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我的背好癢,你幫我撓一下,撓一下好嗎,我就快要被癢死了……”她說着十指便伸進頭髮裡摳着,只片刻已然搞得披頭散髮,在這陰深的院子裡像個鬼綦。
鳳星辰不知道她的身上爲何這麼多蟲子,但見她尖尖的指甲在抓撓之下,將自己細嫩的皮膚上都撓出了血,也着實可憐。便忍着噁心,在她的背上撓了下,沒想到顧采芹卻忽然脫起了衣裳,“好癢,好癢……”
轉眼間,她已經脫得一~絲~不~掛了。
只見她的肌膚上,到處都有小蟲子,就是那種在樹林裡常見的小白蟲子,此時它們在她的身上蠕蠕而動,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有些地方已經潰爛,有蟲子在傷口裡動來動去,顧采芹見狀,啊地慘見一聲,使倒在地上滾了起來,“我要死了,七殿下,這次我真的要死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鳳星辰恨她,但見她的慘狀竟也些許不忍,“是誰害你?”
“不,我不知道……我已經很慘了,我只不過是在宮中混口飯吃……但是幾個月前我便被關在這裡……”
原來自從東夏國復辟,顧采芹這個原本的世子如夫人也落魄了,赫連融因爲赫連一族的牽連,雖然活了下來,但所有的財產都被沒收抄家,他帶領着家人露宿街頭,無奈之下,將四個小妾都賣到了青~樓。
後來看到宮裡出發的招收宮婢的文召,這赫連融居然靈機一動,讓顧采芹進宮當奴婢,其實奴婢的俸祿也還是可以的,至少比他們這樣露宿街頭好,關鍵是,進宮裡還可以打聽到一些秘密的事情,按照赫連融的說法,他赫連融可不是一般人物,只要得到機會,還可以東山再起,帶着顧采芹過好日子。
其實顧采芹也害怕,逼極了赫連融真把她給賣到青~樓去,無奈之下只好按照赫連融的說法照做了,她還幻想着,自己得到很重要的秘密的消息,傳達給赫連融,他真的可以把握機會東山再起,所以入宮後,沒少打聽內宮的消息。
她已經這麼慘,得知宮中還留有一部分舊人,便混在其中,伏低做小混口飯吃,順便有意無意地刺探些消息,沒想到,什麼秘密的消息還沒有刺探到,就被莫名其妙抓到冷宮來,初時她一直被關在房間裡,吃飯什麼的都由人給送來,今天倒是奇怪的很,晌午便有個宮婢過來替她梳頭,將那頭髮梳得個光亮,又說,若想解脫,今夜便在樹下等着……
她等着了,沒想到等來的是鳳星辰,更沒想到,卻在這時,自己厚顏無恥地脫~光了所有的衣裳,全身這麼噁心地展示在他的面前秉。
這時,她哀求道:“求求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看着她在地上痛苦翻滾,鳳星辰忽然有了一陣報復的快感。
他走到離她遠一點的地方纔道:“我不能殺你,這裡是東夏皇宮,誰知道你在宮中是什麼身份,說不定你已經又勾~引了別的男人,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我是不會上當受騙的,我還有任務,要好好的回到南詔去,不能因爲任何人,任何事冒險。”
“……一日夫妻百日恩,求你,給我來個痛快吧……”
“不要跟我提這個,你當初若是這麼想,又何至於走到現在這一步?你知道我在南詔,因爲你的事而受了多少嘲笑嗎?”
“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
不管怎麼樣,鳳星辰還是沒有殺她。
任她在他的面前痛苦翻滾,直到天亮時分,纔沒有了聲息。
而此時,她全身潰爛,連眼睛裡也充滿了蟲子,就好像不是纔剛剛死去的屍體,倒像是已經埋在地下,腐爛了幾天的惡鬼又爬了上來。鳳星辰愣怔了很我,沒有想到自己恨到入骨的女子,竟莫名死在這座冷宮裡。
看着她的慘狀,終於忍耐不住嘔了越來,然後悄悄地離開了冷宮。
顧采芹的屍體很快被人發現,因爲滿身滿臉都是蟲子毀出來的血洞,已經難以辯認出來到底是誰,當下段櫻離下令,只按照無名屍體處理,葛布一裹,運出宮扔在亂葬崗子好了,至於原因嗎,段櫻離也給出了一個答案。
不過鳳星辰還是找機會親自問了一下,“聽說,冷宮裡死了個人?”
段櫻離嗯了聲,同時把一個香囊放在了他的面前,“這個東西,應該是使者的吧?”
鳳星辰趕緊摸了下自己的腰間,果然那裡的香囊已經丟了。
段櫻離見他略微緊張的模樣,道:“你放心,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宮人罷了,我不管使者如何到了冷宮,現在都已經不重要,因爲我們不會追究的。而那個宮人死亡的原因,只不過是睡在冷宮那種地方,太不乾淨,一種遇熱便迅速孵化的蟲卵沾在了她的頭皮之上,蟲卵被她的體溫所溫暖,開始孵化,幼蟲將她的身體當成了溫牀,所以她就這樣死去了。”
鳳星辰木然地哦了聲,“定是她犯了什麼錯誤,纔會導致這麼悲慘的死去吧?這種懲罰未免過份嚴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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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櫻離笑道:“怎麼?你與她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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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星辰尚未說話,段櫻離又笑道:“使者,當時她死的時候,你便在她的身邊,你若是可憐她便可以將她一刀殺了算了。現在纔來說這種話,顯得你善良而我們狠毒?使者且莫要糊塗,自保纔是最重要的。”
鳳星辰怔了下,終是道:“孟御說的對。”
自始至終,鳳星辰都沒有告訴段櫻離,他是認得那名女子的,她的名字叫顧采芹。
顧采芹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湮滅於時光的長河中。
……
再給鳳青鸞寫信的時候,鳳星辰覺得已經無法下筆。
顧采芹死時種種,在他的腦海裡反反覆覆的出現。
內宮處處都是爭鬥,朝堂之上也是。
有那麼一瞬間,他對一切都心灰意冷,忽然蒙生隱退之念。
正好孟御侍來訪,他放下筆,將她迎了進來。
段櫻離坐了下來,微笑道:“使者來此,下止尋找貴國皇后這一件事吧?”
“自然是的,不過有些事只能與聖上恰談。”
“這個我自然明白,這次我來,卻是爲了貴國皇后的事,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請說。”
“其實有關那位段皇后的事,下官也聽說過一些。很多傳聞都說她其實已經死去了。我想,便是她不死,對於貴國的皇帝來說,未必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如我瞭解無誤的話,當年貴國皇宮中出現一個謠言,內容似乎是‘一樹繁花落盡,百世金凌夢醒,二世重生只爲恨,十載無情方保。御龍衣,傷春秋,三世臨在龍上頭,萬載河山盡皆斷,怨未消,不死不休。’”
鳳星辰當然是記得這件事的,當下點點頭,“這個謠言當時是要求所有人不要傳出去的,沒想到孟御侍卻知道。”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是這種可以讓人有機可逞的大事,自然是瞞不了的。這是否謠言且不論,也不說這個預言到底有沒有意義,只說,若是那位段皇后真的回到了南詔,想必你們皇帝受到的壓力將大大增加,只要段皇后不死,別有用心的人就會拿這些事來做文章,到時候有可能致使預言成真。”
她的腦海裡又出現南詔國的一切,化爲齏粉的情景……
又出現那一年,慕風因爲她而致失去記憶的情景……
又出現一樹繁花落盡,她倒在樹下的情景……一切的一切,她原本是不敢在回頭想的,這時候卻都又那麼鮮明的浮現出來,心裡如同下了雨般,潮溼而冰涼,“段皇后自出宮便一路不回頭,若是對你們的皇帝有所留戀,必會去信聯繫。
這麼久未得到她的消息,或許很多事都已經逼迫她必須做出自己的選擇,有一種愛是成全,或許你們的皇帝應該成全她的選擇,這麼說雖然自私了一些,但你們又如何得知,她的離開,不也是想成全某些事呢?”
發現鳳星辰俊眉微擰,便知道自己所說的,是得到了他的認可。
於是又進一步道:“所以說,如果段皇后已經死了,或許纔是最好的結果。我國的蝴蝶皇后與段皇后容貌相似,不過是因爲我國的國主慕風,曾與段皇后有一段情,後來偶遇蝴蝶皇后,發現她與段皇后容貌相以,因此纔將她接進宮來晉爲皇后,事實上,她根本就不是段櫻離。”
“可是——”
“段皇后既然是貴國的皇后,想必你與她也是熟識的,甚至有可能是朋友——”她刻意將這兩個字壓得很重,“若是真正的段皇后與你相見,將會是一種什麼狀況呢?她說不定會因爲見到你而開心,或者找機會與你暢談,但是現在這位蝴蝶皇后,你亦是能夠看出來,她對你只有懼怕,憑心而論,你真的確定蝴蝶皇后便是段皇后嗎?”
鳳星辰仔細一想,的確是不能確定,這位蝴蝶皇后讓他覺得非常陌生,終是嘆了聲。
“既然她不是真正的皇后,你又何必因爲一個,並不是故人的人,而再引起兩國紛爭?據說那段皇后已經掉入深澗,屍骨無存,你們又何必爲了一個死人,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與煩惱呢?
相信血流成河,兩國紛爭,絕不是你想看到的結果,也不是貴國皇帝想看到的結果,更不是段皇后想要看到的結果,因爲她承認不起預言裡的罪名,她也不要預言裡的罪名坐實。我要是你,便會向貴國皇帝確信無疑地回覆,此蝴蝶皇后絕非段櫻離,而是我國皇帝尋來一個面容相似之人而已。”
鳳星辰聽到這裡,終於釋然,“你說的對,人死不能復生,若是他們有緣,自是早已經在一起,既然無緣,又何必強求,至最後,說不定只是一場噩夢罷了。”
段櫻離笑道:“使者能夠做此想,下官甚爲感激。”
從鳳星辰暫居的地方出來後,便見慕風迎面走來。
見到她,便疑惑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下官前見問候使者。”
擡眸看慕風面色殊爲不善,略微一想便也明白了,又道:“聖上,
關於段皇后之事,已經有了結果,可否容下官回稟。”
慕風冷冷嗯了聲,便與段櫻離到附近的亭中暫竭。
身邊的奴才都很善解人意地離遠些,段櫻離見慕風依然寒着臉,她亦是有些難過,“你爲何生氣?”
“你自己不明白嗎?”
“難道是因爲我私自來見使者?”
“在你的心裡,他不是單純的使者,他是鳳青鸞的親弟弟,故人相見,你應該沒少與他敘舊,也沒少打聽有關鳳青鸞的事。”
“然後呢?”段櫻離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微笑。
“你是不是想要在他的面前,承認你纔是段櫻離!然後讓鳳青鸞來尋找你,接你回去,做你的皇后!!”
“你——”
“孤要你立刻回琉璃宮,這些日子,不許再出宮半步。”
段櫻離道:“謝主隆恩!”
她沒有再多說,冷冷地從慕風的面前走過,緩步回到了琉璃宮。
慕風與鳳星辰說了些什麼,她是不知道的,反正幾天後,傳出鳳星辰即將回國的消息。段櫻離已經將自己關在琉璃宮好幾日了,真的就半步沒有出宮門。妃嬪們見她被罰,都暗暗叫好,在這種時候,李常在倒常常來探望她。
“姐姐,這是我新繡的花樣,送給您。”
“李常在,我現在受罰,別人都避之不及,你爲何還要來探我?”
“便是這樣的時候,我才能來呀。若是平時,你便很少留在宮裡,就算留在宮裡也總是有人來探你,我膽子小,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所以這種時候,我當然要多來探看你,等到你不再被罰時,我便不來看你了。”
聽她說得楚楚可憐,段櫻離笑了起來。
拿過花樣看了下,卻是一對戲水鴛鴦,栩栩如生。
“其實我的女紅也不錯,只是這些年來,我基本沒有再做過女紅,因爲我覺得,做女紅的女子很傻,一針一線刺入的是相思,可是也只是相思而已,到最後什麼都沒有。”
李青青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只是茫然地看着她,“我,我的確是很傻。”
段櫻離又一笑,“我並不是在說你。”
想了想又道:“若是一個女子愛上一個男人,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愛意呢?若是繡這樣一對戲水鴛鴦可以嗎?”
李青青更疑惑了,在後宮的傳言中,皇帝可是很喜歡這位孟御侍的,像皇帝這麼難搞定的男子都被她搞定,後宮諸人應該向她請教這種問題纔對,可她竟然向她請教這種問題,實在太令人意外了。
她思索了半晌才道:“有句話是這麼說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必是需要做個淑女,自然是引得男子去愛上她。淑女必須笑而不露齒,必須行進有度,巧笑倩兮,說話不會粗聲大氣……”
說到這裡,她似乎也覺得自己跑題了,又道:“女子追求男子,這種事倒是很少發生的,若是大膽對男子說出自己的愛意,那麼便是不淑女;若是主動送男子東西,那也是不淑女;若是對着男子充滿傾慕的笑,也是不淑女。姐姐,你提的這個問題好刁鑽啊!”
段櫻離聽得噗嗤笑出聲來,“我只不過問了一個簡單的問題,是你將她複雜化了而已。”
李青青仔細一想,的確似乎是她說的太多,段櫻離只是在問,繡這樣一對戲水鴛鴦能否表達自己的愛意?
頓時紅了臉,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她的樣子,忽然讓段櫻離想起一個故人。
她輕輕地握着李常在的手,“青青,你愛皇上嗎?”
段櫻離道:“若有一日,你愛上了一個人,那個人也愛上你,你一定要告訴我,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的,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李青青哦了聲,笑道:“若我愛上聖上這外的男子,姐姐也會幫我嗎?”
段櫻離微笑着點點頭,“當然。”
段櫻離又想起唐心苑,若她當時知道唐心苑已經有了段逸的孩子,她會不會殺了段逸呢?雖然她在心裡給自己的答案是,她還是會殺了段逸的。但是若早一點知道,或許會有另外的法子。可惜,世上沒有回頭藥,所有的事,已經成爲事實就無法改變了。
段櫻離在琉璃宮禁足的第七天,鳳星辰與慕風一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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