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壞人。
只不過是在這個千千世界。
適合生存的人而已。
“這些道理，都是誰告訴你的？”
驚訝過後。
離玥一瞬間想通了許多。
他不再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可救藥的黑暗中人。
想通了之後。
便奇怪。
菁菁年紀輕輕。
爲何能夠說出這麼一番類似於滄桑的話來。
菁菁嫣紅的脣角展開。
勾勒出一個美麗的弧度。
皓白的脖子襯托出那嫣紅的脣。
笑容愈發的熱烈。
細碎的陽光打進來。
就彷彿在她晶亮的眼睛裡。
輾進了細碎的金子一般。
亮的離玥眼睛發酸。
亮的離玥嫉妒。
只聽她毫不猶豫的對離玥說道：“古龍大師說的。”
“古龍大師？”
離玥蹙了一下眉頭。
他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菁菁點點頭。
說道：“是。”
“是我孤陋寡聞了，不知那位大師……是何方人士？可有投了誰人名下？”
“嗯？”
菁菁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反問了一句。
稍一思索。
才反應過來離玥話裡的意思。
輕“嗤”了一聲。
看向離玥說道：“大師在這裡……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而已。”
菁菁眼睛一亮。
認真自信的說道。
“不過許多年後……他會轟動，成爲非常著名的人物。”
離玥一臉贊同的點點頭。
“能說出這麼一番話的人……必然是厲害的很。”
菁菁只是笑了一下。
沒有再多說什麼。
離玥卻繼續說道：“若能有幸識得這樣的人物，真是此生無憾了。”
菁菁汗顏的看着離玥：“只怕沒什麼機會了。”
“爲何？”
離玥蹙眉。
一臉不解的問道。
在古代。
有心王位的人。
最是注重人才。
也難怪離玥會那麼激動。
可是……二十一世紀都沒了古龍先生。
更何況這個朝代呢？
菁菁無奈的搖搖頭。
只好胡說八道的扯到：“先生不愛見人，終年神龍見首不見尾，根本無人能聯繫到。”
離玥看菁菁說的一臉認真。
便也沒再懷疑。
只是可惜的說道：“無怪我沒聽過此人名號。”
他似乎對古龍極有興趣：“你是如何認識他的？什麼關係？”
菁菁一頭黑線。
“那個……我只是見過他的照片……不，就是，見過他的畫像而已，並不熟悉，他也不認識我。”
離玥一臉狐疑：“何必謙虛？能教導這番大道理給你，必然是有不尋常的關係。你又一隻稱爲先生……莫非，是你師父？”
若是古龍先生是菁菁的師父。
那就好了。
嚴格說起來。
古龍先生只能算是菁菁的偶像而已。
他的大作。
菁菁無不拜讀過。
先生，只是貴他的一種尊稱而已。
真正喜歡古龍先生的人。
都會這般稱呼他。
菁菁從他的書裡面。
看到了許多人性不一樣的地方。
有黑暗的，有陽光的。
更重要的是。
先生的作品裡。
有一個很大的特點。
那便是。
美譽在外的正人君人。
多半都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而那些看似壞透的人。
反而更有人性。
最大的一個列子。
就是蕭十一郎。
他雖然是個大盜。
卻比連城璧那樣的男人。
要像個人的多。
又好比小李飛刀裡。
那些名門正派的人。
卻是無所不用其極。
所以有時候，看物，不能只看表面。
然而。
先生的作品縱然是好。
卻有太多的陰暗地方。
若是容易走極端的人。
若不是看不下去。
便會透過先生的作品爲憤恨世界。
就好比《九月鷹飛》。
還有那藍色的陽光。
這一個小小的配角。
卻讓菁菁比主角影響更深刻。
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
菁菁唯一聊以寂寞的東西。
便是先生的大作。
記得有一回。
一個新進門的小師弟大言不慚的說先生比不上某位大師。
說先生的作品太過極端。
根本看不下去。
菁菁當時一激動。
使了全身的解數跟那師弟幹了一架。
當時那師弟被她揍的在醫院躺了一個禮拜。
揍完之後。
菁菁心虛內疚的看着那師弟。
並不是擔心那個小眼睛小鼻子的一臉青春痘的男生。
而是擔心師父會如何處罰自己。
然而……
師父卻一臉認真的看着菁菁思索。
師父當時的眼光。
菁菁現在想起來。
還是駭人的很。
就好比一個瘋子科學家。
發現了什麼能夠拯救世界的配方一般。
從那以後。
菁菁結束了她低等特工打雜的生活。
得意進到總部跟師兄師姐等幾個優秀特工訓練。
可是她年紀本就小一些。
加上之前底子不厚。
這是第一次出行如此大的任務。
“怎麼不說話了？”
離玥的話。
打斷了菁菁的遐想。
大約是菁菁沉默的太久了。
離玥看着她那一臉沉思的樣子。
愈加的狐疑了。
菁菁一頭的黑線。
思索了片刻之後。
看向離玥。
認真的說道：“可是不願意跟我說，或者不方便跟我說？”
菁菁扭過頭。
一臉認真的看着菁菁。
說道：“我真想拜見你這位先生。”
菁菁一聲嘆息。
說：“我並沒有隱瞞，而是……我這先生是真不能有見面啊。”
她沉默片刻之後。
看向離玥。
認真說道“我知你心中所想，珍惜人才，可是……我都沒機會見先生。”
菁菁看她說的一臉認真。
也沒再追問。
只是心中。
卻暗暗的下起了決定。
當然……
這些，菁菁並不知道。
“說說你眼睛的事情吧。”
菁菁問道。
離玥沉默了片刻之後。
說道：“我的眼睛……以前跟你們一樣，是黑色的，好比墨一般的黑。”
說起這個。
菁菁的腦子裡。
浮現出一雙黑色的瞳孔來。
那雙瞳孔的主人。
桃花的眼，迷人的臉。
正是三皇子離鈺。
不知道爲何想起那個妖孽男。
菁菁忙甩甩頭。
甩掉腦子裡的想法。
菁菁看向離玥。
只聽離玥繼續說道：“可是後來……在殺了弄傷我腿的寵姬之後，她的心腹放了藥給我，讓我防不甚防，中了毒。”
他一聲嘆息。
總算出現了悲傷之色。
“當時……我以爲我快要死了。就在我十二歲那年！就連王父，也對我失望了。”
他的神色，陷入了回憶之中：“當時……我被送到了大蟒山，盧夫人那神秘的山莊治療。”
他的聲音哽了下去：“我以爲……我的眼睛瞎定了，我以爲……王父拋棄我，不要我了。”
他自嘲的笑了一聲。
說道：“當時，我在山莊裡面，沉默寡言。三兩天才用膳一次，那是常有的事情。”
離玥脣角嘲諷的笑，愈發的明顯了。
“每一個進到山莊的人，不管是誰，都沒有優待……”
“我要跟所有人一樣，早起晚睡，練功打雜。”
“沒有因爲我是皇子，而得到一絲絲的優待。”
“再加上我眼睛有問題……更是時常受到別人的欺負。”
他嘲笑的弧度愈加的明顯了：“我就在那樣半瞎半明的惡劣環境下，生存了半年。”
離玥的表情。
陷入了久遠的回憶當中。
沉靜了一會之後，繼續說道：“當時我看所有的東西……都是黑白的，沒有顏色。”
他又笑了。
可是那笑容。
忒也苦澀。
忒也讓人心疼。
菁菁的心顫了一下。
看着他那傷人的笑不忍。
他笑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菁菁多麼想拿一把熨斗。
將眉毛熨平……
只聽離玥繼續說道：“我的眼睛，這樣的盲目一直過了四年。”
他的脣角，忽而染上了溫柔的笑。
“可是……在這樣半瞎半明的半年後，我認識了一個人。”
“誰？”直覺讓菁菁的心，一陣狂跳，有種不悅的感覺襲上來。
“盧靈——”
離玥忽而扭頭。
一臉認真的看向菁菁。
輕鬆的吐出兩個字。
菁菁眉心一擰。
也終於明白。
爲何離玥對盧靈。
總是不能太過狠心了。
還沒聽他說完。
菁菁便能感覺到當時的離玥。
會有多麼的傷心和絕望了。
可是當時。
他遇到了盧靈。
第一次。
菁菁對靈兒生出了一種嫉妒的情愫。
她多麼的想。
那個時候。
若是她先認識離玥。
那該有多好？
想到此處。
菁菁一聲的嘆息。
只聽離玥繼續說道：“在我的世界裡，只有黑白兩色，在我的心，也絕望的只有黑白兩色的時候……盧靈出現了。”
他脣角的笑。
是不自禁便能出現的。
就彷彿是一個人眨眼和呼吸間鼻翼輕微擴張的動作。
那般的自然。
隨着身體的本能發出來的。
菁菁心思一顫。
她似乎有些嘀咕靈兒跟離玥的感情了……
那是不是代表。
屆時……
若是她離開了。
她真的可以成全靈兒跟離玥呢？
不管靈兒對她有多麼的歹毒。
但是。
她對離玥的心，是真的。
所以。
將離玥交給她……
菁菁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思索了一會兒。
只聽離玥繼續說道：“因爲她是盧姨的女兒，所以，多少總是有一些特權的。”
離玥微微一聲嘆息了一聲，說道：“她對我好，不只是將好吃的好玩的留給哦。”
離玥脣角的笑。
是未有的溫柔：“還更因爲，她總是帶給我光明和陽光。”
“她一跟我說話……便會讓我感覺到，世界如此的美好。”
離玥一聲重嘆，繼續說道：“她每天都會陪着我，給我說開心的事情，大大小小，只要能讓人開心，能讓人感覺到世界還是溫暖的話題，她都會跟我說的……”
離玥的聲音。
不自覺的溫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