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喝了茶淡淡一笑,錢氏爲什麼現在接下這個重擔,到底是真心要幫忙,還是有意從中獲益,至少現在她不願意去想,她現在渾身乏力,只想要安安靜靜睡一會兒,休養些氣力,容華站起身去了內室。
容華好不容易拋開所有思緒,朦朦朧朧地剛睡了一會兒,只聽春堯在旁邊道:“少夫人,少夫人,宮裡來人了。”
容華剛夢見行到山顛,被這幾聲呼喊驚了一下,整個人一下子踩空了從山上掉了下來,掙扎着腳猛地一蹬睜開眼睛醒過來。
旁邊的春堯嚇了一跳急忙道:“都是奴婢不好驚了少夫人。”
錦秀聽得聲音也急忙進了屋,只見容華鎮定下來道:“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做了噩夢。”
春堯道:“宮裡來了內侍催的急,說是召少夫人入宮。”
容華看着沙漏,眨眼的功夫她就睡了一個時辰。這時候是誰召見她入宮。
春堯明白容華的意思,“是李媽媽來傳的話。”
李媽媽傳話斷不會有什麼遺漏,也就是說宮裡來的人並沒有說明是誰要她入宮。
容華從軟榻上起來,錦秀幾個人已經打了水,紅玉取了誥命服,讓馮大媳婦過來梳頭。容華坐在凳子上,經過剛纔的墨夢,雙腳仍舊有些發軟,擡頭看向鏡子裡。
錦秀道:“趁着這時候少夫人還是讓御醫把把脈。”
太醫?
錦秀點頭,“少夫人休息的時候,侯爺讓人請了兩個御醫進府,少夫人一直睡着也就沒敢打擾,御醫還在前面候着呢。”
薛明睿請了御醫過來…這時候他還能惦念着她,容華心裡不由地一暖,正想着,李媽媽進了屋,錦秀等人上前行了禮,李媽媽走上前見容華正在勻妝,嘆口氣道:“這幾日忙成這樣偏是不得休息,宮裡來人催得急竟是一點不容功夫,老夫人擔心少夫人身子盯不住讓我過來瞧瞧。”說着去給容華理雲鬢。
容華微微一笑,“剛纔睡了一會兒已經好多了。”說着頓了頓,“煩勞李媽媽去說一聲,我這就好了。”
給皇太后請安都是提前一天來送進宮用的牌子,像這次的情形還沒有過。這樣急着讓她進宮回話,是不是因爲昨晚的事?
薛明睿微微擡起頭看着帝王之家的父子倆,皇上鐵青着臉心如磐石,安親王爺嘴脣蒼白在大殿裡抖成一團。
留着安親王爺一口氣就是要他在御前爭辯。
就算是砧板上的魚也要做最後的掙扎,安親王爺怎麼也能在御前辨上幾句。
皇帝揮揮手讓薛明睿幾個退下,大殿裡除了皇帝和安親王爺父子,只有兩個貼身伺候的內侍在。
安親王爺換了幾口氣,果然拼着力氣爬到皇上腳下,“父皇……您……聽……兒臣解釋……兒臣是被…奸人陷害……什麼歃血爲盟……兒臣半點不知。”
御座上的皇帝陰沉着臉,半晌才冷冷地道:“你的意思,誰是那個奸人?”
安親王爺喘着氣,“是…是……莊親王……父皇不在京裡……朝政全由他一個人把持……朝中文武誰不聽他的……他害兒臣……易如反掌……父皇不信……隨便叫來朝官問……誰敢說他半句壞話……他又賢又仁的名聲遍朝野,宮裡的事……有兒臣們不知曉的……豈市他不知曉的道理……八弟沒了,他立即就查了……義承侯趙信……的罪……哪裡有這樣湊巧的事……”安親王爺胸口痛的幾乎難以繼續,“兒臣猜測……他定是早就知曉八弟的病情……放任不管就是要利用八弟的事來做文章……兒臣的事也是如此……早就被他佈置好了……”
聽得這話,皇上繡着金龍的袖口微微顫抖,眼睛深諳了幾分,裡面似有滾滾黑雲壓了過來,用極其冰冷的聲音道:“這個時候你還要狡辯。你推薦給我的道士也是別人提前安排好的?那道士說的好,朕的兒子裡只有一條真龍,”說着惡狠狠地看向安親王爺,“這句話他倒是說對了,朕百年之後這皇位必然要傳給其中一個兒子,但是不管那條真龍是誰,都不會是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安親王爺整個人被嚇得縮在那裡只斷斷續續地道,“父皇……兒臣冤枉……兒臣冤枉……”
皇上不屑再去瞧腳下,“你冤枉?你府裡的鯉魚化龍池,還有那所謂的一步登天亭,不是你讓人修的嗎?”
安親王爺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府裡的幕僚就沒給你出過謀反的主意?你是想要弒君殺父還是要威逼朕讓位給你?”
安親王爺被逼問的幾欲暈厥過去,“兒臣……不敢……兒臣沒這樣想過…都是莊親王逼的我……父皇……只是因爲兒臣拿到了他們貪墨的罪證…他們才這樣對付兒臣……”說着顫抖着手將懷裡的一本百官密檔拿出來,“上面有朝中重臣……如何……互相勾結……貪墨……父皇看看便知……這些人都是權臣啊……父皇……”
安親王爺還隨身帶了一本百官密檔,張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上。
皇帝蹙起眉頭,看那本密檔,淡淡地道:“呈上來。”
張公公忙將冊子呈給皇帝過目。
冊子一打開,上面用楷體清清楚楚地記錄着,什麼官員因何事貪污什麼款項,時間、地點、金額都在其上,皇帝的手漸漸不再沉穩,他登基以後一直忙於政事不敢有半點懈怠,不敢說要超過先皇至少要將大周王朝帶向盛世,卻沒想到這些年因他惡疾纏身,朝廷竟變成了這般。他親口嘉獎過的施勉是個不折不扣的貪官,現在又有人弄出了這些百官密檔來。若不是吏治如此不堪,怎麼會有百官密檔。
皇帝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揚手將手裡的冊子砸在安親王頭上。
站起身來頓時如雷霆萬鈞,“依照你冊子上所寫,幾個重臣一年貪墨的款項加起來竟比我大周王朝年入國庫的銀子還多。”說着一腳踢向安親王爺,“你當朕是昏君,我大周王朝要滅國了不成?”
安親王爺捱了這一窩心腳,只悶哼了一聲便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同死魚般張大了嘴,只有了進的氣沒了出的氣。
張公公見狀頓時慌了神,忙上前去扶安親王爺,“王爺,王爺……”吩咐旁邊的內侍,“快去傳御醫過來。”
皇帝斜乜了一眼地上,“連人都不算還配御醫診治,就讓他自生自滅。”
張公公跪下來磕頭,“皇上乃千古明君,斷不能受了王爺連累名聲有失啊。”
“朕不過是擔個殺子的名聲,若不是朕早有察覺,現在已經死在這畜生手裡。”
張公公只跪下不停地磕頭。
皇帝不再說話轉身從側門走出大殿。
張公公看向同樣跪在地上的內侍,“還等什麼,快去請御醫。”
薛明睿從大殿裡出來,榮川忙迎上來,兩個人走到僻靜處,榮川纔開口問,“皇上怎麼說?”
“安親王爺必定會說八皇子的事和莊親王有關。”這時候安親王爺必定已經猜到一切都是莊親王爺設的局。
榮川頓時面露喜色,“那我也去安排些人繼續在這兩件事上做文章,還怕皇上不猜忌莊親王。”
薛明睿搖搖頭,“你找些人跟着擁護莊親王的大臣爲莊親王在御前說些好話。”已經能操縱朝局的皇子纔是最讓皇帝忌憚的,哪個君王也不想再位期間被人隨意擺弄,“剛纔皇上我這段日子京裡的情形,我已經在皇上面前誇讚過莊親王爺。
榮川一怔,薛明睿在御前向來不輕易說話,今日卻怎麼……榮川想要再開口,薛明睿卻已經走到了前面,薛明睿因爲昨晚薛家被圍的事怒氣還沒消吧!昨晚那種情形,若是違抗聖命回薛府解圍,那可是要滅九族的,何況皇上安插了兩個參領在他們身邊,就是要看他們會不會盡心辦差。薛明睿出了宮,身邊的小廝忙上首道:“少夫人進宮了。”
容華被內侍帶着向皇太后宮裡去。
皇太后定然會問起昨晚的事,她要怎麼回?是如實稟告讓薛家脫掉嫌疑,還是隻透露些細節。
皇太后是有意要給薛家做主,還是想提醒她什麼?
每次去皇太后宮裡,皇太后都很少說話,都說聖意難測皇太后又何嘗不是,她生怕走錯一步,連累的是整個薛家。
想來想去,應該是皇上有意知曉實情,所以纔會讓太后喚她去問話,畢竟那晚的情形只有一直在府裡的她最清楚。
容華進了大殿向皇太后行了禮。
皇太后笑着道:“快起來吧。”賜了座又讓宮人端茶上來。
今天殿裡的宮人比往次她來都少了許多,伺候在一旁的宮人都默立着似是極爲謹慎。按理說這些宮人常在皇太后身邊,早應該適應了纔對,怎麼會比往日拘謹起來。
容華低下頭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琉璃簾子,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