邊養的又怎麼樣?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嫡子了不成?”皇長子心裡到底還是個孩子,一聽自己可能會被斷了點心,哪裡還能忍得下來,平日裡被淳妃唸叨得多了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皇次子也忍不住這口氣,自然也是發言反擊:“你姨母要是生了孩子,你以爲潤善殿還會有你的位置嗎?”“說得好像皇后娘娘生下皇子,椒房殿還會有你的立足之地一般!”兩個身份尊貴的小皇子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來,眼看着就要動手了!
孩子的爭執,他們或許對自己說的話的嚴重性還沒什麼理解,只是覺得這些話會讓對方不高興,便說了出來,可邊上的大人自然不會這麼以爲,尤其是做在一旁的於縈——以她如今的地位,連兩位皇子的庶母都還算不上,兩位皇子坐在上首,她這個做主人的卻得在下手相陪,她雖然性子涼薄了些,到底還是一個母親,長子一出生便被皇后抱走,如今這還是第三回見,比之如今懷着的這個,只怕還要心疼一些,當下便開口調節起來:“既然兩位皇子不愛吃這些,不如……”
於縈的話還沒說完,守在皇長子身邊的那個美貌的侍女便開了口,她帶出了抹飽含深意的笑來:“兩位皇子爭執,以娘娘的身份還是看着便好。”她話說得輕巧,內裡卻是在鄙視於縈,你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就算得了嬪的待遇又是如何,皇子的身份地位何等尊貴,根本不是你能插手的。她說這話,是根本沒將於縈放在眼中了,其實在宮中也的確是這樣,在那些貴人如婉妃、淳妃身邊當值的侍女,論起地位來,比貴人這些低等妃嬪來還要高,往日於縈也是得巴結這些人的,可如今的情況卻不同,她面前的可是她的兒子,她怎麼能坐視自己的兒子被人欺負?
正在這時,或許是被皇次子戳中了痛處,皇長子終於捺不住性子,站起身來啪的一聲打了皇次子一巴掌:“你不過是個婢子生的孩子,還真以爲你能跟我相比嗎?有本事就去跟母后說好了,看她會不會爲你出頭!”說着他理也沒理皇次子,他又不是第一次打弟弟了,上回皇后不僅沒責罵他,還壓着皇次子跟他道了歉,皇后纔不會爲着孩子打鬧的這點事跟他背後的陳氏鬧得不痛快呢!這回也是一樣,皇后派來的嬤嬤拉住了想還手的皇次子,就這麼讓皇長子大大咧咧的出了門。
沈茂尋纔到了門口,便看見皇長子趾高氣揚的走了出來,看見他也只是哼了一聲,對他的行禮也一副沒看見的樣子,就這麼揚長而去了。倒是皇長子身邊的那個婢女瞧了沈茂尋一眼,露出了抹讓沈茂尋覺得渾身不舒坦的笑來,沈茂尋也覺得很是奇怪,這個人他明明沒見過啊?
到了殿內,這情況更是不堪,連兄長的影子也看不到了,皇次子身邊的教養嬤嬤才放開了他的手,年紀更長些的那位還義正詞嚴的指責皇次子:“殿下爲何要與皇長子起爭執,是忘了皇后娘娘當初的交代了嘛?”皇次子到底還是個孩子,他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不是皇后,平日裡已經很是謹慎了,還是受了兄長的氣,如今當着生母的面受了欺負,生母的地位低下,不但給不了他幫助,甚至還因爲他被兄長身邊的侍女斥責了,一個侍女!皇次子眼睛都紅了,抹着眼淚衝了出去。幾位教養嬤嬤與侍女口裡唸叨着:“皇子,請注意儀態。”趕緊衝了過去,根本沒理會就坐在一旁的於縈。
面對這樣的場景,比皇次子還要心碎的還有一人,那就是皇次子的生母於縈,權利與地位,她一樣也沒有,她原本以爲被託付給了皇后的長子,過得應該也不差,如今事實給了她一巴掌,就是因爲她於縈,連她的兒子也要受人欺侮,皇次子臨走之前紅着眼眶看着她的一眼,看的她的心都要碎了,連皇后都不能保住她的兒子,那她如今懷的這個,在她的身邊豈不是……搖晃了兩下,於縈覺得自己的眼前漸漸模糊了起來,守在於縈身邊的侍女尖叫了一聲:“天哪!快請沈太醫來!娘娘出事了!快來人啊!”坐在椅子上的於縈,一大團血跡在她淡黃的裙子上染上了一片殷紅的花朵。
沈茂尋本就離得不遠,聽了人這麼一說,趕緊衝了進來,指揮兩個粗使嬤嬤抱起了於縈,便往於縈的寢室送,邊走沈茂尋便用輔助系統給於縈把了脈——於縈的脈象本就難辨,如今事情來得又急,事關人命還是用輔助系統比較妥當。等系統的結論一出來,沈茂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好,這嬰孩要早產了,七個月便早產,雖然民間有七活八不活的說法,但七個月的早產兒也還是很危險的。
在囑咐下人準備熱水,又去把穩婆和乳母找來後,沈茂尋一時之間也沒了別的事情可做。他一個年輕男子,在一旁用鍼灸等物輔助也就罷了,真要是他負責給於縈接生,這是絕不符合規定的,雖然沈茂尋心急如焚,但是他要是冒然出手,便是救下了於縈的命,只怕她醒來之後也是要自裁的,他沒了辦法,勉強用鍼灸控制住了情況,其他的還是得等穩婆來了才行。在這個難得的間隙內,沈茂尋的腦海中掠過了一個念頭,這個時間軸又發生了變化,於縈的孩子應該是順產纔對,她生完孩子,女主的孩子已經掉了,被罰入靠近冷宮邊上的宮殿裡禁足,而現在,女主才發現身懷有孕,這一切的事情都發生了改變,想想還真是叫人心裡不安啊。
於貴人提前產子的事情自然很快傳到了建華帝的耳中,於縈爲什麼會早產的緣由自然也瞞不過他,對於子嗣有一種莫名的強迫症的建華帝自然震怒,更何況這事情居然牽扯了除皇長女之外,建華帝如今所有的孩子。這事情論起因到底還是因爲皇長子,這個孩子沒有繼承到陳玉瑩當初的半點靈活聰穎,如今看來,似乎還被淳妃給養歪了,皇次子的生母地位再低下,那也是朕的孩子,是他的兄弟,說他的婢子生的,那也是打了朕的顏面,皇次子雖然也有錯,但算起緣由,還是爲了維護生母——這一點上,建華帝還是與他很有共同語言的。
這般一想,建華帝的處置方法也就出來了:皇長子即日起搬離潤善殿,於惟勤宮禁足反思三個月,至少抄寫建華帝指定的佛經三百遍,爲這個早產的兄弟祈福。皇長子才五歲,又認得幾個字?連筆也握不穩的,抄寫三百遍已經是個極重的任務了,而且以他如今的身體狀況,建華帝要是真對他體罰,說不定他就這麼夭折了呢?建華帝到底還是捨不得。皇次子只是得了不輕不重的一句斥責,在宮中禁足三日罷了。比起皇長子來說,這點責罰幾乎不算什麼。
這些都是後話了,如今沈茂尋面臨的困境就是,他要怎麼保住於縈跟她肚子裡的孩子?建華帝對自己的孩子倒是捨得,還特意送了極品血燕來給於縈吊元氣,也多虧了這些燕窩,於縈恢復了些元氣,咬着牙把孩子生出了一半來,接生的穩婆額頭都在冒汗:“娘娘,你用力啊!用力啊!小皇子已經出來將近一半了,您再使點勁!”她們自然也只能說些好消息了,沈茂尋站在一旁看得清楚,就算有他的按.摩和鍼灸輔助,於縈依然在大出血,在這個根本沒有驗血跟輸血的時代,大出血這樣的問題,幾乎就是沒救了的意思了。但他們卻又不能不救她,沒了她的護佑,這個現在才生出一半的孩子能不能長到會爬會說話的時候還是個問題呢!
在沈茂尋煎熬了許久之後,終於聽得穩婆一聲驚喜的宣告:“娘娘,恭喜您,是個小皇子!”那穩婆面露不忍,這小小的嬰兒不足月就生了下來,皺皺巴巴的不說,身子也弱,哭起來的聲音也是細細小小的,微弱得幾乎聽不見,這位小皇子本來是要被抱出去給小方脈的太醫診治的,但是沈茂尋這時候突然搶上了一步,從穩婆手裡抱過了那個瘦弱可憐的小嬰兒,湊到了於縈的面前,那穩婆像是猜到了他要做什麼似的,嘆了口氣,也就隨他去了。沈茂尋低着頭把那孩子湊到於縈面前低聲道:“娘娘,您看看他,他還這麼小,您不爲別的,爲了他也要堅持下來。”
像是配合沈茂尋的話似的,那孩子感覺到了母親的氣息,止住了細細的哭聲,一雙小手在襁褓裡掙扎起來,像是在找自己的母親抱抱似的。於縈滿是愛憐的親了一口自己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咬着牙道:“沈太醫……我不會放棄的。”那穩婆這才抱着三皇子走了出去,沈茂尋抹了把臉,眼中滿是堅定,現在是他出手的時候了,這是他第一次做這般沒把握的事情,如今他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但沈茂尋的努力到底還是沒有成功,於縈失去了太多的血了,沒了補充,加之早產的時候失了元氣,看着是救不回來了。只是於縈的求生**還是極強的,便是知道自己沒可能活下來了,她還是積攢了她最後的力氣,見了建華帝一面。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只是在之後宮中的妃子爲了爭搶三皇子的撫養權時,建華帝的態度一直很是暖昧,坐視宮中暗潮洶涌,卻不肯答允任何一個妃子的請求,想來還是於縈對他說了些什麼的作用。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了九幹,爲自己撒花!*★,*:☆、廠甲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