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依依而言,這是一座才住了沒多久的城市,這家麪館也只是偶然一次跟白寧玉來過。她對環境並不熟悉。
本以爲黎希澤有車有司機,到哪裡都不會迷路纔對,哪知道......
人來人往的天橋,夜越深越美麗。
路燈閃爍,地攤上擺的都是寫小玩意,吸引了不少年輕人。
黎希澤保持着他慣有的姿勢,雙手插在口袋裡,邁着瀟灑悠閒的步子走在前面。林依依亦步亦趨,緊緊跟在後面。
街上有賣小動物的,有賣花的,她突然在一家賣小金魚的攤前蹲下。她看着紅色的金魚在小巧的魚缸裡快活地游來游去。
“黎希澤,等一下嘛!”她朝他揮揮手喊了一聲,目光就被小金魚吸引了過去。
黎希澤一回頭,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蹤影,臉色驟變,站在原地,視線一一掃過人羣,眉宇間不覺升出一股擔憂。這丫頭,怎麼跟着也能跟丟?
“哇!好可愛呦......”林依依伸出手指頭,在透明的魚缸外面逗弄着小魚,眼睛因興奮而閃閃發亮。
她喜歡金魚。
在她小學時,白寧玉給她買過三條很可愛和靈活的小金魚。她每天放學後都會興致勃勃地給金魚餵食。可是,她不知道小動物的生命如此脆弱。那麼小顆的魚食只要多喂幾顆,金魚就傻得全部吃下,結果沒過幾天就活活撐死了......當時,她看到水晶般透明的魚缸裡,兩條金魚漂浮在上面,一動不動,她的心被狠狠地揪緊了。
“媽......是我害死了它們對不對?”她哭泣。
“不是,是它們太笨了!太貪吃!”白寧玉安慰她。
“不對,我是它們的主人,我連它們的生活習性都沒有了解,把它們害死了......”
三條金魚死兩條,第三條沒活幾天,結果也一命嗚呼了。
......
這件事後,一直過了好幾年,林依依纔有勇氣重新買了幾天再養。她是個感情充沛的女孩,只要是用心去關注過的人和事,都會格外珍惜格外留戀。
但是第二次養金魚,結果依然好不到哪去。
那正好是期末考試前,她學習太忙,每天對金魚的關注減少了。其中一條不知道怎麼回事,白色的肚皮開始泛黑,她發現了卻不知如何是好。後來,第二條,第三條也染上了相似的“病”......脆弱渺小的生命,不能像貓狗等其他寵物一樣去醫院治療,哭泣也無濟於事。
幾天之後......林依依從沉重的回憶中掙脫出來,眼角有點溼潤。
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敢養金魚......
......
“笨蛋,你在這裡也不說一聲!不怕真的走丟嗎?”一個隱含焦灼與怒氣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林依依撫摸在魚缸上的手指突然收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飛快擡頭。
“你......你做什麼?”黎希澤在人羣中看到她身影的那一瞬,一顆提起的心才緩緩放下。他忍不住火氣,但此刻看她,眼睛裡似有無限憂傷和委屈,他的怒氣像被風颳過,驟然熄滅了。
他握住她的手臂,拉她起身。
“你哭了?”黎希澤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林依依吸吸鼻子,用力搖頭否認:“誰哭了?”
“那你的眼睛爲什麼發紅?怎麼回事?”
“那是......有沙子吹進眼睛裡啦!”
“剛纔又颳風嗎?”他直接挑破她的謊言,一絲風都沒有呢,哪來的沙子?
“喂!你很煩耶!人家是在看金魚好不好?你真是煞風景。”林依依被他說得懊惱,跺跺腳轉身向前走。
黎希澤大步跟上,這一次,爲防止她再度發生意外走丟事件,他索性大方地攬住她的肩。
“你很喜歡金魚?”
“嗯......”
“想要買一條?”
林依依的腳步稍微一頓,聲音悶悶地傳出:“不想。”
他咧咧脣:“胡說,我看你想得都已經哭了。”
“纔不是,我是真的不想!”
“此地無銀三百兩,呵呵,林依依,你還真不會說謊。”黎希澤低頭注視着她,圓圓的眼眶依然微紅,看上去幾分柔弱,幾分可愛。
他的心臟悄然加快了一拍跳動,突然作了個決定。
“你在這裡等着我,我馬上回來。”
“喂......你要去哪裡啊?”她覺得莫名其妙。
“原地好好站着!等我,不許亂跑!”他一邊說一邊回頭命令。
“哧......真是個霸道的傢伙!”
林依依靠着街邊的路燈柱子蹲下。望着他高瘦的身影匆匆奔過去。
他停下的地方——
是剛纔那個金魚攤?她訝異地捂住嘴巴,看到他在跟老闆交談,手裡還比劃作者什麼。難道......他要賣金魚?
他不是身上沒帶錢包嗎?
大大的問號掛在她腦門上,雙腳不由自主地朝他的方向走去,她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要跑回去買金魚,莫非他也喜歡嗎?
黎希澤身上沒有錢,買一條小金魚的錢都沒有,但是他很快摘下食指上的一枚戒指,遞給賣金魚的人。
林依依的雙眉飛快擰緊,他竟然用戒指交換金魚?
半分鐘後,黎希澤捧着金魚缸返回,俊美的臉上掛在這滿意的笑容,雙手動作小心翼翼,腳步也明顯放慢。
林依依屏住呼吸,隔着來往的人羣,在昏黃的路燈下,望着他那孩子氣的笑容。
原來他真的和自己一樣喜歡金魚啊!好羨慕他喔......她也很想買啊,可是又不敢養,怕再一次因爲自己的粗心殘害了人家鮮活的生命,那簡直就是天大的罪過!
“拿着!”咦?什麼時候他已走到自己身前?林依依眨動眼睛,發現自己之前一直用手指依依不捨撫摸的魚缸,竟被他推到自己手裡。
“看什麼看,穩穩捧好,要摔壞了你要全權負責。”黎希澤的語氣冷漠,不容拒絕。
“可是......你爲什麼要買這個?不對,你爲什麼要換在這個?”林依依不敢將魚缸推開推去,極爲小心地抱在懷中。
黎希澤眼眸眯了眯,沒有直接回答,但目光犀利地盯了她一眼代替回答。
“你一定也很喜歡金魚,對不對?”林依依笑眯了眼,總算髮現他有一點點可愛的地方了。
“不對!”他的話令她臉上的笑容霎時凍結。
“不喜歡幹嘛特意跑去換金魚?你的戒指一定很貴吧!拿那麼貴重的東西只換兩條金魚,你......你真是浪費!”她發現他根本就是一個怪胎,做事情毫無道理可言。
如果知道答案,黎希澤也不會被她問得氣惱。他只知道自己是難得的衝動,看到她發紅的眼睛,剎那間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想辦法幫她得到金魚。他喜歡看她充滿鬥志的樣子,喜歡她因興奮而兩眼發光的樣子,喜歡她帶着稚氣發傻的樣子......
Stop!!!!
他想哪去了!在她的身上,怎麼可以用上“喜歡”兩個字呢?
黎希澤甩甩頭,嗓音變得粗重:“問那麼多做什麼?快點走!把魚缸抱好。”
“你自己換來的金魚,幹嘛要我抱啊!”依依見他腳步突然加快,語氣又冷又硬,感動的心情瞬間消失。
“讓你抱,你就抱!那麼多廢話做什麼。”他不能理解自己怪異的心情,嗓音變得更粗了。
“喂!”莫名其妙,簡直就是莫名其妙!林依依暗想。
“這又不是我的金魚,我纔不要抱,你自己快點接住啦!”林依依不滿地衝他背影大喊,幾分鐘前的那個男生根本不是他!!
“自己的東西,自己管好,我纔不要做你的女傭。”
“我不要了。”
“什麼?”
“還要我再說一遍嗎?這金魚我不要了!”
“你......你特意拿戒指換來的金魚......就這樣不要了?”林依依發誓,她無法理解此人的思維,與此人無法溝通。
“你要不要隨便你,反正我是不要了!”
“那你剛纔幹嘛去換嘛?”
他抿抿脣,盯着她因怒氣光芒閃爍的眼睛,沒有回答。
她一連吸了兩口氣,才能把話說出來:“你不是喜歡它們嗎?怎麼可以纔得到一下子就拋棄它們?你的喜歡難道這麼不可信不可靠嗎?”
黎希澤的身軀稍微僵硬了幾分,腰桿筆直,似乎在思考她的話。良久,她還要說下去,他輕輕肯定地開口:“不,如果是被我喜歡上的,就會一直喜歡下去,會喜歡很久...很久......”
“我纔不信!”她別過頭,小巧的脣瓣都要快被氣歪了。
“你呢?”他的嗓音瞬間低沉下來。
“我什麼?”
“被你喜歡的人,你會不會一直喜歡下去?”
林依依的思緒沒他轉得快,不明白怎會忽然間又轉到這個話題上。她擡擡下巴,毅然到:“當然,如果只是喜歡幾天或者一會兒的話,那也叫喜歡嗎?那隻叫做一時新鮮或尋找刺激吧?真正的喜歡,應該是不管遇到什麼事,什麼困難都不會改變。”她不禁想到了安子謙,她已經將他悄悄放在心底兩年,他知道她的感情,可是從不正面迴應。他只是那樣默許她跟在身後,偶爾會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給她一個感天動地的驚喜......
就像今天,她從沒想過他會出現在公告欄幫自己主持公道,沒想過他會不需要一句解釋,就無條件信任她......
她感動得要哭。
可是,就算如此,她依然覺得他像天邊的流雲,看得見卻摸不着。
一天天過去,心底的勇氣也一天天減少,尤其知道他的身份發生改變,竟也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時,她對他的熱烈喜歡只能盡力控制。
她......
不敢像從前那樣勇敢樂觀地大喊——安子謙,我可以跟你交往嗎?
想到他時,她心情會有種淡淡的憂傷,揮之不去。
喜歡一個人,就會被他慢慢影響,慢慢改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