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浩浩蕩蕩的復仇大軍開始籌備進發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可笑,恍惚這又是多年以前進行的多場無所謂的遊戲,主角依然是拉當與那拉。

拉當的法力已使他足夠意識到危險的到來,雖然並不知道從何而來。黑色水晶鏈上不停地顯示巨人恐懼顫抖的背影,我凝視水晶臉上是自己都琢磨不透的笑容,隨之發出的怪異的笑聲甚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即使我明白仇恨的存在是極其荒謬與不堪,在外人看來仇恨是件很可悲的事情,但是那股燃燒的怒火在水晶環心不停流竄,我控制不了最自然的反應,剋制不了悲憤的感情;同時也在想爲了仇恨喪失生命存在的意義到底是否值得,可是卻深陷其中無力自拔,又或者是根本不想放下。頭腦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催促我不斷前進,越走越遠,遠到找不到寬容和自由的路,我懷疑那是母親眉昀的聲音,她用仇恨束縛了我的心。

終於有一天,拉當身着牙白王子裝,外披一件深藍披風旋風一樣出現在我們面前,之所以我們是我,榿木和蒙祖一起商討最快復仇又不傷及無辜的策略。

蒙祖說:“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擊要害。”他指的是拉當。

拉當進來的時候,長長的睫毛上似乎迷了一層迷霧,飄渺虛無,看不清眼睛的顏色。他說長老們已經接到巨人的傳沼,趕往紫色弦弧之下。黑色水晶鏈隱隱閃着暗澀的光,卻看不到巨人的影子。

拉當以低沉而堅決的聲音說:“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施展你的隱身術,在時空中隨意飄蕩,完成我們少年時的夢想,看盡各界風景。巨人已經察覺到時空界現在的不尋常,況且他的時日已近,趁這個時候,你走吧。我知道榿木會好好照顧你,保護你,``````”

榿木深邃的眼睛,毫無感情,“有些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但是```````”

我說:“拉當,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拉當立即轉身,“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太空界中有很多禁地,但是我得到空靈王的指引曾經進入。如果你要報仇,你究竟是向時空界還是太空界挑戰。空靈王說過,只有在這一代身上,恩怨纔可化解。可是,我看不到希望,卻預見了死亡,甚至還有血腥的味道。那拉,那不是你想要的,不是我們想要的。離開這裡,即使時空界真的遭受所謂詛咒的災難,也是天命如此。”

蒙祖堅定地搖頭:“這是眉昀王族時代居住的地方,她們的水晶環心流淌着陰柔至性,即使代代都渴望流浪尋覓,卻始終不會有人主動放棄這個時空,時空界在呼喚她們的歸來,無論走到哪裡,眉昀王族的後代都會感應到這種呼喚,回到這個時空,否則她們的一生只有苦痛。”

我始終不知道我的水晶環與時空界有如此之關聯,或許這就是天命不可違。

拉當搖頭無語,而我此時也接到巨人的傳召,於是急急地趕去弦弧之底,迴應巨人的召喚。

趕去之時,巨人已在最後時刻,神態平靜,似乎還夾雜一絲復歸的歡喜,或許那也是終於擺脫糾纏一生的詛咒的輕鬆愜意吧。巨人什麼也沒說,只是一手拉着拉當,一手拉着我,眼神裡的意思我想我明白,拉當也明白。陡然發現,巨人也只不過是個風燭殘年受盡靈魂折磨的老人而已。這個老人由於上輩的錯誤,一生爲詛咒所困,無從補救。

我看到紫色弦弧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一個圓形的巨大旋渦散發出祥和夢幻的光芒,巨人逐漸隱去。拉當隨即爲王,到弦弧恢復原狀,轉到與藍色虹橋平行的位置,便是我歸位冰封的時間。

拉當在那拉歸位之前是不可掌控時空的,暫時交由長老們扶持的妮其打理。妮其現在是以王后的身份出現在我們面前,經過了那段時間的錘鍊,妮其似乎幹練果斷了許多,一揮手便是一道絢麗的光環,一擡頭便是威嚴的神態,我忽然覺得她纔是這個時空的王。

拉當依然堅持送我走,他說:“時空界已經佈滿醜陋,即使滅亡,也無可留戀。”他眼中的沙礫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層迷霧。我不知道那是否與眼下的形勢有關,只是似乎拉當的紫色虹橋開始與藍色虹橋一起閃爍,忽明忽暗,猶如黑夜裡撒旦的眼睛。榿木不置可否,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蒙祖此時也是格外沉默,面對拉當,我又怎麼說復仇。

巨人沒能面對我們的憤怒早日逃逸,留下拉當像個被拋棄的孩子。他的不爭不奪,反而讓我們進退維谷。

但是長老們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恐懼隱匿了他們原有的你爭我奪的矛盾,倒是齊心一致謀劃對抗。他們死命保護妮其的時候,我們才知道是她——這個清靈通透的女子出賣了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

她站在那裡猶如一個女王,我讀到她的心語在說:“對不起,我是爲了拉當,我真的不想失去他。”

她轉身面向榿木,紅色的蝴蝶樣的水晶繞着她漫天的飛舞,我想起水月的亡靈。妮其張口說:“哥,對不起```````”可是我透視她的水晶心竟是刺目的紅,中間是粒大的洞,我叫它空洞。

榿木看着妮其,眼中是冰一樣的冷,沒有溫度。我聽到水晶破裂的聲音,竟動聽地如泣如訴。

在與長老們的法力角逐之中,蒙祖在圍攻之中無法施展時空穿梭術,我要他快離開,可是這個固執的老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前長老們無法收到召集,一時不能趕來。

在這場時空界難得一見的法力大戰中,各色玄光照亮了宮殿,紫色弦弧似乎已停止了轉動,凝望着一場無謂的爭戰。

拉當來到以後,面對長老們宣告由他與榿木決戰,避免更多殺戮。聽到他的話,水晶環難受的抖動了一下,可是我無力阻止。

結果已在意料之中,兩人決戰之中,拉當提前自行撤消法力,法力反彈,身受重傷。

我不知道榿木也早已決定放棄自己,他倒下的那一剎那,只是麻木的喊出一聲:“哥````````”,化身一道藍光,奔到哥哥榿木和拉當的身旁,看到榿木決然的臉龐上寫滿絕望與淒涼。哥哥說:“他看不到希望,找不到生命的出口。”紅色的蝴蝶墜落在哥哥身上,在他的臨終的眼裡看到水月滿是愛意的眸子。

妮其冰涼的手爬過拉當溫煦如三月陽光的臉,悲慼無助的眼神讓我想起初見她時的柔弱無倚,想起拉當面對她的柔弱時的溫柔。妮其含淚的眼注視拉當,哭喊着:“爲什麼,這是爲什麼?一直以來我都在爲自己考慮,苦心經營,可是我第一次爲我愛的人所做的事竟是如此收場。”滴血一般的眼神狠狠地鎖着我:“都是你,都是你,爲什麼你不留在山谷裡安靜地生活,我讓水月爲你創造了你要的一切,你口口聲聲索要的平淡,你口口聲聲索要的淡漠安寧,你口口聲聲索要的無盡的寵愛,如果不是你,冥軒怎麼會遺失自己,成爲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如果不是你,榿木怎麼會破開水月的結界,令她魂飛魄散?可是爲什麼你一定要回來,製造這麼多的悲劇?”

我怔怔地望着這個瘋狂的女子,過濾着她的胡言亂語。

拉當說:“你應該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經過那麼多太空界裡的磨難和陰謀教誨,你明白了保護自己,而我卻找不到原始的意義。我不想在時空界再次上演無謂的悲劇,更何況````,何況即使真的即位如父王一樣受到詛咒折磨過完一生,對我而言實在難以承受。”

可是拉當,這也不是你我想要的結果,不是嗎?我想你好好活下去,你也要看到我再次幸福快樂,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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