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握着信紙,淚流滿面的蕭瑾萱,周顯睿向來冷靜的臉上,不禁也閃過了慌亂。
別看周顯睿已經成婚多年,府中也有數位妻妾,但他向來不好女色,爲人又總是冷着一張臉。
因此哪個女子敢在他的面前放聲痛哭,估計才哭上一聲,這位睿王殿下就得一聲令下,直接將人從眼前清走。
所以周顯睿心裡緊張的不行,可又半點沒有哄勸女人的經驗,翻來覆去,除了叫蕭瑾萱別哭了以外,別的話就全然不會說了。
可是蕭瑾萱這會心裡正難受着,哪裡能聽進去半句勸,到了後來甚至連嗓子都哭的嘶啞了。
眼見這麼下去可不行,周顯睿皺眉想了一下,衝着外面高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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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安你進來,將書房內的茶點全部撤了,給本王換一桌酒菜上來。”
他的話音一落,就見餘安立刻推門進來了,而同樣站在門外的文昕,這會也衝了進來。
剛纔他一聽見蕭瑾萱的哭聲,就急的不行,可怎奈餘安將他死死攔住,如今好不容易進來了,他趕緊跑過去,就將哭的搖搖欲墜的蕭瑾萱給扶住了。
而蕭瑾萱感覺肩膀被人抓住,擡起紅腫的眼睛,一見竟是文昕後,當即就撲到對方懷裡,哭是肝腸寸斷。
“文昕我心裡好難過,都是我不好,明知不可爲還偏要爲之,我就不該去招惹周顯御,果然我對誰好,誰就要倒黴,若非我給他回信,若非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就不會受傷了。”
蕭瑾萱這話,讓在場的人都聽糊塗了,畢竟周顯御遠在塞外,這受了重傷不管怨誰,那也都怨不到蕭瑾萱的身上。
可只有蕭瑾萱自己知道,周顯御在前生時,向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而他被推崇爲戰王的原因,除了驍勇善戰以外,也和他一生從未受過戰傷有關。
在上輩子,就算蕭瑾萱在孤陋寡聞,周顯御作爲大周的傳奇人物,對方的事蹟她想不清楚都難。
而周顯御唯一受傷的一次,便是在明帝四十七年,他身中毒箭不治身亡,年僅二十五歲就英年早逝,而在此之前,這位大周的戰王就根本沒受過重傷!
而如今重生一世,現在是明帝四十二年,本該凱旋而歸,無傷而回的周顯御,現在竟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他的人生竟發生改變,完全脫離了前生的軌跡。
因此蕭瑾萱情緒會這麼激動,其實除了擔心周顯御外,她更加想到了,自己爲了重生而付出的那個代價。
用一世的感情去換一次重生的機會,若是一旦動情,不但自身會受到天譴,就連心中所愛之人,也會被連累變得不幸,甚至連命格都會發生改變。
而如今在蕭瑾萱看來,周顯御的命格就已經改變了,甚至險些因此丟掉性命。
可是這些事情,除了蕭瑾萱自己心裡清楚,旁人卻是不能理解的,因此文昕眼見她,竟將周顯御的傷算到自己頭上,當即忙安慰的說道:
“瑾萱你別胡思亂想,戰場殺敵受傷也是尋常之事,你又想起揚州時,別人將你比作災星的事情了對不對,若你真是不詳之人,我****跟在你的身邊怎麼沒事,而且那御王遠在邊塞,就是你想克他,那也鞭長莫及啊。”
顯然文昕的嘴巴,要比周顯睿能言善道許多,可是任由他說的天花爛醉,蕭瑾萱還是將頭窩在他的懷裡,絕望的悲泣着。
看着向來冷靜的蕭瑾萱,如今也不言語,只是一直在哭,一時間屋內的兩個男人也都沒轍了,文昕也只能靜靜的拍着蕭瑾萱的背,希望能讓她好受一些。
眼見文昕將蕭瑾萱小心的護在懷裡,周顯睿多希望他能代替對方,在蕭瑾萱最無阻的時候,給予對方溫暖。
但周顯睿也知道,這蕭文昕和蕭瑾萱的關係,比之旁人是絕不一樣的。
雖然文昕是個養子,而並非真正的蕭家族人,但蕭瑾萱卻一直將他當成堂哥看待,而對方也向來直呼蕭瑾萱的名字,彼此間都將對方當成堂親兄妹一樣。
因此文昕可以不管不顧的,將蕭瑾萱摟在懷裡加以安慰,可週顯睿卻是萬萬不行的。
而就在這時,餘安也將酒席端了進來,酒菜並不多,但貴在都很精緻可口。
這時周顯睿望向文昕,接着低聲說道:
“你和餘安先出去吧,四小姐還是讓本王來勸吧。”
一聽這話,文昕自然是不放心的,可還沒等他回絕呢,餘安已經走到他的身邊,直接就把他拽出了書房。
其實人若哭的太久,也是一件很費體力的事情,剛剛還有文昕扶着,而對方這一走,蕭瑾萱立刻晃了兩晃,險些沒跌跪到地上。
幸好周顯睿的目光一刻也沒從她身上離開,因此立即眼明手快的將她扶住了。
“四小姐我七弟雖然重傷,可送信那人也說了,在他離開軍營時,顯御已經脫離了危險,如今又過去了一月有餘,想來他定然已經痊癒了。”
說着話,周顯睿就握着蕭瑾萱素白冰冷的手,扶着她小心的在桌旁坐下,接着就將桌上的酒壺拿了起來。
“本王雖不知你爲何哭的這般傷心,但我總覺得你除了擔心七弟外,似乎還遇到了別的麻煩,但無論是何事,今晚本王陪着你一醉解千愁如何。”
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本就不同,蕭瑾萱心中悲絕,所以大哭一場對於她來說,就是一種最好的宣泄方式。
可週顯睿是男子,不是有句話叫男兒有淚不輕彈嘛,所以每每他心裡感傷時,就將苦澀都化進酒中,一杯飲下便也覺得舒暢了。
所以周顯睿見自己勸不好蕭瑾萱,便準備用自己的方法,幫對方將心裡的愁苦,全部都發泄出來。
而哭的都有些岔氣的蕭瑾萱,聞聽這話擡頭看了周顯睿一眼,望着對方遞來的酒杯,她沒猶豫的就接到手中,一仰頭就將杯中的烈酒盡數飲去了。
腥辣的酒氣十分的沖鼻子,蕭瑾萱纔將酒喝下,就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周顯睿見此,忙站起了身,就想幫蕭瑾萱拍拍後背,可他的手才伸出了一半,就在空中停住了,接着就見他神情間閃過落寞,終究是又把手收了回去。
如今的蕭瑾萱,明顯情緒十分的脆弱,周顯睿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讓對方念他的好,否則他會覺得自己是在趁人之危,更加對不住遠在邊塞的周顯御。
而且周顯睿十分清楚,蕭瑾萱心裡沒有他,若是對方哪怕對他有一絲情愫,他都不會放棄,更願意和周顯御公平競爭,但顯然事實並非是這樣的。
因此周顯睿還是覺得,將這份感情深埋心裡,或許纔是最適合他的,過分的關懷若只能引起誤會,那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而蕭瑾萱這會,可顧不得周顯睿矛盾的心理,她已經自己拿着酒壺,一杯杯的往嘴裡灌起酒來了。
一適應了烈酒的衝勁後,蕭瑾萱就越發覺得這酒果然是個好東西。
原本還心裡難受的她,這會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頭腦也被麻醉的暈呼呼,就算她有心去難過,這會也只剩下一片混沌了。
而周顯睿就靜靜的看着,也不加阻止,眼見蕭瑾萱一雙眼睛都帶上了酒氣,他這才無奈的笑了下。
“平日四小姐的眼睛,總是清冷的讓人感覺不到溫度,如今這醉眼朦朧的眸子到多了分柔和,其實你是個女子,有時候真的不必太過要強。累了就歇歇,難受了便向今日這般大哭一場,其實你也才十三歲,沒必要太過難爲自己。”
蕭瑾萱手中的酒杯,因爲酒醉上頭,竟沒握住的掉在了桌子上,而她這會也止住了眼淚,反倒呵呵傻笑了起來。
伸出右手,她一指周顯睿的鼻尖,打了個酒嗝,嘟着嘴輕哼一聲說道:
“周顯睿你說的到輕巧,我要和你一樣,不但生在皇室,而且還是個男人的話,那我也願意做個閒散王爺,逍遙自在一輩子。”
眼見蕭瑾萱,竟指着自己的臉,直呼他的本名,周顯睿不禁低笑出聲,心裡清楚眼前這妮子,怕是不勝酒力,如今已經酩酊大醉,頭腦不清了。
而蕭瑾萱眼見周顯睿竟然還敢笑她,當即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有點微惱的說道:
“你笑什麼笑,讓我別難爲自己,我若不逼着自己心黑手狠些,那就要等着別人來難爲我了,我和殿下你不同,你是皇子王孫,我蕭瑾萱又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妾生的庶女,還是一個出生就被丟到莊子上十幾年的災星,要不是老天爺可憐我,給了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否則我早就變成孤魂野鬼了。”
常言道酒後吐真言,蕭瑾萱如今就是這個狀態,而她更是將兩世爲人,這個心裡最大的秘密,也在言語間吐露了出來。
在蕭瑾萱的眼裡,如今周顯睿就是最好的傾聽者,所以就見她抹着眼淚,繼續又說道:
“你們沒人能懂我爲什麼這麼難受,周顯御他受了重傷,真的是因爲我照成的,若是我沒有喜歡他,一直將心封存起來,那他就不會受傷了,畢竟以前他都是沒受過傷的,如今一切都改變了,全是因爲我的存在,我根本就是個異類,是個災星,一個沒了心的人還渴望獲得感情,當真是癡心妄想了。”
蕭瑾萱的言語有些混亂,周顯睿皺着眉頭,要很仔細的去聽,才能將她說的話聽個清楚。
其實蕭瑾萱這會的話,已經將她的秘密大半泄露了,可是周顯睿就算在聰明,也根本不會往怨魂從生上去想。
而他也同文昕一樣,都只當蕭瑾萱是被災星的名頭束縛住,因此一有人受到傷害,她就會覺得是自身的原因,並因此自責難安。
就在周顯睿,越想越覺得就是這個原因的時候,蕭瑾萱因爲酒醉,已經伏在客桌上閉上了眼睛。
似睡非睡間,她仍舊痛苦的皺着眉,嘴裡還不停的囈語着。
“棄情絕愛換回一次從生的機會,那時爲了復仇我心甘情願,但如今我卻後悔了,若沒有在重生走上這一遭,我便不會遇見你,周顯御你叫我該拿你怎麼辦,我們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