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青接着道:“老太太房裡的東西我只拿了幾件不貴重的做念想,其他的都留下了。”
容華點點頭,雖然老太太之前有話,喪事過後將屋子裡的東西都給芮青,可是芮青不是能硬的下心腸的,陶家是這般光景她怎麼好再將老太太房裡再掏空了。
芮青想起老太太在時陶家的光景,園子裡熱熱鬧鬧的,沒想到老太太剛沒陶家就變成了這般,草木沒人修剪,領不到月例人心惶惶,那些沒有賣倒死契的下人偷偷走了一些,只有家僕走不得互相商量要怎麼度日。
芮青道:“二太太的意思是和族裡說說,就算府裡精簡人手,家僕也不能隨便就趕出去,怎麼也要在族裡謀條生路,”頓了頓道,“大太太的意思是撐過這段再說,老爺的罪名沒有定下來,萬一老爺回來了,這些事也就迎刃而解。”
芮青不大清楚大太太的意思,大太太是覺得將錢財都交給了哥哥,等到風平浪靜了,那些錢財自然還回來,卻不知道舅老爺拿走了銀子就沒準備再還給大太太。大太太這輩子,一是認不清身邊的人,二是心狠手辣,衆叛親離。到了這個地步想要靠舅老爺、舅太太、靜妃和瑤華來度過難關。容華微微一笑,大太太會一點點失望。
芮青端了水給容華喝,“我聽二太太的意思,過幾日要來看少夫人。”
容華笑了。
芮青想了想又道:“少夫人好好養着身子,那邊的事也就不要管了。二老爺和二太太都沒辦法,大太太只聽舅老爺、舅太太的,舅老爺只說要去疏通疏通將老爺放出來,不知道拿了家裡多少東西去,外面人是不知道的,我在園子裡姐妹多,聽說了一兩件,老爺的幾本藏書都拿了。”
“家裡聽說大老爺沒有和義承侯的案子一起送審,二老爺說定是侯爺這次迎駕立了功,說不定大老爺就會定了輕罪放回來,誰知道大太太認定了是舅老爺說的情,更是信舅老爺了,二老爺也管不得,二老爺急着和二太太搬出去也是因爲這個。”
等到陶正謙和二太太離開,陶家就更加難以支撐,很快就會徹底跨下來。
芮青和容華才說了二太太王氏,過了兩天壬氏果然帶了東西來看容華。
兩個人見面,王氏自然是萬分欣喜,“只要你有了身孕就算是在夫家站穩了腳,咱們家雖然出了事,這邊定也不敢說你半分的。”
只有孃家人才會說這樣的貼心話,容華微微笑了。
王氏道:“天塌下來你也不管,女人生孩子那是大事,千萬輕視不得,”說着低聲問容華,“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容華搖搖頭,“沒有。”
王氏臉上露出喜色,“那是好事,你年紀小,底子也薄,害喜重起來恐怕要傷了元氣,”拉起容華的手,“更何況這段日子你兩邊忙,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聽說你有喜了,我和你二叔父又是高興又是擔心的,只想趕緊來看,家裡實在又走不開。”
容華只覺得王氏表情裡有些異樣,尤其是看她的時候眼睛裡如同蒙了一層霧氣,於是關切地問道:“二嬸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王氏眼睛一紅仍舊遮掩,“哪有什麼事呢,只是這段時日累了。”
容華又去看王氏身邊丫鬟,只見那丫鬟也是一臉的傷心。
“到底因爲什麼?”
王氏這纔拿起帕子哭道:“你九妹妹病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今年冬天,讓人給我捎信過來,我和你二叔父明日就要去看。”
容華一怔,“怎麼會……”喬華才嫁人了不久。
王氏道:“當年我就不怎麼答應這門親事,原是嫌她嫁的太遠了,誰知道果然就好的不應壞的應,你九妹妹嫁過去之後就水土不服得了病,這一病就沒起來,姑爺也不是個知冷熱的……”
容華忙去安慰王氏,“二嬸別傷心,說不定九妹妹見了你和二叔父就好了呢。”
王氏勉強露出寬慰的笑容,“我何嘗不是這樣想,不怕你笑話,你這幾個姐妹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加之平日裡我也寵多了,在外面經不得半點苦的,我現在吃到了苦頭後悔也來不及了,”說着慈祥地着向容華,“若是有你這樣一個女兒,我心裡不知多高興。”
容華軟軟地笑了,“嬸孃還不是就和娘一樣。”
王氏笑着眼淚落下來,“你這孩子就會讓人寬心,”頓了頓,“不過有句話是真的,若是你有難處必定要與我說,心裡不舒服的話也與我說,纔算設將我當作外人。”
容華點點頭。
王氏道:“你二叔父已經和族裡說了,大伯的事就有族裡人幫忙盯着,你養胎要緊,若是家裡那邊要你回去,你能去則去了,不能去也不要勉強,有些事便是你也幫不上忙。”
容華道:“二嬸放心吧!”
王氏拍拍容華的手,“好好照顧自己,等我看過你妹妹就回來看你。”
容華道:“要是姐姐那邊需要什麼二嬸就讓人捎信回來。”
王氏提起女兒又掉了眼淚,“好。”說着又將買的新宅子向容華說了,“你記着些,我和你二叔父不在家,卻有幾個信得過的家人在,我已經交代了,到時候你萬一要用人就打發人回去叫了,都是牢靠的。”
容華眼睛一熱。
王氏道:“雖然咱們家不比以前的,可是……別讓人說你沒有能靠的孃家。這些年我在外面,知道這裡面的辛酸。”
容華仔細聽着,半晌才笑着道:“我知道了。”
王氏又將容華從頭到尾囑咐了一遍,事無鉅細,“你年紀小不知道里面的厲害,頭一胎可是大事。”
容華道:“二嬸放心吧,如今府裡都不准我出去了,就算到園子裡還要多帶上幾個人在身邊。”
王氏笑道:“應該這樣。”說着又問起容華,“聽說薛家三爺要娶親了?”
容華道:“原本就是定在今年,二嬸病了身子不好,就想要三弟早些將任四小姐娶進門,老夫人說反正我們府裡都已經做了準備,就合了二嬸的意思,定在九月中旬。”
“是不是太急了些?你那時候才進三個月。”
容華讓人端了花茶給王氏嚐嚐,“府裡也用不着我幫忙,老夫人說了那日的炮仗放的少些,我去新修好的南院也聽不到什麼。”
王氏道:“那就好。”
送走了王氏,容華去老夫人房裡。
潤哥逗得老夫人笑得喘不過氣來。錢氏見容華過來腰上前攙扶,容華笑道:“我自己可以的。”
老夫人喘過氣來向容華擡手,“快過來…真是要笑死我……潤哥這孩子……”
容華不明就裡。
老夫人道:“你嫂子給明靄繡了兩個荷包就拿給我選,我剛拿起來看,潤哥就湊上前搶了過去,說什麼也不肯給了。”說着指李媽媽,“她只當潤哥年紀小,就跟潤哥說,是給你三叔娶媳婦用的。”
“結果潤哥卻挺起胸膛說,我也要娶媳婦。”
容華也笑起來。
老夫人道:“都說童言無忌,今日可真真笑死我了。”
潤哥對大人的話並不大明白,只是看大家看着他不禁紅了臉,緊緊攥着荷包縮進老夫人懷裡。
老夫人用手輕拍了潤哥的脊背,“這時候又害起羞來。”
老夫人進打潤哥越往老夫人懷裡鑽,最後就剩下一個小屁股在後面。
老夫人笑道:“好了,好了,我幫你求情,這荷包你先挑,剩下的就給你三叔。”
屋子裡的人都笑,容華看向錢氏,錢氏和往常一樣溫柔、靦腆。
老夫人叫人拿了糕點給容華吃,點心剛放在桌子上,雪玉上前在老夫人耳邊說了幾句佑。
老夫人看向容華臉色一變。
容華放下茶杯看向雪玉,“老夫人,怎麼了?”
老夫人遲疑片刻,見屋子裡也沒有旁人這纔開口問:“容華,你是不是有個孃家的哥哥孃家的哥哥?
雪玉機靈地接口,“外面門房傳話進來,說是少夫人的孃家哥哥在外面……”
老夫人看容華,“我記得你只有個弟弟,難不成是族裡的哥哥?”頓了頓,“不如讓人去瞧瞧,若果然是就請進府裡。”
容華點頭應了,帶着錦秀出了門。
二門的婆子早就等在那裡。
容華問道:“有沒有說是陶家哪位少爺?”
那婆子表情異樣,卻不敢多說什麼只低頭道:“並沒有說清楚……”
沒有說清楚?
錦秀忽然想起來,低聲道:“少夫人…會不會是……”
錦秀話未說完,容華目光一閃也想起來,難不成是安哥?心中這般想着又去看那婆子,那婆子更低了頭。
容華不禁一顫,這怎麼可能,安哥平日裡被大太太圈在小院裡不準出來,現在怎麼可能會在薛家門外?
容華看着錦秀,“你去找了馮立昌家的,讓她出去看看是不是大爺。”
錦秀知道這裡面的輕重,點點頭匆匆忙忙地去了。
這時候竟然會有人想到要利用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