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水還挺甜，沒有人污染的地方就是好啊。我？哈哈哈我不是人，我是竹葉做的羽毛啊，咱都是一家哈哈哈哈。”竹翎不知道逛到哪個小山溝溝，一泓清泉，蒼翠碧樹，一邊喝水，一邊和這些樹木石頭聊天。
“千百年後，你們還會在嗎？不是說你們壽數短，知道你們命長。只是人們這樣發展下去，就怕不幾年，這個地方就是村落農田了吧。”
自然最寶貝，什麼都有，蘊藏其間，也不設欄，被人覺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可是沾了人味兒就是不一樣了，何況貪心不足，慾望愈盛，哪有不盡不竭的呢。
“哎呀，相形見絀是不是就是人對着樹說出的話啊。”竹翎站在一棵高高的古樹下，頭仰得老高。這棵樹長得蔥鬱，絲毫不見歲月斑駁痕跡，周圍藤蔓也多，依附着它求生，樹也不計較，笑得淡然又厚重。
“大樹三千年，寸草未滿月。暖陽甘露，氣脈交互。”竹翎坐在地上，軟茸茸的草墊特別舒服，仍然仰着頭看樹，手上欠兒欠兒地撲棱着小草。“你們也算是莫逆之交了吧，不是嗎？在人間喝過一頓大酒都算半個兄弟呢，你們一起喝了多少場大雨呢，是不是把和地下蚯蚓情人的故事都和對方講過啦哈哈哈哈。”
感覺脖子有點酸，大樹也屹然不動地不受他撩撥，低下頭來聊騷小草，“誒，你知道嗎，在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還沒破殼，不，破土的時候，就有這棵樹了。和他相處有木有特別拘束啊，看他悶悶的不說話，一點沒有活力，肯定是個老古板。”
草兒嫩嫩的，也沒嫌他煩，“不會啊，他是他，我是我，他是樹，我是草，我怎麼會因爲他而拘束自己呢？你說的不通。”
竹翎一愣，“拘束自己……是啊，我講到拘束時只覺得那是種狀態，是存在於兩人之間的，可是這不通。你說的對，這不通！拘束的是自己，人能拘束的只有自己，能拘束住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古有頑石點頭，現有寸草啓蒙啊哈哈哈哈。無論退休還是出來，辦事還是不辦，我始終都在拘束着自己，這叫什麼事兒呢！本以爲走哪算哪玩兒到哪，現在想來，這幾日又何曾放過自己呢！真不是個玩意兒！出來就是做我自己的！賺錢也好不賺也罷，別人算計也好圖謀也罷，一切了不想幹啊！勞什子完蛋玩意兒與我何干！拘束的只有自己啊，自己，拘束自己。”
“誰縛汝？”
“你呀你，虧你還是個通曉靈機之人，自以爲溝通天地，共生萬物，只是一個念不清明，一個身就不清靜，一時一刻都不得清靜！”
“好啊好，好啊好。善哉善哉，真乃大道無情也，哈哈哈哈哈。”
竹翎本以爲退休得清閒，可是心中總掛念江湖中事，本以爲身入江湖得清靜，可仍是片刻不安心，時時事事觀察探析，害怕略過任何一個陰謀佈局之人，不肯放過自己一時一念。那靈術對自己來說成了什麼，和切菜的刀、掏糞的勺有什麼區別。不應該是這樣的，世界不應該是被攥在手中的，是體驗的、享受的、盡興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