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娉婷在轎子裡,聽着清音發着顫的聲音,清濯的眸子裡終於出現了幾分慌亂,想伸出手去掀開簾子,可是手剛觸及到轎簾的時候,一道熱血已經灑了過來,血浸轎簾,溫熱了她的指尖。
葉娉婷伸出的手燙着了般頓時縮了回來。
清濯的眸子也沉了。
他們是玩真的,外頭……是真真正正的在廝殺着了。
無異於鄴城密林中聽到的聲音,有人在慌亂間叫着:“睿王有令,務必要保護好王妃!”
記憶重疊至那個星夜,彷彿也是這樣慌亂的場景,不斷有人倒下,也不斷有人喊着:“保護睿王!”
葉娉婷一顫,清音的聲音還在轎子後側響着:“有……有人要綁架王妃,死、死人啦……”
平常看着機靈,但看見這些人間煉獄就軟了。
葉娉婷在轎子中也發着顫,心裡頭的驚慌並不比清音低,外頭的打鬥聲還在繼續:“住手。”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直喊出這兩個字……
深吸了一口氣:“我隨你們走。”小臉已經蒼白。
雖然沒看到外頭的場景,但只要動動腦筋一想,外頭的打鬥聲亂成這樣,而且熱血都灑到她的轎簾來了,必定是對方來的人多,而死的人是守護着她的人……若她再不出聲,只怕待會兒對方殺盡了她的人,一樣把她帶走……
那倒不如少死一些人,順便……保住外頭的清音與幽蘭。
“小姐!”聽着清音的聲音還在繼續鬼哭狼嚎着。
“嗯。”吃力在轎子中勉強應清音一聲……若是清音伶俐,應當能聽出她現在聲音的不對勁。
轎子外頭的清音果然哭聲停了下來,小姐的那聲“嗯”裡頭,似乎帶着警告的意味:不要再鬧了,不要再反抗了。
她自有分寸。
凌曄的大軍剛走,這些人分明就是算好了,預先在這裡埋伏好的,她逃不掉了……
外頭的打鬥聲果真在她那兩句話中漸漸停了下來,陌生男子的聲音傳進來:“睿王妃說的可是實話?”
葉娉婷沉了眸子,一雙手放在裙上,已經握了起來,答話聲也微微吃力:“我隨你們走。”既然他們多疑,那她只能再重複一遍了……
如今這慌亂的場面裡頭,只有她能把持局面了。
提出了她的要求:“放了他們。”
帶頭的男子只是笑了:“好,睿王妃好膽識……那兩個丫鬟可以放過,其餘人……”邪佞的笑了一聲,緊接着是利劍割喉的聲音,還是保不住,護送着她回睿王府的那十幾個人全都死了……
男子殺人滅口,一切收拾乾淨了才道:“王妃,從轎子裡頭出來,隨我們走罷。”
……
葉娉婷根本就不是自己從轎子裡頭出來的,拼盡了力氣掀開轎簾的那一剎那,已經有一陣不知名的粉末灑了過來,她還未來得及說話,整個人便已經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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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前所未有的黑……腦子一直混混沌沌,好像有一塊幕布一直遮掩着她的思緒,叫她找不到出來的路,周圍似乎有許多的聲音,先是慌亂聲,然後是馬蹋聲,最後又是馬車輪子轆轆的聲音……
她在混沌中聽得不甚清楚,只覺得頭痛得很,頭暈得很,恐懼感侵襲着她,一腦子的凌曄,清音,幽蘭……
“不……不要……”在夢中囈語的出聲,腦袋一直左右搖晃……
一直在掙扎。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吵鬧的聲音安靜了起來,那些人方纔似乎是要把她帶去哪裡,而此刻就是帶到了,所以周遭也變得寂靜了起來……
可是在混沌中,越靜謐的環境就越顯得可怕,於是沉溺於黑暗中的葉娉婷也開始不安起來:“不要……不要……”聲音羸弱,極淺極淺……
身子因爲難受而向側邊翻,一翻身腦袋便磕到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終於疼得她漸漸清醒了過來……
就在她欲清醒的那一刻,一道似熟悉又陌生的男子聲在身側響起:“呵呵,真是有趣……”
葉娉婷被藥迷暈,睡得模模糊糊,這一道聲響聽得不太清晰,只覺得像是從遠方傳來的聲音,遙遠得很……
腦袋上撞出的疼痛從額頭開始蔓延,傳遞到全身,讓她整個人也開始緩緩恢復知覺起來,知道自己現在正身處在危險之中,努力的想要睜開眼,擡了擡眼皮:“……”
“凌……”凌曄……
聲音輕細如汩汩流水聲,又似珠玉落入盤子的聲音,動人好聽得很。
還帶着幾分有氣無力的嬌軟,就似《長恨歌》中所說的一般:“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宇文凌翌此刻看着葉娉婷,倒有其中所說的,讓人不自覺的想要心疼,只是……
脣角邊的笑容倏而冷凝下來。
葉娉婷還在吃力的張着嘴囈語,腦袋疼痛,全身被顛簸得都痛:“凌……”
遲遲沒能將末尾的那個字喊出來。
方纔她第一次喊的時候他沒能聽清,此刻聽清了,那顆堅硬的心有一瞬間的觸動,儘管知道她喊的是“他”而不是他,但凌翌、凌曄,不還終究有一個字是一樣的嗎?
都是“凌”。
冷凝的笑容因爲葉娉婷這一個字而放鬆緩,雖然臉上還是無謂的笑容。
笑得深沉莫測,讓人猜不出心中所想……
葉娉婷疼了好一會兒,勉強的終於睜開了眼睛,其實她能這般迅速察覺到痛,莫約也是因爲藥效過了的原因……
宇文凌翌派人去將她弄來,爲了讓她好好配合,特意命人下了三個時辰的秘藥,此時已經是她到賢王府後的一個時辰了。
葉娉婷緩緩睜開了眼,盡力的凝了一下眸光,這才漸漸將眼前的景物看清楚,一入目便是雕花的榻欄,身下軟綿綿的,似是厚厚的褥子,儘量聚了力氣,想要翻身,結果一擡眼便是以天爲被的景色,原來她現在不在屋裡……
看到的景色把她嚇了一跳,如火的楓葉,似血的紅……紅得叫人心慌發悚……
“這……這是哪裡。”想要問,可終於感覺到了身側有人,從大片的紅楓中回過神來,凝眸,視線聚落到那個人身上,看清是誰的時候,更嚇了一跳,臉色變得略微蒼白起來。
“七……”
“叫我賢王。”宇文凌翌脣畔帶笑,知道她看到他會嚇一跳,更何況他現在正坐在她躺着的軟榻旁邊,只要他再稍稍坐上前,再靠近一些,立即就是*的姿勢。
“七王爺。”看到了是誰將自己綁過來的,葉娉婷一雙清濯的眸子沉了下來。
“說了多少次了,把‘七’字去掉,叫得親暱些。”
葉娉婷看着一臉玩味不恭的宇文凌翌,直想起了從前在皇宮裡頭的事情,宮宴上屢屢被他使計陷害不說,她由“傻”變爲“不傻”還是拜他所賜,除去了這些,凌曄去泰山的途中被他派人追殺,以及她現在肩頭上的劍傷,也是他所贈與的。
新仇舊怨一堆,只怕是掐着手指算都算不完。
看着他此刻竟然還有心情與她開玩笑,竟然還讓她叫得親暱一些?
她不罵他都不錯了……
葉娉婷直皺着眉頭,從看清了他是誰了以後,一直蹙着眉心,深仇大恨的模樣……
宇文凌翌笑得更歡了:“本王好看麼?睿王妃這般看我……”一直睨着他,那雙清濯動人的眸子甚至沒有動過。
像是望着他,望呆了……讓他心情沒來由得一陣愉悅。
葉娉婷一臉嫌棄的看着他,竟然把她綁來了這裡,還與她開着這些似是而非的玩笑,心下抑鬱,整個人往*榻裡頭縮了一些,刻意不去看那些紅得近乎妖冶的楓葉,只是把眸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鎮定了一會兒,緩緩的出了聲:“我只是要看看,是誰把我弄來這裡。”
想到方纔不久前的那一場廝殺,還有在靈山攔截她時所說的那句話:“有膽量綁我,卻沒勇氣用真實的身份,明明是賢王府的人馬,卻還要裝作江湖綠林人士……”
因爲從前有與他說過話,所以此刻並不陌生,對他的態度也一如既往的不好,話語中都帶着淡淡的火藥味兒。
宇文凌翌聽到了葉娉婷的話也不惱,只是笑,知道手下的人馬果然是按照他所交代的吩咐做了,一雙凝着妖冶的眸子透漏出了幾分渾然天成的邪魅:“王妃指的是那句:‘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嗎,要想從此過,留下……?’”話沒說完,輕扯了脣畔,自個先徑直魅笑了出來,“本王只不過是心血來潮,要捉弄捉弄你罷了。”
知道葉娉婷那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想要把她弄到手裡來,亦是不忍就這樣白白放過她,既然是獵物,就值得讓他好好逗弄一番……
就如此時……
看着葉娉婷鄙視他的眸光,覺得好笑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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