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的顧采芹(二更)

手也微微地發抖,然而段櫻離只是雲淡風清地道:“大約三個月前,府裡來了幾個人,說是大夫人的遠親,梅夫人因不識得這些人,便要趕他們出去。這時候,是我們的顧采芹表小姐站出來作證,說他們確是大夫人的親戚,於是善良的梅夫人便將他們招待在西廂。”

梅夫人想起了這件事,當時段櫻離還向梅夫人多問了幾句那些人的事兒,可梅夫人說是既然采芹說是親戚,就必然是,因爲采芹是後來纔到府中的,的確比他們更要識得大夫人的親戚們,此時更不能因爲大夫人不在了,而將他們拒之門外。

段櫻離接着說,“現在這些人,已經被安排到段府外去,采芹表小姐還拿銀子託關係,給他們都安排好了差事。其中有兩個,成爲了段府的大丫頭。”

顧采芹道:“這些鎖事有什麼好說的,大夫人是我的姨母,我替這些親戚奔波一二又算什麼?你以爲所有都似你段櫻離這般涼薄嗎?”

“是嗎?姨母嗎?”段櫻離發現站在不遠處的兩個丫頭在悄悄的往外退,當即道:“韓大人,櫻離所說的兩個丫頭便是那兩個,請韓大人將她們請到這裡來問話。”

韓勤馬上道:“把她們帶到這邊來,還有,院子裡的任何人不許在案情大白之前進出此處。”

人被帶過來後,韓勤馬上問明帝,“陛下,老奴如此吩咐對否?”

明帝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道:“段櫻離,你要問什麼?”

見到那兩個丫頭,一臉視死如歸之態,段櫻離道:“請陛下容我先說完我剛纔未說完的話,這兩個丫頭等會兒再進行探問。”

明帝道:“段櫻離,最好你說的話,都是與本案有關的,若是東拉西扯,說不出個道理來,浪費朕的時間,朕可饒不了你。”

“是,陛下,謝謝陛下。”

……段櫻離又繼續說:“殺人總是要有動機,沒有動機的謀殺,不是這人瘋了,便是受人蠱惑。自從我從僕人院出來,奶奶對我是很好的,我做爲她的孫女,也根本沒有殺她的理由,她若逝去,櫻離在段府的唯一靠山,便也沒有了,試問這樣的情況下,我爲什麼要殺了我的奶奶呢?”

當梅氏聽她說到“唯一靠山”幾個字的時候,心裡忽然很不是滋味兒,她原本以爲,她回來後可以保護自己的女兒……卻原來……以前二人相處的種種情景,忽然在腦子裡就這麼過了一遍,終是低下了頭…婕…

但她又告訴自己,不管怎麼樣,她還都是爲了自己的女兒好的,相信她遲早會理解她的。

明帝點點頭,“可是,沒有動機,也不證明就一定不會下毒手。”

顧采芹道:“動機,當然有動機!當年你被關在僕人院六年,你恨段家的每個人,所以你不但對奶奶有殺心,對我們所有人都有殺心,你根本就是想害了段家!”顧采芹說完,淚又流了出來,“可憐奶奶,她還一直以爲,只要她付出真心,就可以讓你打消這個念頭……奶奶,你真是太天真!”

衆人此時都因顧采芹的話而暗暗點頭,早就聽說段三小姐不得家人喜歡,她若對段家有什麼怨恨,大家也不會感到奇怪。

段櫻離又道:“身爲段家的女兒,對父母只會感恩,感謝他們畢竟沒有讓我死在撲人院。對奶奶只有感激,因爲她讓我感受到親情。我當年的確在僕人院住了六年,但這並不能構成我殺人的理由……”

她再看了那兩個丫頭一眼,發現她們依舊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她又道:“……紫姨娘,您還記得,當時我母親死的時候,顧采芹叫到跟前,對她留下遺言的事情嗎?當時衆人一片混亂,而采芹表姐聽了遺言之後,卻彷彿受了什麼重大的打擊一樣,而她對母親的親戚們,那不遺餘力的幫助,讓我感到事情的不對頭,經過明裡暗裡的打探,終於讓我知道了一件事。”

顧采芹的眼眸微微瞪大,“你亂說什麼?姨母臨死之時,已經神志不清,她,她其實只是告訴我,讓我好好照顧芙蓉和玉容而已。”

“那些親戚中,有一個叫顧成的男人,見到你的第一次,就將你大罵了一頓,這總是沒錯的吧?”

顧采芹冷冷一笑,“他不過是覺得我招待不週罷了。”

“這位顧成並沒有埋怨你招待不週,你已經如此對待他們,他們怎麼可能還能埋怨你招待不週呢?他教訓你的原因,只是因爲你父親和你母親的牌位被冷落多時,即無人上香,也沒有擺上供八件,案上還落了厚厚的灰塵,甚至那間屋子也被鎖了起來。”

這時候,南詔還比較注重《孝經》,孩子們從小也會學習《孝經》,生前如何尊重孝順父母,死後如何懷念等等……

父母死,做爲他們唯一的女兒,顧采芹要隨時將牌位帶在身邊,來到段家後,分別在西廂和鶴鳥閣安置過父母的牌位,即她走在哪裡,牌位便安置在哪裡,段擎蒼很能理解孤女的苦處,也傳門撥了屋子給她,讓她安置這些。

這次顧成隨着幾個親戚過來,進門打完招呼後

tang,當然第一件事便是拜祭大哥和嫂子,顧采芹拒絕不了,只好帶着他們去,卻沒有想到那牌位似乎已經很久無人打理,房間裡落滿灰塵,靈牌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風吹倒,香爐裡的香灰早冷,案前也無香果……

顧成見這荒涼悽慘的樣子,便忍不住淚流不止,跪在靈位面前便起不來了,哭了幾聲之後,就向顧采芹喝道:“你怎可如此對待你的父母?你怎麼可以這樣!”

之後便說了些關於孝道及禮節之話,顧采芹也不反駁,只是默默地跪着。

……段櫻離道:“你是他們唯一的女兒,按道理說,你該是對他們極尊重,爲什麼會如此呢?”

她一雙眸子,像要穿透顧采芹靈魂般,顧采芹的目光忽然躲開,不與她對視,反而看向梅夫人。

“我已然在奶奶的主持下,被過繼給梅夫人,現在梅夫人才是我的孃親,將來若是梅夫人與姨父身故,我自然要將他們的靈位好好的供奉起來。”

她這麼說,倒也沒有大錯。只是因爲被過繼,所以就連親生父母的靈位都不管了,還是讓人有些詫異。

她又道:“其實我是否供奉父母靈位,與奶奶被殺根本就是兩件事,段櫻離,你別想着轉移視線,現在陛下和京兆尹大人都在,你休想矇混過關。”

段櫻離也向明帝道:“陛下,臣女說這些,只因爲由這些事裡,可以推算出殺人動機和理由。”

其實說了這麼半天,明帝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了。

雖然他的後宮裡,各種陰謀陷害的事兒多了,他都看得不想看了,聽得不想聽了,但此刻竟非常想知道,段櫻離這個小妮子,在殺人證據那麼明顯的情況下,還能弄出什麼幺蛾子。當下只是點點頭,“你可以繼續說。”

段櫻離又向衆人道:“來投靠段府的親戚,大多是大夫人的妹妹的丈夫的親戚,即顧姓親戚,但是其中有一個人,今年已經十六歲,他姓劉,小名水。原本以爲是遠親,但是經過櫻離暗中調查,原來這人不是遠親,乃是大夫人兒時玩伴的孩子,他的父親叫做劉好望……後來劉好望死去後,這孩子便在大夫人的安排下,被顧家二叔收養。

這次在奉京置了宅子,顧家的人一起住在一間大宅子裡,但這劉水卻被另外安置了住處,那處宅子雖是小一點,卻是精緻,而他所得到的差使,竟是奉京南邊兒的靜縣通判。要說十六歲的小子就得到這樣的權力與成就,采芹表小姐真是功不可沒,而他定也不是走正常途徑進入官場,若是買官或者是賄賂了某人卻與段府無關,因這一切的完成,都是在段府外完成,都是由采芹表小姐一手完成。”

顧采芹的臉色微微發白,但還是強作鎮定,“劉水雖然年齡小,但頗有才華,這個通判是他憑着自己的能力得到的。他有這樣的能力也是錯嗎?”

“那固然是不錯,但是通判之職豈是能力優秀就能得到的?若不是采芹表小姐,他也根本得不到這個位置,關鍵是,采芹表小姐向來低調,不願求人,能讓你出面求人的,那麼這個劉水在采芹表小姐的心目中,定是非常的重要。”

“那些親人,在我的心中,都一樣重。”

“雖是一樣重,但卻是有些人要與大家擠在一個宅子裡,而有些人,則單獨一個宅子,還有丫頭伺候;有些人在給人家當丫頭……”她說着,不經意瞥了眼那兩個被抓起來的大丫頭,見她們果然正在很認真地聽,段櫻離才接着說:“有些人卻能得到采芹表小姐的大力幫助,十六歲便當上通判。”

“你——”顧采芹甩甩袖子,嚮明帝道:“陛下,還是回到奶奶被殺的事情上吧!請求陛下作主,莫要再讓她胡說八道了。”

“朕,倒是很好奇,是誰安排他當上通判?真的是你去賄賂了某人嗎?那人又是誰?”

要知道,此時官職不是說,誰有能力就能當上的,且不說通判已經是六品官員,便是七品,也需要有功名在身,否則便你是秀才,也才法直接當上官。朝廷官員可是涉及到了明帝的史治,現在竟然聽聞十六歲通判奇事,心中已然震怒,卻還是隱忍着。

顧采芹被問得微微一窒,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忽然跪了下去,“請陛下爲奶奶做主!”

明帝冷冷地哼了聲,向段櫻離道:“你繼續說。”

段櫻離微微一施禮,又繼續道:“但是此人如何當上通判,並不是我要說的重點,我的重點是,爲何同樣是從家鄉過來的親戚,顧采芹對他們的態度卻如此天上地下?比如顧家的三嫂,在家鄉的時候做得一手好裁縫,日子原本也是能過得下去的。

來到這裡後,卻被安排在一個富人家做粗使奴,如今一雙巧手已經被磨得連針線都拿不住了,前日裡因爲生病,被送回宅子,宅子裡的各人都忙碌,無人照顧,如今卻是重病到奄奄一息了。”

其實一個大丫頭聽聞此言,忍不住泣了聲,“娘——”

段櫻離卻又繼續道:“若不是遇到卜神醫,恐怕她現在真的已經去世了。”

說到這裡,她微微

地頓了下,“所有來這裡的親戚,除了那位並不姓顧的劉水,其他顧家人遭遇與顧家二嫂遭遇相似。雖采芹表小姐爲他們置了宅子,但其後卻不顧而去,顧家人畢竟只能算是段府的遠親,又不好意思上門求助,結果弄成現如今這樣。想必采芹表小姐的孃親地下有知,看到此情況,也當真心寒得很,會覺得這個女兒是白養了,簡直就是個沒有良心的白眼狼!”

另外一個大丫頭,怒視向顧采芹,欲言又止。

顧采芹道:“你莫要亂說,我只是一介女子,能幫他們至此,已然是盡了全力,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做更多了。”

段櫻離又道:“陛下,請傳段府管家施全過來,有關帳目的事情,施全是最清楚的。”

明帝嗡聲答道:“傳。”

不一會兒,施全來了。

段櫻離道:“施先生,如今陛下在此,您便如實將采芹表小姐現在的財產公佈一下,還有,她在三個月前,是否進了一大筆銀子。”

施全將帳本翻開,回道:“表小姐自兩年前,從帳房支取銀子共計四萬餘兩,每次都是以梅夫人的名譽支取。”

段櫻離道:“一般普通百姓,四口之家,一年大約會消耗三千六百多個小皮錢,合銀兩大約是二點四兩,而顧家搬到這裡來以後,一家所消耗每日不會超過一千個皮錢,而采芹表小姐呢,除去那些真正是應梅夫人要求,去支取的銀兩,她實際私人帳戶裡有大約三萬多銀兩,如今顧家三嫂重病,她卻不肯將取出一點點銀兩替顧家三嫂看病。

所謂親情又在何處?”

聽到這裡,明帝的臉已經越來越黑了,段櫻離又接着道:“采芹表小姐雖然已經過繼給梅夫人,但是段家的小姐,每月都有故定的月例,而不會有如此龐大的私人帳戶,所以表小姐所得之財,乃是從段家投機得來,乃是段府之財,若陛下能夠將此筆財產追討回來,相信梅夫人很願意將這筆財產捐獻給國~家。”

顧采芹聽得臉色一白,而明帝的神情卻緩和下來。卻還是道:“原來段愛卿這麼富有呢,朕倒是沒有想到,既然如此,想必梅夫人不會吝嗇,朕就不客氣了。”

段櫻離卻又道:“梅夫人自然不會吝嗇,不過段家也並不富有。顧采芹這兩年,可是已經藉着梅夫人,掏空了段府的全部財產,陛下您請看,梅夫人及紫姨娘還有二姨娘所穿戴的衣裳……”

明帝向她們掃了一眼,只見皆是青布素服,發上也沒有什麼釵環……

明帝當然不知道,老夫人每逢月初二,便會帶領全家人茹素,拜觀音,因此每到這個時候,就會青衣素髮,以表敬意。

不過這下關係到段府的錢財和將來,在沒有搞清楚段櫻離到底是什麼意思之前,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段櫻離道:“皆因這半年來,將軍府已經入不敷出,梅夫人因此減少了衆人的月例,我父親多年積下的財產,已經被我們這些不肖子敗光。”

明帝道:“梅夫人,是否如此?”

梅氏這時候,頭腦完全沒轉過彎來,不過她有個好處,就是家有餘財不外露,再說似乎涉及到段擎蒼的清廉問題,連忙道:“是是是,正是如此。”

“因爲我父親不在,段府竟因爲外姓女子,搞到如此地步了嗎?”段玉容本來就不理家事,這時候聽聞段櫻離所說的,立刻暴怒起來。要知道,別說顧采芹這個外姓過繼過來的小姐,便是她,也只是只拿月例,值錢的不過是身邊的首飾和收藏罷了!卻哪裡能夠像顧采芹一樣,存三萬餘兩銀子在自己的帳戶上。

顧采芹剛要說什麼,段櫻離又道:“采芹表小姐,你不必反駁了,你的銀子存在富貴錢莊,要證明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陛下派人去調出錄檔便能清楚。”

顧采芹吸了口氣,道:“好,這件事是我錯了,但這也是我娘願意的……我又有什麼大錯呢?有誰見了錢財,還能不要呢?娘,您倒是說句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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