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加洛帶着那隻醜狐狸順着官道跑了一上午,剛開始的暢快瀟灑很快就變成不舒服的事了,一是她不善騎,第一次騎這種成年大馬,馬不受她控制,騎了多久,人和馬就折騰了多久,還沒到中午人就乏了;二是她不常出門,六月的天氣,實在不涼快,看着明晃晃的太陽,白花花的大路,心裡到底有點害怕;三是跑了一上午她纔想到烏木幹這麼高的功夫,不可能一直都走官道的,如果他不走官道,自己怎麼辦呢。

從聖安剛出來,官道兩邊倒也繁華,行至午時,加洛見前面有個小客棧,又渴又餓又累,便想喝喝水吃點東西歇歇腳,順便再打聽一下路況。

半爬半跳地下了馬,客棧小二忙迎上來把馬領去了馬廄,加洛雙腿有點打晃,身子也發酸軟,也不如剛出宮那麼有**了,心裡有些看不起做事從來都是英雄氣短的自己,出來時是豪情萬丈,轉瞬就蔫了,不過出都出來了,怎麼也不好打轉再回去。

這次從何慕楓身邊逃出來,加洛沒敢穿那種非常耀眼的紫色錦衣,出了宮就換上早備好的一件灰色布袍子,又用灰色的發繩束髮,還好在聖安出發時考慮到六月的日頭比較毒辣,順手還買了頂斗笠,除了帶上防身的短劍,象玉笛、紫檀扇這類奢侈品都沒敢帶。

小客棧不大,有幾桌打尖休息的過客和商人,加洛尋了個角落摘下斗笠正用袖子擦着汗,那牽馬的小二回來立刻上來倒了茶水,加洛見主要經營各種麪食,要了一碗雜醬麪片,行了半日早就渴了,加洛端起茶大口喝了一氣,覺得好喝,便問:“這是什麼茶,好喝!”

“公子,這是農家人常喝的老蔭茶,不是什麼值錢東西。”

“那茶葉可以買些給我。”

“好!”

“小二哥,這裡去天關還要走多久?”

“去天關呀,前面還要經過雄陽、泗陽幾個大城鎮,驛兵換馬不停歇地走,三天三夜能到,一般的商旅要一個月,小哥是幾時出來的?”

“晨時出發的。”

“照小哥這樣走法得走兩個月到三個月。”

加洛一聽差點暈過去了,她覺得自己已經是最快速度了,居然在小二的嘴裡是一種龜速,再加快速度怕自己只有累死的份了,又有擔心地問:“小二哥,這一路上可安全?”

“一路到天關都都平安。”

“路上不會有賊人出入?”

“怎麼會有,當今聖上治轄極嚴,在燕國境內,小哥都可以放心來往,前面不遠是恩平鎮,出聖安的第一站,很多商旅都會在那裡落腳。”

“爲什麼在恩平鎮落腳,不在聖安?”

“小哥一看你就不常出門,這你就不懂了,恩平鎮離聖安近,快馬不過一個時辰,但平日的吃食、住宿的客棧比聖安便宜至少五成,很多商人都在那裡落腳,進聖安又容易,挾帶的商品只要不進聖安城,朝廷管治也沒那麼嚴格,大家都圖個便宜實惠還方便。”

加洛聽了才明白,聖安的管治比別的地方還是要嚴格的,又聽那個自來熟的小二道:“不過到了北地鎮,就要稍加註意了。”

“那是爲什麼?”

“因爲北胡常有騷撓,不過也沒關係,他們一般過不了天關,但那裡的商旅就混雜了,人多了也就龍蛇都有,雖管得嚴苛,但總有不怕死的,到那裡把銀錢貴重的東西保管妥當,所有出關的商旅隊都要到那裡備查,準備食物、水源,然後纔可以出天關,進關的商旅也要到那裡查驗交換文書。”

加洛聽得算明白了,路上應該是安全的,鬆了口氣,又尋思自己得和那匹大青馬好好談談,爭取能再走快點。

吃過麪片喝舒服了茶,小二拿了一大包老蔭茶,告訴她要等涼着喝才解暑,加洛笑着接了一問才收她兩個銅錢,加吃的面片,餵馬的草料一共是五個銅子,小二還樂呵呵給她把狐狸餵了。

加洛一看有這等便宜的事又把出門的不快和煩惱忘了,樂得眉開眼笑,和小二天南地北地聊了一會,才戴了斗笠出了小客棧。

吃飽喝足的加洛多了些精力,信心又來了幾分,但下午比上午熱得多,騎上馬不到半個時辰,渾身的衣服就讓汗浸透了,加上大青馬還是不聽話,這讓加洛的體力很快也用完了,一整天似乎都在跟這匹大青馬折騰,加洛恨死了這匹大青馬,邊騎邊罵:“等到了恩平,我非把你給賣了,你這麼不聽話,還花我十五兩銀子,我要換馬!”

一路罵罵停停,停停走走,走走罵罵,傍晚時分才終於到了恩平鎮,果然是個大鎮,雖不如聖安那麼繁華,但是井然有序,明顯少了華衣錦服的王公貴胄、高官大族,往來多是布衣草履的商旅,在恩平的商賈顯然數量不少。

加洛想人家快馬從聖安出來一個時辰可以到這兒,自己卻用了一天,照這樣的走法,自己走到天關肯定不止兩、三個月,非得用上半年不可,心裡的那種失落就無法用筆黑來渲染了。

北邊小鎮與南方自有許多不同,平房多,瓦房少,大約雨水比南方少的緣故,加洛找了一家不怎麼起眼的客棧,客棧不大,乾淨整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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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洛覺得自己必須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合計一下,下面的路該如合走。

訂了住房,安置好馬匹,那家客棧比別家便宜只管早飯,不管午飯、晚飯,加洛只得出來尋吃飯的地方,也想順便逛逛。

剛一走出客棧,卻見有軍隊經過,而且行軍都很急,軍隊沒有擾民,只是很快地過去了。

看樣子在何慕楓的治轄下,沒有戰爭的時候,安全還是不成問題的,當然,關笑天、狼娃這類人多了又另當別論。

軍隊人數不少,加洛站在屋檐下等了一會,那軍隊才全部過去了,整齊的步伐聲漸漸消失,掀起的塵灰也慢慢消散,恩平鎮立刻恢復了原貌,街上不失爲熱鬧,到處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人,或是散步,或是閒聊,或是乘涼,從裝束上也可以看出商人居多。

加洛看見軍隊完全消失,才選了處看上去幹淨整潔的店面,要了一碗肉沫面,中午她只吃了一點面片,折騰這半天早就餓了,一見到那油乎乎的面,接過來開口便吃,卻燙得她一口吐了出來,舌頭的麻木感還沒消失,旁邊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加洛擡頭,卻見一個紅衣箭袖長得標緻的女子坐在不遠的地方吃麪,看着她狼狽的樣子正吃吃地笑得歡。

加洛不好意思了,忙放緩了速度,吃完麪,肚子沒那麼餓了,又要了一碗麪湯,斯條慢理地喝了起來,畢竟跟着何慕楓有些日子了,不用學,也能感染他身上的那些氣質,吃飽的加洛即便是喝麪湯,也不由自主地就帶着何慕楓的調調,不過加洛不知道這樣的調調,對於情蔻初開的女孩子是多麼具有吸引力。

吃過飯,加洛精神頭好點又到鎮上逛了一圈,買了皮水囊和一些乾糧纔回客棧,一進客棧卻碰到了白天遇着的那個紅衣女子,紅衣女子一見加洛抿嘴笑了一下,更有一番嫵媚,讓加洛也不禁怦然心動,笑了之後紅衣女子依着樓梯的扶手道:“我叫羅照英!”

加洛忙拱手道:“再下方人洛!”

與羅照英打過招呼後,加洛才發現不大的客棧也多了許多人,打聽後知道是一隊燕東販山貨的商人,要去北胡人地界做買賣,加洛聽了心下一動,自己帶着“天羅魈”這麼走太無頭緒了,不如跟隨販山貨的商隊到了北胡人地界再慢慢找。

找到掌櫃問清商人老大是一個叫羅正的中年人,便按掌櫃給的房號尋了過去,那是個很精悍的中年男子,個頭不高,清瘦,加洛說明來意要去北胡尋找親人,並許諾隨商隊到了北胡王庭給兩片三兩重的金葉子爲路資。

加洛雖扮成男子,但身子偏文弱,又面善,羅正一聽帶到北胡王庭有兩片金葉子的報酬,稍有猶豫便答應了,加洛立即預付了一片。

在九華宮這半年,加洛被何慕楓慣得生活習慣極糟,加上一天的行程實在是累了,渾身痠痛,前半夜難受得根本沒辦法入睡,直到下半夜才入睡了。

羅正早早地趕起商隊的人,正要出發時,發現施加洛還沒起,忙叫人去催促了好幾次,加洛才千般萬般不情願地起來了,讓商隊的人一看就象個不喑世事、沒經風雨的富家公子。

加洛見天才矇矇亮,把爲數不多的東西收進包袱裡,掛在身上懶洋洋地下了樓,發現大家的眼神都有些不滿,忙把自己正在醞釀的的那個哈欠乖乖收了起來,卻聽有女子“撲哧”一聲笑出來,擡頭一看居然是昨天碰着的那個紅衣女子羅照英,另外還有一個男子更叫加洛吃驚,這個男子雖沒講過話,怎麼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這個男子正是劉典的弟弟劉中。

此時的劉中,手裡握了把富麗堂皇的寶劍,騎了一匹大白馬,加洛想那匹白馬和那把寶劍沒準花完了劉中全部的積蓄。

見人家都準備好了,手忙腳亂的加洛也急忙把皮水囊、乾糧掛到馬背上,又將裝着金葉子和幾件換洗衣物的小包袱橫到胸前,一擡腿,痠痛得差點上不了馬,還惹得那匹和她還不算太熟的大青馬發了一下小小的脾氣,差點把她給掀下來。

羅照英見了笑得更是開心,劉中不屑地撇了一下嘴。

加洛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狠狠打了馬一鞭,那馬負痛一下竄了出去,加洛迄今爲至除了騎過一匹老馬就只騎過一匹小白馬,這種健壯的成年大馬還是第一次騎,那馬猛地一跑把加洛嚇了一大跳,人往後一仰了忙慌亂伸手抱住大青馬的馬脖子。最後還是那位羅照英姑娘騎馬攆上死死拉住了繮繩,才讓加洛從鬼門關下救回來了。

加洛才知道紅衣美女羅照英,正是羅正的侄女,不自然地道了謝,重新翻身上了馬,一路上那羅照英小姐笑個沒停,弄得加洛灰頭土腦的。

被馬這麼治了一次,加洛一下老實了,連昨天那點的勁頭也都沒有了,兩腿痠痛得有些坐不住馬鞍,幾次都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了,如果不是因爲牢兒,加洛非打道回宮抱何慕楓痛哭流涕去。

意識到這趟是個實實在在的苦差事,加洛不由得回頭看了幾眼,早已看不到聖安了,看來加浩講的好風光好景色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看到的,加洛開始後悔走的時候沒有想辦法告訴加浩一聲。

這支商隊爲了賺錢是非常趕時間的,路上基本不給停歇,大家又都是經常出門的,個個都能吃苦耐勞,身手矯健,不矯健的也都經打磨,劉中就屬經打磨的。

中午是在馬背上吃的東西,加洛就着皮水囊啃着硬硬的高梁餅子,昨天見這東西便宜,便多買了些帶在身上,今天一啃才知道又乾又硬實在不好吃。

這樣的行程可苦了加洛,整個遊山玩水的主,身體又比一般的病人還差,如果何慕楓在身邊,加洛怕自己早就現原形了。

奔波了一天,羅正終於吩咐進鎮尋了客棧落腳,與衆人胡亂地吃了一點東西,加洛便直奔自己的房間,加洛立刻讓人送熱水到房間,除了渾身的汗水,兩條腿內側還火辣辣地痛,一脫貼身的褲子才發現都磨破了皮,血沾着貼身那條中褲上,疼得只加洛咬牙徹齒,想自己在歸虜營沒少受罪,怎麼還這麼嬌弱,再想到第二天還會這樣趕路,加洛都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了,白天只有一點後悔,現在已經是非常後悔了。

加洛收拾完畢,找了個賣布匹的店鋪買了些白棉布和藥膏,回到店中沐浴後,處理了磨破皮的傷口,才放心地躺下睡覺了。

渾身痠痛、夜裡也沒怎麼休息好的的加洛咬緊牙讓自己儘量早些起來,用白棉布纏了磨破的地方,收拾好東西,又躺下休息一會,不到四更就聽到羅正在外面有吆喝起牀的聲音,忙拿起東西出門了。

和這些南來北往的人比,加洛到底稚嫩了很多,一路上不停地被大家拿來取笑,那些皮粗肉燥的男人都嫌她過於娘娘腔,不喜歡她,還嫌她拖慢了隊伍,如果不是因爲她給的路資實在可觀,羅正一定早就拋下她走人了。

商隊的人都在嘲笑施加洛,羅照英卻是個異數,鞍前馬後地照顧她,這讓加洛挺不自在的,想想同樣都是女子,人家羅照英怎麼就那麼強,自己就那麼差,對於羅照英的照顧,剛開始加洛還紅紅臉皮,後面被照顧得多了,便連謝都懶得說了。

加洛就這樣和羅照英始熟識起來,話題也越來越多,從羅照英口中,加洛知道劉中是商隊聘請來的保鏢,這事讓加洛半天合不攏嘴,對劉中也有些刮目相看,在她的印象中劉中最多和容雨虎那個敗家子鬥鬥,而且屢鬥屢敗,怎麼轉瞬做起了保鏢,用他那家鏢局也真是不怕砸了名聲。

一路上常有軍隊經過,羅正着人打聽,才知道一個月前,大燕軍隊偷襲了狼山,用三天時間拿下狼山,殺了北胡人上萬人,連守狼山的北胡首領都被人取了項上人頭,有可能兩國又要開戰。

羅正非常着急,也不知道這次趕到天關,還能不能順利出城,即便出去了,也不知道北胡那邊太不太平。

加洛可不希望他打退堂鼓,那這樣的話,她就得隻身前往了。隻身前往的好處是沒人嘲笑了,但也絕對不會有跟着商隊這樣順利,加洛到這時候才知道出天關還必須有通關的文牒,否則只能象關笑天、狼娃他們那樣飛出城了,這是她羨慕的卻不是她善長的。

羅正看着那幾十袋的山貨,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前往天關去試試,這決定讓加洛放下心來,只是這之後羅正就象要奔喪般,搬命地催大家趕路,大約真是應了常言:富貴險中求!

誰都知道從燕東到這裡都走了大半的路了,不堅持下去,怕此次真的是血本無歸了。

羅正繼續北行,加洛鬆口氣。

羅照英倒不是關心羅正的幾十袋貨,賺不賺錢,只擔心羅正放棄北行,選擇南下返回,她就無法去北胡,並且還要與加洛分道揚鑣了,她不希望,聽羅正的決定也鬆了口氣。

經過一個多月的行程,在雄陽、泗陽除了補充水和食物都沒有做太多的停留,加洛終於隨羅正商隊來到了北地鎮,聽羅正的話是因帶着加洛而整整耽誤了十天的腳程,商隊的男人們有些生氣,但好歹趕到了北地鎮,劉中不滿地揮着寶劍衝加洛做了個殺頭的動作,加洛當然知道自己拖累了商隊,很客氣地連連衝商隊的那些男人和劉中卑廉地笑着表示歉意。

北地鎮果然有大批南北商旅,街上到處都能見到異域人,奇裝異服也比比皆是,當然也就聚積了大量的坐騎馬匹、販買的牛羊,甚至還有駱駝商隊,各種各樣的貨物堆得連主街都快佔滿了;並且還有大量的軍隊的戰馬也停留在這裡。

地上污水橫流,蒼蠅亂飛,在這種酷暑天,光那被酷熱日頭烘烤起來的味道就讓人不舒服,加上人多、貨多,使得北地鎮看起來比恩平鎮骯髒許多,加洛不太喜歡這個地方。

加洛聽羅正皺着眉頭對羅照英道:“既然狼山出了事,這裡的商人比平常多了十倍水止,怕通關文牒不容易換了!”

羅照英聽了便道:“叔父都在這裡了,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出天關了,叔父在北地鎮不是有些關係!”

羅正嘆口氣道:“是有些關係,平日裡肯定沒有問題,但這個時間是非常時期,爲叔只能盡力了!”

“叔父一定能辦妥的!”羅照英很有信心地說,羅正點了點頭,到了北地鎮還沒安排住宿就跑到通商署交換通關文牒。

當天沒換到文牒,羅正着急,加洛更着急,也不知道羅正有沒有加上自己的名字,到底能不能拿到通關文牒,但想到自己付足了路資,只能靜下心來等。

羅正對北地鎮極爲熟識,帶着大家很快到了一處偏靜的客棧,把人馬貨物都安置好,第二日一早就跑到通商署去了。

加洛一路奔波,早就疲備不堪,基本是拼了半條性命到北地鎮的,住進客棧才取了半枝參嚼着,嚥下去過了盞茶功夫才覺得好些,現在她知道這種參連一般富貴人家都吃不起,爲了不引出麻煩,她只能生嚼。

一行人雖被阻在天關,但加洛到底可以休息一下,吃過參,休息好了,蒼白的小臉紅潤了一些,然後泡上買來的老蔭茶,放在井水裡浸涼,纔開始思慮出關的事,甚至想看看有沒有恰巧認識的人在這裡,最近一段日子加洛總覺得有人盯着自己,又沒有發現半點蛛絲馬跡,心裡有點不安。

北地鎮實際上已經變成大兵營,士兵、馬匹比商旅多出數十倍,燕軍的紀律還是比較嚴明的,並不擾民,所以老百姓該過日子還正常地過着。

街上依舊有做生意的,而且生意比平常好多了,賣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許多換不到通關文牒的商人,把一些實用的東西乾脆就當街擺了出來,價錢比平常的還低,能出手一些就出手一些,免得戰爭爆發,東西出不了手,損失更大。

天氣熱,加洛見東西便宜,順手買了把白紙扇,又買了一包自己喜歡的酸棗、核桃仁之類的零食,好在回客棧打發等侯的時日。

加洛買好東西,便邊搖紙扇邊四處逛逛、看看,不一會看到一個半舊攤子在玩皮影,那東西自己從沒見過,皮影演的又是一對年青男婦私奔的故事,唱詞雖上不了檯面,但通俗易懂,再加上藝人的打科插諢,一下吸引了加洛,覺得很好看,便站那兒一邊吃着酸棗、核桃仁,一邊津津有味地看着,越看越覺得好看就越不想走。

加洛看着別人看着都往一個破銅盤裡扔銅子,一時沒明白,一直吃到那個玩皮影的藝人收攤了,還戀戀不捨的。

那玩皮影的藝人大概還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看了大半天,自己唱得口乾舌燥,加洛是唯一一個沒有挪步也是唯一一個沒給一個子的,於是就不客氣了:“小哥兒,走了,走了,散場了!”

“大哥,你這個叫什麼?”

“皮影,沒見過呀?”

“演的叫個啥名呀?”

“《夜奔》!”

“這個《夜奔》頂好看的,你這一次還沒演完,演完唄!”

藝人一聽火就上來了,現在要打仗了,別人的生意做得熱火朝天,但他這攤卻沒多少生意,自己辛辛苦苦一個下午,才收了不到二十個銅錢,早憋着一肚子的火氣,這個白看了一下午的臭小子還讓他再來一段,火一下就上來了:“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要讓老子給你演完。”

加洛剛要噘嘴,卻聽有人道:“演,這位小爺讓你演多少出就演多少出!”隨着聲音什麼東西沉重地砸在那藝人的用來敲鑼的銅盤裡。

藝人面前的破銅盤“砰”地一聲巨響後,他纔看清從天上砸進來一錠十兩重的銀元寶來,玩皮影的藝人一下被砸蒙了,好半天才打着抖伸手撿起那錠銀子擦了擦放入懷裡,忙將收拾的攤子打開來給加洛又單單地演了起來。

加洛一下沒了興趣,扔了手裡沒吃完的紙包,用扇一下按住玩皮影的手道:“您還是演給那給你銀子的爺看吧,小爺我不看了。”說完唰地一聲甩開扇子便走了,玩皮影的愣了一下,擡頭看給銀子的人,爲首那穿鴉青色衣衫的男子的已經輕提馬繮趕上那小公子。

加洛知道自己的腳力是走不過那些個大宛名馬的,只能裝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東看一下西看一下,然後聽到有人叫:“方公子,方公子!”

加洛擡頭見是羅照英,羅照英翻身下馬就興高采烈地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叔叔已經換到文牒,後天就可以走了。”

“真的!”剛有些興奮的加洛忽又覺得怎麼可能這時候還讓人出關,羅照英又道:“我好開心,你呢!”

“我也開心啊,羅小姐!”加洛忙說,羅照英一聽就有兩分不悅地道:“都和你說過好多次了,叫我照英就好,總是那麼生分!叫阿英也行!”羅照英說着臉一紅,加洛愣了一下:“羅小姐,這個稱呼有錯嗎?”

加洛便聽人道:“你在這兒慢慢談情說愛,我到客棧等你,別溜啊,溜了,可就出不了關的。”

加洛見何慕楓帶着程安、人傑地靈一行十幾個人飛馳過去了,心裡那個氣呀,這個人怎麼纔不到兩個月就可以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臉皮不是一般地厚,還沒氣過來,卻聽羅照英有些疑問地看着她:“你認識這些人?”

“怎麼可能?我一介書生,哪裡認得這些武夫!”

何慕楓聽到勒住馬回過頭看了加洛一會,傍晚的日頭照在他俊朗的臉上和偉岸的身上說不出的迷人,然後溫和一笑,才掉轉馬頭走了,羅照英看着遠去的背影道:“這人看上去很氣派呀,就連他的跟隨都這麼有氣派!”

加洛又覺得那藝人收了銀子沒看太划不來,拉着羅照英又返回讓那玩皮影的又演了幾齣,直到把結尾看夠了,才覺得過了癮。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加洛有些餓了,拉着羅照英尋了處賣面的地方要了兩碗麪,羅照英被她拉着雖不好意思,但到底是個豪爽的女孩子,一會也自然了,看見她要了面忍不住道:“我們還是快些回了吧,一會叔叔該着急了。”

“沒事,吃完就回,別說這越往北,這牛肉麪越好吃。”加洛拿了筷子遞給羅照英,羅照英一下看見加洛手腕上的如意金絲平安結,知道是好東西,帶着疑惑地多看了兩眼才道:“北方養牛的多,可能牛肉長得好吃。”羅照英一下午被加洛拉了兩次手,心裡的高興和興奮,加洛哪裡能體會到,專心吃着面問:“怎麼一下就換到了?”

“說來也巧,還是劉大俠在街上遇到了一個熟,好象是做大官的,劉大俠於是拿着文牒去找了那個大人,沒想到真的就給批下來了。”

聽到劉大俠三個字,加洛一時並沒反應過了,弄清是劉中便好奇地問:“是個什麼樣的大官?”

“聽說姓蘇,是個將軍呢。”

加洛便知道蘇寧也來了,放下碗笑了一下,她知道救牢兒,只憑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一路上也沒有要掩飾行蹤,當然以她的本來掩飾不掩飾都是一樣,原本是想看能不能引出何慕楓來救牢兒,到了北地鎮聽說狼山被襲,感覺到何慕楓不會平白無故襲擊狼山的,更不會莫名其妙有這麼多兵的,想是自己是誤會何慕楓,但心裡還是不能接受何慕楓與施婧妤的事,更不能接受何慕楓處罰唐加浩的事。

想到這裡加洛又重新端起了碗,患得患失吃了快兩碗牛肉麪,羅照英也不客氣地陪她吃了兩碗,要知北方人實在,一碗都是用大海碗裝的,滿滿的,撐了快一碗多的牛肉麪,加洛差點撐吐了,終是沒撐完。

加洛和羅照英回到客棧都很晚了,羅正正在着急,見兩人終於回來了,忍不住訓斥了一通,特別是看加洛的眼神有些不滿,加洛就納悶了:難不成以爲我拐了你家侄女?

加洛忽想起什麼忙問店小二:“小二哥,我那大青馬的草料可有加兩個雞蛋?”

“喲,小哥,你沒吩咐只餵了草,沒加雞蛋!”

“快快去加,光喂草不行!”加洛忙促催着道:“你別加錯了!”

一路行來,加洛這大青馬脾氣越發大了,一次無意中吃了加兩雞蛋的草料,第二日就給加洛好好走了一天的路,當晚沒加雞蛋,第二日行路跟加洛鬧得那才叫歡,爲了不拖累大家,加洛每天自己捨不得吃雞蛋,對這大青馬卻一頓不敢拉下。

加洛吃得太飽,實在沒精力再講什麼,吩咐完小二忙說累就回房休息,剛一上了樓,在門口就遇着何慕楓,加洛有點吃驚,連忙避開要進屋,何慕楓也跟着往裡走,加洛見了忙伸手攔住道:“這位公子,怕你走錯了房間。”

“沒有,小兄弟,客房滿了,掌櫃講了就你這間房還有張牀,安置我住了這間房。”

加洛住的不是上房,是兩人一間的,跟着何慕楓嬌貴的半年,自然不願意房間再住別人,而且最怕住進別的男人,兩張牀全包下來也比上房便宜,就一併包了下來,聽了何慕楓這話一下變臉叫了起來:“你胡說!”

“不信,你問掌櫃去。”

“我才懶得問,這間房是我包的!”加洛轉身進門就關上了門,何慕楓在外敲敲門道:“就這麼去,真的不需要我一起?說不準,我能起點什麼作用呢,能不能讓我給你合計合計?”

“不稀罕!”加洛說完把自己扔到牀上,又聽何慕楓道:“要不,這樣,等把牢兒救回來了,你再來生我的氣,咱們現在還是合計合計比較妥當。”

加洛一想何慕楓講的沒錯,如果是因爲自己發脾氣,把救牢兒的正事耽誤了那可就糟了,而且以自己那點本事想從烏木幹手裡把牢兒救出來,那基本是不可能,想了想纔開了門。

何慕楓在心裡笑了一下,其實加洛是很好騙的,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

加洛關上門,轉過頭道:“如果…如果你不讓我出關,我…我再也不回去了!”

何慕楓又笑了一下,知道通關文牒沒有加洛的名字,加洛看着不說話的何慕楓很鄭重地道:“我是非常認真的!”

何慕楓坐下來問:“從聖安到北地鎮,有什麼感覺?”

“挺累的!”加洛爬到牀上去,這讓她舒服點,何慕楓揉了一下鼻子低下頭道:“洛兒,其實你去的作用不是很大,而且女孩子家出門有諸多不便,再說你身體也不好,能到這兒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你認爲我講得對不對?”

“我不管,我要去,我去我的,我不影響你的事。”

“洛,你就不相信我會把牢兒救回來嗎,你真以爲我不急嗎?”

“我要去,我要去!”加洛又固執地叫了兩句,何慕楓嘆了口氣,習慣地伸手把加洛摟在懷裡,加洛卻一把推開他道:“你還沒回答我呢!”

“那是不是說我同意了,就準我摟你?”

“你胡說八道!”加洛急得都快跳起來了,發現每次生氣都被何慕楓牽着鼻子走,經常很輕易地就原諒了他,何慕楓見了忙道:“好了,洛兒不鬧了,早點休息吧,你還是乖乖呆在北地鎮,要是你再敢胡鬧,我就送你回聖安!”何慕楓嘆了口氣,加洛立馬就鬧起來了,不過知道何慕楓是要去救牢兒,還是放了一大半心,鬧了一會也知道只要是何慕楓定下來的,再怎麼鬧也是沒用的,便爬到自己牀上合計如何才能出得了關。

加洛想了半天,何慕楓在這兒,蘇寧一定會在,劉中找的那個人肯定就是蘇寧,自己要不也去找找看,剛興奮沒一會又爬下來,即便找到,蘇寧怎麼敢放她過去。

加洛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何慕楓坐在她旁邊笑笑地問:“洛,想什麼呢?”

“我在想,爲什麼有的人,會有那麼厚的臉皮呢?”

“有這種人嗎,有多厚?”何慕楓湊過來,加洛恨恨看了何慕楓一眼,轉過身,避開何慕楓,卻聽何慕楓低聲問:“你認識方允兒?”

“我!”加洛差點讓一口口水噎死,一着急坐起來自己的嘴差點碰上了何慕楓的嘴,連忙伸手擋住何慕楓的嘴道:“請你別嚇人了,那樣的貴人兒、妙人兒,只有您這樣的高貴的主子才配認識,怎麼會和我這樣的人認識,您還真別擡舉我了。”

“喲,不大點人,好象有心事了,還跟我隱瞞起來了,洛兒,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何慕楓很自然地就把加洛摟入懷中,加洛連忙掙出來,拂開何慕楓的手道:“真不好意思,我不認識,怎麼,很重要,你要立她做皇后呀,忙着弄清身家呀。”

何慕楓笑了一下,沒說話,加洛更覺得心中酸澀,不過也不得不承認,施婧妤哪方面都強過自己,人家又是安平王的義女,確實是適合做皇后,不象自己這樣,論身份、模樣、舉止、文采沒哪一樣上得了檯面的,連做個嬪的資格都沒有。

何慕楓忽摟住加洛在她耳邊道:“上次是罰跪認錯,這次要如何才能原諒?”

“你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性,鬼才再相信你!”

何慕楓看着加洛忽邪邪一笑道:“洛兒,我用江山來換你原諒,成不成?”

“你去死吧,你能捨棄你的江山、美人?”

“也許,我是經常約束不住自己,但洛兒,我絕對不要失去你!”

加洛忽意識到自己又被何慕楓抱在懷裡又讓他佔足了便宜,忙一腳把何慕楓蹬到一邊去道:“你朝秦暮楚,還在這裡講得象個君子一樣,再相信你,我還真白癡了!”

於是這一夜,程安,人傑地靈等人住上房,何慕楓卻下房過了一夜,反正程安等人知道遇着了這個施加洛,他們的主子什麼荒唐事也能做得出來。

加洛到天快亮時纔好不容易睡着了,是被嘈雜的聲音很快吵醒,打開窗戶往外看,原來是羅正他們趁早天氣涼快要去置辦水、食物、毛毯等路上要用的東西。

羅照英知道沒有加洛出關的名字正跟她叔叔鬧着道:“沒他的名字,你怎麼收了人家的路資,人家是要去尋人的,你不是耽誤了人家?”

羅正忙道:“我也不是不要帶他出去,現在不是管得嚴了嗎?”

劉中反覆給羅照英解釋說通商署現在加強戒嚴,正規商隊出關都難,更不允許挾帶的人,怕混了奸細出去,不給放的。

加洛嘆了口氣,轉頭見何慕楓也醒了,一個屋,兩張牀,何慕楓偏要跟她卻擠在一張牀上,那牀本就不大,加之外面一夜都沒安靜過,象何慕楓這麼個尊貴的又好安靜的主肯定沒睡好,所以何慕楓這會正躺加洛那張牀上假寐。

加洛收拾了自己並不多的東西,卻聽何慕楓道:“那上沒你名字,你出不去的,昨夜沒休息好,趁早上涼快再睡會。”

“您心情好,慢慢睡着,我出去逛逛。”

“捨不得你小相好,怕她路上孤單!”

“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無聊啊,是不是沒帶相好,無聊啊!”

“我的洛兒還是挺有魅力的,一個轉身,幾天不見,說不準給我娶房媳婦回來啊!我還得想辦法安置養着呢。”何慕楓用胳膊支着腮幫子睜開眼看着加洛,加洛看了何慕楓一眼,哼了一聲抱着“天羅魈”就走了。

羅照英一見加洛出來,忙從追上來叫了一聲:“方公子!”

“羅小姐!”

“我也才知道叔父的文牒上沒有你的名字。”羅照英看上去非常地着急,加洛也蔫蔫的,提不起勁道:“是呀,我也是到這兒才知道要什麼文牒的。”

“那你怎麼辦呢?”

“再想辦法好了。”

“要不這樣!”羅照英把加洛拉到外面道:“明早,你起早點,我把一個小夥計留在這兒,你頂他出去,反正文牒上也沒有畫像,誰也不認識人,你記住他的名字就好。”

加洛一聽眼睛一亮便小聲道:“這個可好,你叔叔可會同意,那小夥計可會同意?”

羅照英聽了道:“放心,那小夥計絕對聽我的,你早點起來就是,儘量不讓我叔叔看到你的,等隊伍一走,你就跟着,一會,我想個辦法讓小夥計跟你換馬,明天你就不用騎新馬,也就不那麼引人注意了。”

羅照英一席話讓加洛挺臉紅的,加洛覺得自己怎麼沒一樣行的,讓人真操心,不過何慕楓到了天關,她到底放了心。

羅照英又交待加洛記下小夥計的名字,明日不要穿幫了。

加洛連連點頭,羅照英定下此計,才鬆了口氣。

看着羅照英轉身離去,加洛這才考慮起何慕楓的話,好象這個羅照英真是看上她了,心裡很不是滋味,自己不就穿了件男人衣服,難道看上去就那麼不象個女子。

沒一會羅照英又走出來了,與加洛如此這樣地合計好重新回到客棧,一進去羅照英大聲道:“方公子,你反正也出不了關,你那匹馬腳程不錯,乾脆你就把那匹馬賣給我的小夥計好了。”

加洛也裝模作樣地道:“羅小姐,能不能讓你叔父再幫我想想辦法?”

“我叔父講了,不行的,現在關卡查得極嚴,多一個人都不行,他還讓我把你的路資退還給你。”說完羅照英把那片金葉子遞還給加洛又道:“怎麼樣,你那馬不錯,如果肯換的話,我再多些銀子。”

加洛假裝考慮一下道:“除非你原價買我馬,那匹馬是挺讓我煩心的!”

羅照英便道:“那是你不會騎馬!”把小夥計的老馬換給了她。

說者不無心,聽者有意,羅照英順口說出來的話,那句不會騎馬對加洛的打擊很大。

兩人做完這一切就看見何慕楓走了出來,程安本想跟着侍候,何慕楓擺擺手,程安便和人傑地靈一樣成了影子一樣的人。

這家小客棧不做飯菜生意,卻還爲住店的客人準備了早食,不過是些白粥、大餅、醬菜之類的東西。

加洛與羅照英布置了出關的計劃,兩人兩顆心都落回了肚,感到餓了,尋了桌子坐下來,小二忙送來了早食,何慕楓也一掀袍子在兩人這張桌坐了下來,小二也把何慕楓的早食送了過來。

羅照英見何慕楓懶懶地伸手拿筷子,左手腕居然有與加洛右手腕一模一樣的金絲如意平安結,愣了一下,加洛卻端着碗一邊吹氣,一邊又伸出手要去拿餅,端碗的手被燙了一下,忙放下碗吹手,羅照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方公子,昨天才吃那麼多面,又餓了。”

加洛訕訕地道:“我這人好象比較容易餓!”

程安忙走過來小心地問:“四爺,要不要人送些早點過來?”

何慕楓挑了一下眉道:“爲什麼要送,這個很好了,只要是方公子喜歡吃的,四爺也喜歡吃。”

羅照英一聽這話也太曖昧了,加洛兩眼一瞪道:“我喜歡吃跟你喜歡吃有什麼關係,你願意到哪吃山珍海味,請便!”

何慕楓笑了一下用勺子喝了一口粥,程安看自己又多事了忙退下了。

羅照英看得心驚膽戰,最怕眼前這方公子是人家常說的那種相公,看兩人的舉動,確實又不止認識那麼簡單,何慕楓喝着粥就粘到那方公子身邊了,那方公子專心地喝着粥,也沒感到有什麼不妥,羅照英連忙提醒道:“方公子,你不是要吃餅的嗎?”

加洛聽了一擡手,袖子卻讓何慕楓的手臂壓住了,才發現何慕楓和自己的距離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近,忙推開何慕楓道:“這位公子,你是不是坐得有點太靠近方某了。”

“怎麼公子的那碗粥聞着比我的香,換換吃!”何慕楓連臉都沒紅,伸手換了粥,加洛氣道:“我吐了口水的,你還覺得香。”

“怪說不得香得與衆不同的香,原來有美人唾呀。”

“你無恥!”加洛說着眼一下紅了,臉也氣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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