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彥是在次日上午,也就是九月二十九日巳時生出一個女孩的,而她發動的時間是二十七日晚戌時正左右,也就是說她歷時十八個時辰多,時間跨度是三天,期間驚動了太后、皇上、皇后、太子妃、李穗等一干人。
太后和皇上幾乎隔個時辰就打發人來問消息,太子妃和李穡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則親自登門來探視,直到天黑才離開。
而朱氏和馬氏還有顏彥的兩位舅娘和雲家的表嬸則留了下來,這天晚上就在顏彥對面的屋子住了下來,幾乎是一夜沒有閤眼。
顏彧和顏彤倒是早早被馬氏趕回去了,一個孕婦一個姑娘家,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會添亂。
陸呦這天晚上一直在炕前陪着,時不時地替顏彥擦擦汗喂喂水什麼的,直到次日早上顏彥開了十指穩婆準備接生才被顏彥和剛趕來的太子妃極力攆了出去。
可能是虛脫得太厲害了,之後她昏睡了一天多,再次醒來時,發現陸呦趴在她身上睡着了,握着她的手卻沒有鬆開。
見此,顏彥也沒敢動地方,開始回想起之前生孩子的一些細節,這次生孩子她雖然沒有經歷胎位不正、大出血或孩子被卡住等情況,可時間也夠長的,相當於現代的三十七個小時,期間很多次她都以爲自己撐不住了,幸好陸呦一直握着她的手在一旁守着她。
還別說,陸呦的表現委實讓朱氏、馬氏和太子妃等人大吃一驚,男人進產房本就不合規矩,陸呦不但進了,還一直握着顏彥的手不停地安撫她,又是擦汗又是餵飯喂水的,嘴裡還時不時地哄着她,這可真是顛覆了她們對男人的認知。
倒是應了一句老話,傻人有傻福,若不是傻,他又怎麼能這麼一心對顏彥?若不是他一心對顏彥,顏彥又怎麼可能會傾盡全力輔佐並調教他?
顏彥倒沒覺得陸呦傻,他只是從小被孤立被打壓,造成了他孤僻自閉的性格缺陷,以致於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可也正因爲如此,纔有了他的真、純、善、癡,因而,他纔會把顏彥當成他的救世主,甚至於他生命的全部。
在世人的眼裡,他何其有幸碰上了顏彥,可在顏彥的心裡,她又何其有幸遇到了他。
或許,這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就是不知道代替顏彥在現代生活的原主會有着怎樣的際遇呢?
顏彥正天馬行空地幻想時,肚子忽然咕咕叫了幾聲,很快,陸呦就睜開了眼睛,待看到顏彥睜開的眼睛時,頓時綻放了一個孩童般的笑容,“娘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說完,陸呦的眼眶有些發紅,繼而,他把頭埋在顏彥的手裡蹭了蹭,再擡起頭來,說的卻是:“娘子,我們以後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夫君,我餓了。”顏彥把話岔過去了。
這是古代,沒有兒子肯定是會被人詬病的,不要說顏彥,就連陸呦也會被人瞧不起的,因而,只生一胎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說到這,顏彥纔想起來,自己到現在貌似還沒有看到女兒長什麼樣呢,這可是她歷時三十七個小時生下來的寶貝,太不容易了。
“我們的女兒呢?”顏彥接着問道。
陸呦此時已站起來喚人,聽見這話乾脆掀了門簾自己出去,很快抱着一個嬰兒進來了,後面跟着青碧和青釉。
陸呦把孩子放到顏彥身邊,顏彥側過身子,細細地打量起這個孩子來,孩子睡着了,眼睛是閉着的,看不出大小,也看不出五官像誰,皮膚不白,有點泛紅,眉毛很淡,眉形還不錯,像柳葉形,嘴不大,鼻子也是小巧的,頭髮倒是挺黑的,還算濃密,稍微帶了點卷,可能是剛生下來的緣故吧。
“夫君,我們兩個都這麼白,孩子怎麼這麼黑?枉我喝了這麼多牛乳羊乳的。”顏彥略有點失望,女孩子皮膚不好會影響到五官效果的。
“小姐,剛生的孩子都這樣,過幾天就白了,放心吧。我們小小姐,不對,以後奴婢不能再叫主子爲小姐了,要叫奶奶了,奴婢老是叫順嘴了,這個纔是我們的小姐呢,我們小姐以後呀,肯定是個大美人的,就跟我們奶奶似的。”青碧樂呵呵地回道。
“可不是這話,奶奶,剛生出來的孩子哪有白淨的,還別說,小姐和我們公子剛生下來幾乎一模一樣,郡主放心,有我們公子的長相在這擺着,小姐將來準錯不了。不對,以後奴婢也不能叫公子了,要叫爺了,我們大爺。”奶孃也笑呵呵糾正了自己。
“像娘子,善良,聰慧。”陸呦比對了一下顏彥和孩子的臉,固執地說道。
“夫君,我們女兒叫什麼名字好?”顏彥纔想起來沒給孩子取名,主要是她不清楚這名字是該自己取還是長輩取。
“娘子,我想給女兒取名爲陸衿,青青子衿的衿,可好?”陸呦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衿是衣領的意思,青色的衣領,也指有學問的人,這個名字不錯,我喜歡,我們女兒以後也做一個有學問的人,和她爹爹一樣。”顏彥喜歡上了這個名字。
這個典故出自曹操的《短歌行》,彼時漢朝的學子一般都着青色的服裝,因而也暗指有學問的人,不過這句詩最早是出自《詩經鄭風》,說的是一個女子因故和一個男子失約了,日日縈懷於心,隨後又日日盼望對方來找她相會,說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因而也泛指男女相悅之辭。
不過陸呦用這句詩起名只怕還有一個用意,因爲他自己的名字呦呦鹿鳴也是出自這首詩,此外,他的字明明也是從這首詩裡來的。
陸呦見妻子一下就明白自己的心意,眼睛裡立刻開出了歡喜的花,心裡也鼓鼓脹脹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漾出來,看向妻子的目光如清水般的透亮,嘴裡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會傻傻地看着顏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