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的壽辰到了,府裡卻沒有往常那麼熱鬧,薛明靄跳城牆弄得滿京城皆知,整個薛家也被壓着喜慶不起來。錢氏和容華將府里布置一番,然後各房湊在一起給老夫人賀壽。
薛老夫人穿了身喜慶的衣服,面帶慈祥笑容,只是臉上仍舊難掩倦容。
大家聚在一起說話,容華將菜單呈給老夫人看。
雖然沒有請族裡人來,可是薛家這麼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飯也算是熱鬧。老夫人辦壽每年還都有戲班子來唱上幾齣,今年老夫人沒有興致,乾脆連戲班子也省了。
四太太提起帕子掩嘴笑了,“有件事媳婦要和娘說,娘心裡也好有個數。”
老夫人將菜單還給容華,看着四太太忍俊不禁的模樣,“有什麼話還不快說來聽。”
四太太笑着道:“明哲說要表演拳腳給娘賀壽呢。”
聽到這話,旁邊的二太太微微皺起眉頭,四房非要觸他們的黴頭,明靄在拳腳上吃了虧,四弟妹就將拳腳兩個字掛在嘴上,二太太冷冷一笑,四房就是仗着有長房撐腰,想到這裡半陰半陽地道:“壽辰上表演拳腳,咱們明哲這是頭一份了。”
諷刺的語氣讓四太太一怔,不由地想起明靄來,頓時一陣尷尬,“都是小孩子胡亂想的,我也說一定不合時宜。”
“沒什麼不合時宜,”老夫人擡起眼睛,目光一片溫和,“難得是明哲一片心意,只是想哄我這個老太太高興罷了,再說他在沈老將軍府上學了這麼長時間,總應該學到些本事。”
二太太咬緊了牙,四太太只覺得心裡一熱,薛崇傑畢竟是庶出,她從沒想過在家裡會如何,自從上次老爺救人落水,老夫人對他們就多加照拂,所以明哲說要表演賀壽,她也就答應下來,也是想要哄老夫人高興,這樣一來就沒有考慮周全明靄的面子,早知道還不如先和容華商量商量。
四太太正想到這裡,只聽管事的婆子來回,“廣寧伯家大奶奶、定南伯家大奶奶、順天府尹夫人都來給老夫人賀壽了。”
說是不辦壽辰,卻擋不住別人來賀壽。雖然不發壽帖子,只要心裡惦念着的必然會上門。
老夫人讓李媽媽扶着站起身,面帶笑容,“難爲她們每年都要惦記着我這個老婆子。”
不一會兒又有人來報,“惠康郡主、宣和鎮國將軍夫人、康寧伯夫人來了。”
老夫人讓人張羅着披上壽字雲肩又讓人拿了赤金壽字簪,容華站在一旁笑道:“老夫人想要悄悄過了生辰,沒想到京裡的夫人們都不肯,看來今日要主隨客便了。”
老夫人也笑起來,“既然人來了自然要留下宴席,家裡……”
“您放心吧,”容華給老夫人鬆鬆肩膀,“家裡的水果、乾果一應俱全,鮮蔬我也問好了一家,今天我們府上用的多必然就送來,糕點只要小廚房、大廚房一起做,很快也能呈上來。”老夫人這些年過壽還從來沒有隻是一家人湊在一起吃席的時候,所以她提前有所準備,只有戲班子和雜耍她是真的沒去請。畢竟家裡纔出了事,還是能簡單就簡單。
“一會兒我孃家的兄弟要來給老夫人拜壽呢。”容華將安哥的事說了,“從前不方便也沒來給老夫人磕頭。”
老夫人自然知曉這裡面的意思,現在陶家一半要容華撐着,容華想讓陶家後輩來給她請安也無可厚非。
老夫人笑着點頭,“你安排就是了。”
將老夫人送去花廳,容華去賬房讓管事的將各位夫人送來的禮物仔細登冊,又去庫裡選了回禮。
不到一個時辰,薛家就滿是賓客。
錢氏來和容華商量,“照這種情形今天前廳來的人也會不少。”
等到晚上下了衙就會有人上門。
容華微微一笑,“往年是什麼情形我還不知曉。”
錢氏道:“往年宗室、勳貴也差不多,前廳也是要準備三四桌。”
“那就按大嫂說的,我們先準備出三四桌來,萬一少了再說。”
錢氏點點頭然後帶着人去忙活。
馮立昌家的在旁邊聽了個分明,“少夫人還是多做些準備,萬一……”
“沒關係。”容華望着錢氏離開的方向,錢氏表面文章想來做的足,若是宴席有差錯錢氏和她兩個人臉上都無光,錢氏那麼聰明何必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再說老夫人就喜歡闔府上下一條心,這樣的場合,錢氏還是能和她齊心協力的。
薛家的馬車接了陶敬安、陶敬弘過來,容華迎着他們一起去了花廳。
花廳裡沒有未嫁的小姐,陶敬安兄弟就直接上前給老夫人行禮。
陶敬弘聲音洪亮,陶敬安這個哥哥見到許多生人不免露出懼意,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還好身邊有容華照應。
老夫人笑着道:“好了,好了,起來吧,去跟明英、明達幾個玩吧!”
陶敬安出了門就開始纏着容華,“八妹妹,你把芮青藏哪裡去了?芮青呢?”
旁邊的弘哥就笑道:“昨晚好不容易和大哥說好了今天過來,誰知道臨走前大哥不肯換衣服,還是夏桃想了主意,跟大哥說來找芮青,大哥這才肯來了。”
弘哥這邊說話,陶敬安已經央求起容華來,“八妹妹……快叫芮青來,我們還要玩翻繩呢。”
陶敬安這般央求一路,讓薛家的下人都側頭來看,容華拉住陶敬安的手,“我這就帶大哥去找芮青,”然後看向弘哥,“我這邊忙着宴席沒時間陪你,你就去和明哲說話。”
弘哥讓丫鬟引路去薛明哲那裡,容華這邊命人去叫芮青。
芮青在南院聽說陶敬安來了少夫人讓她過去伺候,不禁皺起了眉頭,想起之前的流言蜚語。坐了一會兒聽到院子裡隱隱約約傳來陶敬安的叫嚷,站起身又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紅玉看在眼淚,忙勸慰,“姐姐就算不出去又能堵住旁人的嘴了?別人想什麼不要緊關鍵是少夫人信姐姐也就是了。”
芮青轉頭對上紅玉的目光。紅玉說的也對,她是真心看大爺可憐,並沒有想着攀上大爺做什麼主子,別人愛怎麼說就隨她們去,反正她行得正走得直。芮青想透了這些,才放下手裡的針線迎了出去。
薛家這邊迎客,井兒衚衕裡的陳家也迎進了靜妃娘娘的生母李大太太。
陳媽媽和媳婦正在側屋裡湊錢,聽說李家來人,忙將錢匣子合好放在一旁,李大太太進了屋就看到矮桌下刻着浮雕的紫檀盒子。
陳媽媽帶着全家給李大太太行禮,行禮前不忘了向沒見過李大太太的晚輩交代,“這纔是我們的東家太太。”陳家是李氏的陪嫁,現在李氏被休,按理說陳家應該隨着李氏一起回孃家,可是李家不肯讓李氏進門,陳家一大家子還不知道將來要何去何從。
聽說面前的是老東家,陳家老小行禮磕頭極爲用心。
李大太太看在眼裡,滿意地點點頭,陳家能有這樣的表現是好事,既然想要回來李家,就要向她賣個功,她今天就給陳媽媽這個機會。
陳媽媽的長媳帶着衆人退下去,陳媽媽又和李大太太去主屋看了李氏。
李氏躺在牀上,蓋着一牀舊了的錦被,臉色如蠟,呼吸似是時斷時續。陳媽媽喊了兩聲不見李氏醒轉便焦急地看向李大太太,“娘子才睡着,大太太再等一會兒,要不然等娘子醒了,知道大太太來了又走了,還不知道多難過。”
李大太太嘆口氣,彎腰給李氏蓋好了被子,隨着陳媽媽回到側室裡。
“姑奶奶這些時日怎麼樣?”
陳媽媽忙道:“娘子病重了就沒見輕,尤其是現在到奴婢家裡來條件不比從前,從前用的好藥也湊不到,只能勉強支應着吃些差的。在陶家時醒着的時候多些,現在大多時候都是昏昏沉沉。”
從前靜妃娘娘那邊太平,她是想讓姑奶奶早些斷了氣,可是現在還有話要問,看到姑奶奶活死人的模樣心就涼了半截,再聽陳媽媽這樣一說,只怕讓姑奶奶開口是難了,“姑奶奶還能不能說話?”
陳媽媽半天才點點頭,“娘子清醒的時候也是想要說話的,只是……”陳媽媽臉色難看,擡起眼睛頗有深意地看了李大太太一眼,“只是總喊陶五小姐的名字。”
“陶五小姐?”李大太太皺起眉頭。
陳媽媽似是下定了決心將矮桌下的紫檀盒子取出來打開。
李大太太看過去,盒子裡裝的都是瑣碎的銀兩。
“不瞞大太太,娘子和奴婢好歹是幾十年主僕,奴婢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娘子這般,既然藥石無效,奴婢就請了道士過來瞧娘子,道士說娘子被怨氣纏身要做法事才能好,奴婢全家正想方設法湊銀錢給道士做法。”李氏口口聲聲喊着容華,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五小姐還是八小姐,不過依照道士所說,定是五小姐的怨氣纏上了李氏纔會讓李氏渾渾噩噩。
陳媽媽頓了頓又說:“道士的意思,只要驅逐了怨氣,娘子的病還是能好的。”
“道士做法?”她不是不信,只是光信這些是不是……
“做法過後娘子親自叩拜陶五小姐這樣方能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