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了北雷，竹翎很不高興，“不是說北雷海嗎？海呢？”
“這個……可能是當地人……對他們都母親河……感情深吧，情深似海嘛……”
竹翎一眼瞪過去，“母親河，你怎麼不說是他們對雷劈情深似海呢。我給你一巴掌都不用動手指頭的。”
拌兩句嘴，進了城，畢竟母親河再深也不能當飯吃。正值飯點，兩人進了家麪館，理由是傾瀅說，“出門餃子，回家的面。這到目的地了，也該吃碗麪。”
竹翎很不情願，因爲很多人很吵，很多人吃麪，又討厭又吵。果然兩人剛剛坐下就來了個拼桌的漢子，不偏不倚地選中這桌，又恰到好處地坐在竹翎對面。
呲溜呲溜地吃麪，吸溜吸溜地喝湯，還配了許多佐料，給桌子也配了差不多份量的佐料。
吃相難看外加手抖口漏也就算了，可是偏偏又嘴欠，擡頭看了一眼竹翎，這種吃飯沒聲音，用勺子喝湯的。又搖搖頭塞了滿口，一副正義凜然的嘴臉，嘟囔道，“娘們兒唧唧的。”
傾瀅沒敢動，只悄悄瞄見竹翎五指順次一動，那條深受人們熱愛的母親河水，隨即也涌起一個漩渦動了一動。
若是平時被說道幾句有的沒的，就是真的用心挖苦了十足難聽的話，也是頂多挨頓揍，沒什麼打一頓消不了的氣，除非打得不夠狠。
不過這次竹先生還是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緒，並且心裡深深地讚歎了自己一番，好像涵養又可見地加深了幾層。
天漸暗了一些，飯後百步走的竹翎手裡鼓搗着幾根軟細的柳枝，直到編出一個燈籠不是燈籠，魚籃不是魚籃的東西，傾瀅說這是個球，他卻說是機關雀。可能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往天上一拋，柳條就散了開，以一種比絨毛還慢幾分的速度降下來，隨着他指點江山一般比比劃劃的在空中移動，最後不過是選了一根漂亮的，打了個不漂亮的結。而後不知道帶着什麼消息飛去了哪裡。
“我和你的上司說好了，你已經護送我到了北雷，現在你可以回去了。”說罷又連人帶影子的不見了。
也不知道是出於保護還是對做了自己一路錢包的照顧，竹翎就是覺得這傢伙是個旱鴨子，還是離開得好。
在城裡轉了一圈，沒有任何使用靈力，或者靈物的痕跡，又把幾個古董店典當行玉器店藥鋪都走了一遍，才漸漸有些不對。即使是一個再偏遠普通的小鎮，在玉店或是藥鋪這種有天然草木的地方，多少都會有些明顯的靈性存在，之所以說明顯，是因爲其實萬物本自具備靈性，只不過多少而已，經過了人的一手一手加工，又染了一層一層的貪婪算計，那些本來不多的可能就掩蓋殆盡看不出了，但像玉石、草藥這類，本身靈氣十足，通天地人性，即使經了人工，還是能夠渾然透靈。只是這些在這個城鎮裡，似乎都寡味了一些。
竹翎也不急，慢慢悠悠地又到外面樹林找了棵老樹，躺上去蕩着腿。他準備今晚好好逼問一下這些松柏楊柳樹，不解釋明白了一個都不許睡。
“樹兄，要不您先請吧，都是土生土長的，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兒啊？”竹翎選了一棵年輕的樹開刀。靜心聽了一會兒，感覺這棵的狀態有點收緊，難道是最近天氣要轉涼了的緣故？
竹翎索性凝了心神，將這一帶的大小植被通通罩進自己的場中，溝通天地，調和陰陽，給它們打通脈絡，上承天氣，下接地氣，雨露滋養，日月披光，碰到那枝葉捲曲的，還順手推拿兩下，舒筋健骨。
不一會兒聽到了一棵老松樹開口了，“年輕人，看你給我抓癢，手藝不錯，我就告訴你吧。這一片確實是被一夥人禍害的，那羣人也是通曉靈機的，常在水上貨運，只不過送來的全是些蠢笨，帶走的都是神奇啊。當地的人們不瞭解，只當是外來的新鮮玩意，貪婪攀比爭先，最後都是拿了世代相傳的東西歡天喜地地換了蠢疙瘩回來。”
竹翎苦笑，“原來是這樣，人嘛總是追新而忘本，花裡胡哨華而不實的東西從來不缺買家，抱朴守拙的古來能有幾人呢。東西倒不重要，今日的新鮮貨也是明天的老物件，只是這世代相傳的氣性才最神奇，他們怎麼能通過貨物從人身上帶走氣運呢？”
“他們滿足了人們的貪心啊，心都貪滿了，其它的還有什麼帶不走的。”
竹翎摸了摸地面，草木破敗石玉空虛，可能都被換了什麼機巧玩意吧。
“雖然可惜，但也不必。”
竹翎本以爲是身後哪棵樹在說話，突然一晃神，是人。可以感受得到，一個黑色衣服的，倒吊在自己身後樹木的枝上。
竹翎打起精神，卻沒看他。“萬物周而復始發展延續，沒有什麼只進不出。以圓形看種種，結束即是開始。確實不必可惜，只爲他們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