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嗎?”沈銀秋輕聲道,“如果是這樣導致他們一直這樣生活,那也怪不到我們身上吧。就像現在一樣,寒冬臘月天,沒人施捨他們就得忍飢挨餓,選擇這樣的生活,後果也是他們自己承擔着。沒有什麼比填飽肚子更幸福的事,我們這些人願意給就給,不願意給也沒人強求,一切憑自願的。換位思考,你成了乞丐又冷又餓,有人給你一個熱窩窩頭,你是什麼感覺?”
洛就義無言以對,換做是他又冷又餓的時候有人給他一點溫暖,他肯定是很感激的。
万俟晏岔開他們之間的話題道:“前面拐彎就是北巷了,先去看看她住的地方。”
沈銀秋看向前方,唔聲點頭,心裡卻有些怪怪的,剛纔那個乞丐好像真的很奇怪。
洛就義他們不會是驅趕過他們吧?但是其他乞丐又沒有同樣的行爲,到底他是在怕什麼,他確實是看到她了才選擇爬走。
洛就義本着給他們帶路的心情,結果發現他們根本就不需要帶路的,那個單姓男子活像在洛水鎮生活了很久一樣。對這些街道熟悉的很,真的好生不解。
沈銀秋也發現,她探着腦袋道:“你怎麼都認識路?”
万俟晏說:“趁你睡午覺的時候研究了一會洛水鎮的地圖。”
“揹着我偷看。”沈銀秋略怨念的盯着他。
万俟晏哭笑不得,“你對地圖不是看不進去嗎?所以我就幫你看了,彆氣,回去我慢慢的講解給你聽。”
他們進了巷子,万俟晏和沈銀秋沿途觀察,走了幾步的巷角殘留着一團挺大的黑色血漬,已經乾涸了,從上午到現在沒有下雪,所以很明顯。
兩人在血漬面前站定,細細觀察了地面以及四周,沒有可疑的痕跡。
沈銀秋往前方望了望,又看向後方沒有人影的巷口,問洛就義道:“這裡很少人進出嗎?”
“是,他們通常在另一個出口進出,因爲李秀花的家在巷尾,所以她們纔會經常走這個巷口,比較近。”
沈銀秋嗯了聲,指着血跡道:“這血爲什麼是暗黑色,是因爲中毒了嗎?”
洛就義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万俟晏摸着她的頭道:“不是中毒時間久了也會變黑,走吧,去前面看看。”
沈銀秋若有所思的跟着他往前走,來到一個十分簡陋的房屋面前,圍牆有不少範圍都在掉土,院子大門鬆鬆垮垮的看着也不牢固,洛就義上前推開,三人踏步進去。
這和普通百姓的院子一樣,有晾衣服竿、水井、曬物什的高架篩子,水盆,角落還有一小塊種着東西的菜地,屋檐下掛着幾串大紅辣椒和大蒜。
洛就義對這些並不覺得有什麼好看的,他上前推開房門,裡面也是極其簡潔,傢俱也少,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四房木桌兩張椅子,掛在柱子上的帆布都洗看不出顏色了,一進去就看在擺在正門口的兩個牌位,一個看起來很新,是李秀花剛去世不久的母親牌位。
沈銀秋用指腹劃過那張桌面,拿起來磨搓磨搓,很乾淨,幾乎沒有灰塵,李秀花應該是個勤勞的姑娘。
万俟晏走到牌位面前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沈銀秋湊上前,見牌位前的貢品,想起了沈府的祠堂,嘖真是不好的記憶。
洛就義也左右打量了一番道:“這裡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你們不是說要去隔壁打聽打聽嗎?”
沈銀秋回頭覺得奇怪:“爲什麼沒有什麼好看的,難道你沒有聞到這屋子裡有股淡淡的藥味嗎?”
洛就義怔愣,使勁的嗅了嗅,發現還真是如此。但這能證明什麼?他道:“之前說了,李秀花的母親李大娘是病逝的,李大娘長期抓藥治病,時間久了這屋子裡也就有藥味了。”
沈銀秋走去院子外面的廚房,竈臺很乾淨,冷冰冰的,近期應該都沒有開火,她道:“非也,再重的藥味經過三個月的時間,早就該散了,而且這天氣你又不是感覺不到,經常起風,她這屋子的窗戶半開着,說明她喜歡通風透氣,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還殘留的三個月前的藥味?還在她愛打掃的前提下。”
洛就義聽她說的頭頭是道,也慢慢的琢磨起來。
沈銀秋查看那些鍋碗瓢盆,沿着藥味纔在廚房外的左下角找到藥渣,她蹲下來看着那團黑不溜秋的東西,左右扒拉了一根木棍,左挖右翻都認不出是什麼藥材。
万俟晏也在她的身邊蹲下,接過她手中的木棍邊翻邊道:“百矢、薄荷、黃岑、南蘇桔梗、貝母杏仁……這是治咳嗽的藥方。”
洛就義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
沈銀秋擡頭:“久病成醫唄。”她再看向万俟晏道,“這應該這兩天才倒出來的,李秀花身體不好,還看過大夫。”
万俟晏嗯了聲,然後在破爛中看見藥爐的碎片,他走過去用棍子扒出來道:“之所以沒有發現藥爐,看來是被她給打碎了。”
沈銀秋也看見了,她嘆氣問洛就義道:“你們真的確定李秀花是他殺嗎?”
洛就義啞口無言,過了一會才道:“你們也不能單靠找出這些就說李秀花是病死的。”
沈銀秋聳肩:“你們連她的死因都不知道就跑來抓我們,真是秉着寧誤會不放過的信念執行到底啊,若是最後得知李秀花是病死的,就不知道你們衙門的臉往哪擱了。”
“到時候就把你們放了,說句抱歉,有沒有什麼好丟臉的。配合縣衙辦案人人有責!”
沈銀秋被堵的無言以對,這臉皮很厚心態也很好,無法交流。
三人對着李秀花的院子全方位的檢查了一通,因爲他們說話的動靜,引來隔壁鄰里的老阿嬤出來查看。
這是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她白髮蒼蒼,拄着柺杖,滿臉皺紋瞳孔渾濁。老人先是看了看万俟晏和沈銀秋,再看向洛就義,啞着嗓子問道:“你們是來調查秀花那丫頭的事嗎?哎,她是個好孩子,我這老太婆都還在她年紀輕輕卻去了,你們一定要抓到害她的兇手啊。”
沈銀秋看着她落淚,上前幾步到她跟前問道:“老人家,這秀花平時的身體好嗎?”
“什麼?”她似乎聽不清沈銀秋再說什麼。
沈銀秋提高聲音再問了一遍,老人家還是有些疑惑的樣子,洛就義趕緊過來說道:“這是趙婆婆,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他的兒子兒媳都在外面上工,所以白天就只有她在家,你們想問什麼還是等她兒子兒媳回來吧。”
他的嗓門大,趙婆婆聽清了,回道:“我大兒和春花一回來倒頭就睡,鼾聲連連的,你們想問什麼就問我這個老太婆好了。”
沈銀秋納悶,剛纔她的嗓音已經很努力的提高了,怎麼洛就義說的老人家就聽懂了呢。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她跟洛就義道:“你嗓門大,你問問這位趙婆婆,看她知不知道李秀花平時的身體好不好。”
洛就義欣然應允,帶着些許的方言口音和趙婆婆說了起來,趙婆婆搖頭道:“秀花兒可健康哩,哪有什麼毛病,身體不好的是她孃親。”
沈銀秋搖頭跟万俟晏小聲道:“老人家年紀大了,李秀花咳嗽她應該也聽不見。”
万俟晏頜首,“去醫館問問吧。”
洛就義連忙送趙婆婆回屋,又跟上他們道:“你們還要找趙婆婆的兒子兒媳不?我知道他們在哪裡。”
万俟晏說不用。沈銀秋道:“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因爲我也住在北巷,所以瞭解的多一些。”
沈銀秋長哦了一聲,開始沿着街道去找藥店,去了三家都說沒有給李秀花拿過藥。
倒是最後一家的坐診大夫給他們指明道:“你們再去前邊問問,劉老鬼看病只給藥方不賣藥。來我們這些藥店買藥的我們都不記名的,看診纔會記名。”
万俟晏跟他道了謝,隨着洛就義去找劉老鬼的醫館。
不過這個劉老鬼並沒有醫館,只擺着一張桌椅在路邊,還跟旁邊攤子借了熱水泡茶,那麼一坐活像個算命的。
他雖年邁雙眼卻炯炯有神。
万俟晏帶着沈銀秋在他面前那麼一站,他才擡首道:“二位,看病?”
洛就義從後面跟上來,這劉老鬼也不怯,又問了一句,“唷,阿義也來看病?”
沈銀秋稍微拉高一些頭上戴着的連氅帽,劉老鬼一看就道:“哎呀,小姐你氣血虛呀!得好生調理。”
沈銀秋暗道,這個老大夫還有幾分真本事,她現在每天都在吃着萬白配給她的藥丸。
洛就義以爲他在胡扯,忙打斷道:“劉伯,別說笑,我們來是跟你打聽住我們巷子那李秀花的事。”
“李秀花?”劉老鬼的眉頭一皺,“她出事了?”
洛就義壓低聲音,“她死了!”
劉老鬼有瞬間的錯愕和惋惜,片刻纔有些自責道:“果然,是我無能啊。”
沈銀秋見有戲,問道:“老先生何出此言?”
劉老鬼看了她一眼,問洛就義:“這兩位和你一起來的?”
“是,他們是洛大少讓來協助我們查案的。”洛就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