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真美,是吧?!”失去了冰蝶的支撐,球形冰船漸漸開始融化,到此刻,已經變成一艘薄底小船。
獨孤鴻與牛黃,就在小船上,一臥一站,相映成趣。
朝陽從月亮湖東側升起,火紅還不刺目的光,逐漸驅散了夜的朦朧,昨晚還明亮的月,此刻已變成不會發光的空盤子。
清晨的湖光山色間,有白色的霧嵐翻涌,一夜的累積,讓它們在陽光下,宛若牛奶一樣凝稠厚重,只是輾轉騰挪間,偶爾纔有七色絢爛的光從裡透射出來,好像有彩虹謫落其間。
瑰麗絢爛的陽光,將平靜微瀾的湖水,鍍成了明燦燦的金液,又耐心的爲漫山遍野,每一朵綻放的桃花描繪出一線金邊。
代表着一天之始的朝陽下,似乎萬物都自酣睡中醒來,伸展肢體抖擻精神,開始迎接新的一天到來。
同樣伸展肢體抖擻精神的牛黃,發出上面的感慨是心有所感,只是,他所詢問的對象卻不像期待中那麼振奮:“說這些有意義麼?你叫住我,在這裡從半夜呆到天亮,到底想幹什麼?”
“想幹什麼?無非是想跟人觀觀花,遊遊湖,賞賞月……呃,看日出唄,還用說麼?”
“不覺得有這個必要。”獨孤鴻臉向青天,面無表情,“景色擺在這裡,只要遊戲不倒閉,又不會跑掉……什麼時候想看還會有人攔你不成?”
“唉!人啊,就是這樣以爲着,錯過了身邊不知道多少精彩。觀花賞月看風景,重要的從來不是景物,而是那刻的心情,還有……和誰一起看,有些東西,錯過了就不會再有……”
獨孤鴻搖頭,表示不理解,他不明白所謂情緒究竟是怎樣的,不過此情此景下,他難得的慵懶起來,實在不想花心思裝成自己很懂。
牛黃窒了一窒,嘆息搖頭:“這裡,你還會再來嗎?”
當然不會,任務從低到高做了個遍,聲望滿值,獎勵全拿,搞的後來者已經沒甚油水可撈,這樣的地方,獨孤鴻怎麼可能再來。
“我也不會再來了。而且,咱們馬上就要分手,你回大理,我去四川,所以這就是最後一次,咱們倆能在這美麗的江上看風景,以後再不會有。這麼說,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做有了些意義?”
不覺得,獨孤鴻的答案當然是這個,不過他乖覺的沒說出口,他怕說了以後,招來牛黃更多嘮叨。
而且內心裡,獨孤鴻也並不真的認爲躺在這裡就是毫無意義,相比牛黃這段時間對他的幫助,他覺得,犧牲這點時間,滿足一下牛黃的小小要求,不算得什麼,禮尚往來,這不也是人們最正常不過的交際手段嗎?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半晌之後,牛黃幽幽開口:“其實,我不叫牛黃。”
“……”獨孤鴻的表情無動於衷。
“我說的是遊戲裡的名字。”牛黃強調了一下,這名字很是狗血,正常人的確不會起。
“嗯。”獨孤鴻點點頭算是應了,不知道爲什麼,他沒有了繼續表演的心思。
“你果然早已經知道了。”看獨孤鴻表情,想想他的能力,這答案不難猜。
獨孤鴻不置可否。
“什麼時候開始的?月亮湖底?還是水三娘給我獎勵的時候?或者……噢,你說你是攻,那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對不對?你故意噁心我的?”
獨孤鴻笑了:“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相衍第一次給你獎勵,我就在偷笑。”
江湖裡,飾品是分男女的,除了戒指通用,男人是兩方玉佩一塊長生鎖,女人則是項鍊耳墜和香囊,牛黃裝男人真的很像,以致相衍都沒分辨出來,直接給了他根本用不到的獎勵。
“怎麼可能?!我僞裝的已經很好了。”牛黃很是不服。
“有句話你肯定聽說過,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方式是不同的。但你恐怕不知道,就因爲這點不同,腦波感應裝置在試驗室階段,曾經是分男女的,男人的思維強烈,但粗糙,感應裝置敏銳需求低輔助運算要求很高,而女人恰恰相反。”
“一百多年過去了,雖然現在的裝置能無視性別差異,不同性別的人操作起來,還是會有細微的區別。這點區別很難被發現,但就跟指紋虹膜一樣,難以掩蓋,除非……你真的是個受。”
“變態!”
獨孤鴻含笑以對:“不是我變態,是有人變態,你可以去搜一下,《如何辨識網絡人妖》,這篇文章很火的。”
“……”
未來的遊戲,不會硬性規定所選角色與現實性別相同,那畢竟只是遊戲而已,性取向都沒人敢說三道四了,何況是遊戲裡的性取向。
不過,因爲視角問題,未來的人妖很難再用我玩養成這樣的理由推脫,一旦被發現,絕對是被羣體鄙視的下場,倒也很少真的有人會犯賤。
“既然你已經猜到,也省得我解釋了。我真正的名字其實叫黃榕,榕樹的榕……因爲我很羨慕黃蓉,可以找到一個愛她她也愛的靖哥哥。”牛黃的語氣有些幽怨。
“今日一別,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送你一份禮物吧……可是借給你的,以後要記得還啊。唉,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仇恨,讓你一心只想報復,這件禮物,應該會對你有所幫助吧。”
牛黃伸手摸索向耳側,揉搓幾下,輕輕一揭,薄如蟬翼一張麪皮就被撕下來了,赫然是傳說中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方,露出一張精緻的臉孔,有幾分堅強,幾分倔強,幾分聰慧,幾分狡黠,幾分野性……組合起來,就顯的她整個人充滿一種與衆不同的個性,漂亮,又不僅僅是漂亮。
人皮面具:奇物,傳說中的道具,可以令擁有者多一重身份,該身份可自行設定id,擁有完全獨立的聊天交友系統,只是不具備數字標識。
獨孤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份禮物,對他的幫助可太大了,大到甚至可以完全推翻之前那套繁瑣複雜的報仇計劃,將之變成手到擒來的結局。
所以他乾脆沒有說謝謝,踏前一步,莫名其妙鬼使神差的,就吻上了牛黃,嗯,黃榕頗具誘惑的脣。
這個吻,其實沒什麼意義,不光因爲早已沒有初吻之類的紀念意義,而是對雙方來說,似乎都不具意義,獨孤鴻還在驚訝於自己如何也會一時衝動,而黃榕,睜着眼睛顯然也沒進入狀態。
“我送你人皮面具,並不是爲了這種感謝的。”半晌,脣分,黃榕一臉古怪的舔舔嘴脣,“你難道沒有發現麼?其實,我是女同……”
“……”
看着獨孤鴻訝然的臉孔,黃榕前俯後仰:“哈哈哈,看看你那張臉,我還以爲你的肌肉根本彎不到這種角度呢!哈哈哈哈,終於還是騙到了你一次!”
獨孤鴻沒有笑,會演戲的人,也會知道如何看穿別人演技,不論如何,黃榕臉上那絲一閃而過的陰霾,讓他笑不出來。
好半天,黃榕終於止住獨孤鴻眼裡做作級的演技:“就要走了,最後我想去看一個人。”
“同去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