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三)

有些時候,話不能說得太滿,事情也不能想的太簡單。朱朱剛回到房間就聽見敲門聲,以及主子略帶欣喜的聲音。朱朱愣住,是應該把財神迎進來,還是應該送出去,迎進來的話於媽媽再熬蔘湯氣味傳過來會引起懷疑,若是送走,最後那兩百文錢找誰要去,話說是兔子不吃窩邊草,要是沒草吃了,餓極了管他窩邊草牆頭草只要能溫飽就沒那麼多想法了。

朱朱在那糾結的時候人已經走到門邊,手已經搭上門栓了,等她反應過來,嘆息一聲,或許他們今天可能鼻塞又或者,空氣不流通氣味過不來。總之,帶着僥倖的心理,朱朱屈服在兩百文錢之下,笑眯眯的打開門。

門一打開,還沒看清人,唐繼明就跨門而入,見眼前擋着一個人,笑得跟園裡梅花似的燦爛,頓時一愣。柱子在一旁笑得有點古怪,朱朱並不讓開身子,而是笑容可掬的說道“新年新氣象,瓏兒祝哥哥學習進步,金榜題名,萬事如意!”然後笑眯眯的攤開手。

朱朱的話剛落音,柱子背過身去,哧了一聲,雙肩輕微的顫抖。

唐繼明呆若木雞的看了朱朱一會,眉梢漸漸灑下清輝,從袖子裡掏出紅包,看見紅包,朱朱明白爲什麼柱子會有那樣的神情“瓏兒安好,哥哥就心滿意足了!”唐繼明愛憐的揉了揉朱朱的額發,笑得心滿意足。見朱朱愣愣的不接,拉過她的手,把紅包放在朱朱手裡“瓏兒高興就好!”

“哥哥…”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頭上似乎還殘留着他的溫暖,貼近心的感覺,他的聲音也好聽,變聲期的沙啞聽起來能夠穿透人心,朱朱就是這樣覺得,手裡握着他給的紅包,輕飄飄的,彷彿能夠把她飄起來,眼中隱隱有淚光,朱朱喚了一聲,突然不知道用什麼言語來表達她的心聲,張開雙臂,緊緊的抱着他的腰,抱上的時候才覺得他的瘦弱,雙手就能環住。

突然的擁抱讓唐繼明猝不及防的後退幾步才站穩,幸好後面是平地,若是臺階,估計兩個人都摔倒了。手不知怎麼絆了一下,唐繼明站穩了,卻聽見身邊傳來重物倒地的咚的聲音以及一聲驚呼。

“哥哥真好!”朱朱嘆息一聲,埋頭於他的胸前深深吸了口氣,似乎能夠聞着淡淡的墨香以及書卷的氣息,不知爲何,並不覺得難聞。

面上一紅,唐繼明低下頭下巴抵在頭頂,閉上眼,神色溫柔“傻丫頭!”只是一個稱呼,便代表了全部。

柱子從地上爬起來,雪地裡留下深深的印記,一個蛤蟆一樣的印記,眉毛,鼻子上帶着積雪,看着眼前擁抱在一起的兩人,臉刷的一下紅了,嗆了一口,還未融化的積雪連同雪水咕嚕一聲嚥了下去。邊咳嗽邊四處張望,生怕被人看見這一幕。一個人影也沒有才鬆了口氣,輕輕的拍着胸脯覺得肚子裡一片冰涼。

“四姑娘…”聞聲出來的於媽媽看着這一幕。臉色一變,手裡的抹布掉在地上。

輕輕的拍了拍朱朱的背,扶着她的雙肩看了一眼。於媽媽從最初的震驚中醒悟過來,連忙朝唐繼明福了福身“少爺大安!”目光落在朱朱身上,想着等會要跟四姑娘好好說說,可不能與男子如此,就是親哥哥也不能,被人看見了有辱閨譽。

唐繼明點點頭,於媽媽走了過來拉着朱朱的手說道“四姑娘可不能哭鼻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要高高興興的。”扳着她的臉看了看,見沒哭才鬆了口氣。朱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鬆開拉着衣袍的手,紅包已經被她收進懷裡了。

“瓏兒開心哥哥纔會開心。”揉了揉她的頭髮,笑拉着她的手就要進去。

於媽媽見狀,心下一沉,連忙阻止“少爺…”喊了一句一時找不到說辭,急急的看了朱朱一眼吞吞吐吐的低下頭,不知道如何是好?

唐繼明見她欲言又止的神色正要出聲,伸出去的手被一隻小手拉住,然後往外走,邊走邊說“聽說梅園的梅花很漂亮,瓏兒要梅花,要梅花。”蹦蹦跳跳的好不歡快。偏頭看着她的笑,如同初開的梅花,燦爛無比,破雪融冰而來,寵溺一笑,點點頭任她拉着離開,亦步亦趨的跟着。

柱子拍了拍身上的雪,吸了一口冷氣,回頭看了一眼於媽媽躬了躬身,小跑着跟上。

看着離去的背影,於媽媽鬆了口氣。她還真的不知道如何把少爺請出去,幸好四姑娘機靈。不過,四姑娘機靈是機靈,卻不懂的人情世故以及處世之道,怎麼能夠抱着男子,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想想就連連嘆氣,手一攏,抹布不見了,低頭,鬆了口氣,拾起來拍了拍,不放心的關上門,想着竈上還熬着東西,急急跑向廚房。

“李繡娘生病了,於媽媽不想讓哥哥沾染上病氣,纔會那樣的。”走了幾步,朱朱沉了臉回頭望着唐繼明,她覺得還是解釋一下,雖然避重言輕,卻沒有說謊。

“瓏兒很擔心?”停駐,把她的小手攏在手心,目光專注的看着。朱朱點頭,自然是擔心的,還愧疚。怎麼說與她有些關係。頭上一重,柔柔的觸感讓朱朱閉上眼“李繡娘一定會沒事的。瓏兒不用擔心!”

睜開眼,朱朱點點頭,唐繼明還想說什麼,朱朱展顏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唐繼明愣了一下,笑着湊了過來“瓏兒身邊的人都是有福之人,因爲瓏兒就是有福之人。哥哥也會心想事成!”低聲說着,甜甜的聲音帶着魔力,唐繼明深信,他們都會好好的。就像那個小丫頭,聽說已經活不成了,現在卻活蹦亂跳的。怎麼能不讓人相信她的話。

唐繼明笑了笑,點點頭,對看一眼,兩個腦袋湊在一起傻傻的笑。

柱子看着他們好奇得很,不知道他們因爲什麼那麼開心,難道因爲它狼狽的樣子,想着懊惱的低下頭臉上染上尷尬之色,撓撓頭不好意思起來。轉念一想又覺得滿足起來,少爺也就只有在四姑娘面前纔會如此,而四姑娘,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身上偷偷看了一眼馬上移開。四姑娘真的很可愛,就像年畫上的人兒。

撩起袍子,上了假山,看着在下面眼巴巴擔憂望着他的人,深深一笑。探手摘下她看中的一株梅花。只要是瓏兒要的,他都給。外面風雪再大,只要想着府裡的妹妹,只要想着她的笑,便不畏嚴寒。並不是因爲答應姨娘而信守承諾,而是真心實意的想要保護着着燦爛人心的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的妹妹,不應該只是庶女的身份,他這個做哥哥的,希望能夠爲她撐起一片天。

啪的一身,梅花在手,看着下面歡喜跳脫的人,嘴角彎起,眉梢眼尾都是笑意。

接過梅花,朱朱笑得跟吃了蜜一樣,甜甜的望着眼前的人“有哥哥真好!”並不是花言巧語,唐繼明似乎已經成了她的依賴,血緣的關係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親近。

“有瓏兒也好!”伸手摘下一朵盛開的梅花簪在右邊的髮絲上,退了一步,笑着點頭“瓏兒是哥哥見過最漂亮的!”

“那是!”他的讚美讓朱朱心花怒放,眉梢一揚,毫不忌諱的應了一句,自信滿滿的神色,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啊…”唐繼明突然不知道如何說她,被她自信的神色逗笑,搖搖頭無話可說。

柱子瞪大眼睛,偷偷看了朱朱一眼,隨即含笑低下頭,覺得府裡那些人就知道亂絞舌根,說四姑娘的壞話,讓他以爲四姑娘真的被關傻了,現在看來,謠言真的不可信。

“府裡的事,瓏兒不要插手,好好照顧自己就好!”示意柱子不要跟來,帶着朱朱走了幾步,唐繼明才說道。

“哥哥就要去京城了嗎?”朱朱察覺到了什麼,低聲問道,似乎沒料到,詫異的看了朱朱一眼點點頭“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瓏兒明白!”聞言,唐繼明又是一愣。朱朱才發現自己失言,連忙笑道“瓏兒突然想到的,是不是說錯了!”神色哀哀的低下頭。

“瓏兒。”語氣激動,扶着她的雙肩,感嘆道“若瓏兒是男子,哥哥都自愧不如。”這樣的精闢的話,就算是先生,也不可能作得出來。

“哥哥又說傻話了。瓏兒是你的妹妹呀!”嗬!嚇了她一跳,以爲被懷疑了,幸好幸好。見唐繼明神色激動的望着她,朱朱連忙岔開話題“哥哥什麼時候去?”

斂了斂神色“五日後。”並不是馬上去京城,還要去一趟族裡。到時候唐老爺也會去,然後徑直去京城。

“提前祝哥哥一路順風!”心裡有些失落,臉上去笑着,他終究會離開,傷感也是一定的。

看着朱朱,唐繼明淡淡一笑,眉宇間有着掩飾不住的不捨“哥哥不在府裡的時候,瓏兒不要任性,也不要惹娘生氣。”

朱朱點頭“瓏兒明白!哥哥也要好好照顧自己,聽說京城那邊比柳城跟冷,哥哥要多帶一點禦寒衣服,有什麼事吩咐柱子去做,有…”

“哥哥知道。”唐繼明笑了一下,沉下眼簾“瓏兒要相信哥哥,以後不會再讓你吃苦,也不會讓你再忍氣吞聲的受氣。哥哥知道你的苦!在哥哥心裡,瓏兒的笑纔是最真實的。”手指拂過眼角,停留在耳邊“瓏兒對哥哥的信任哥哥也知道。”

“你知道?”震驚過後,朱朱望着他。唐繼明點點頭,他也是今天才明白。朱朱笑了一下由衷的說道“哥哥真聰明!不愧是瓏兒最喜歡的哥哥!”他知道,他知道她所作的一切,也知道她的目的卻一言不發,在心裡難受的看着,卻還要裝着若無其事。他的無奈,她的痛苦,如今都已經明白。

“瓏兒受苦了!”看着她,眼中隱隱有淚光,鼻尖紅紅的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什麼。展臂,懷中充盈的感覺讓他覺得踏實,在這裡大宅院裡,沒有自保的能力根本不能生存下去。他們的親孃就是最好額例子,她太善良,纔會死的不明不白。這樣的事情,他不希望發生在瓏兒身上,知道她被關在黑屋子裡,他後怕不已,那時,他並不知道。他是時候從柱子口中得知的,而柱子則是從送銀子以及送信的小廝口中得知,他們知道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幸好是好消息,她沒事,還好好的。後來又從小廝口中得知王氏的舉動,又聽說瓏兒與以往不一樣了。怎麼個不一樣法誰都不知道。

他回到唐府就讓柱子去打聽,才知道,那次黑屋子之後,瓏兒真的變了,變傻了,成了府裡上下的笑柄,就連今天早上的事也成笑柄。在這之前,他也是這樣以爲的。可是,從於媽媽身上傳過來得氣味改變了他的想法。看着她不自覺露出的笑容,眸光流轉間的聰慧,只要細心觀察就會明白,把一切都想明白,他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擔憂,還是自責。她的妹妹,在裝瘋賣傻保全自己。

會答應教導她習字事後他也想過很多,也懊惱過,現在,他覺得是正確的,他的妹妹,怎麼能夠被世俗所束縛。她應該是不一樣的,從她的言行中,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嗎?這個妹妹有着讓他無條件相信的能力。而他也知道,瓏兒並未欺騙他什麼。

“瓏兒不覺得苦。覺得這樣很好,遠離姨娘們的鬥爭。避開她們的鋒芒,瓏兒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不想成爲誰的棋子。瓏兒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一口氣說完,以爲會得到唐繼明的耳光,吸了口氣堅定的望着他,視線在空中相撞,誰都沒移開眼。

見唐繼明擡手,朱朱已經做好了準備,預料的巴掌並未落下,卻停在頭上,朱朱一愣,看着眉目舒緩下來的人,展顏一笑“瓏兒說的,哥哥都相信,哥哥也相信瓏兒能做到。”頓了頓,把她抱在懷裡,緊緊的“要想實現它遇到的困難,阻礙並不少,瓏兒能做到嗎?”深吸了口氣,帶着淡淡的墨香,點點頭,她能做到的。

“那好!哥哥一定會支持你!”如果只是庶子庶女,他們根本就沒有出頭之日,在這個重視門第世家的時代,要想成爲被尊重的對象,必須有所犧牲。而他,願意成爲瓏兒的後盾,不讓她走上孃的路,成爲深院中一個妾室。

他知道,以瓏兒不受重視,又不是嫡女的身份,只能成爲小妾或者陪房,他不願意看見這樣的一幕,只有他強大了,才能成爲她的後盾,所以,三年後,他一定要站在明堂上。那時,纔是他們出頭的日子,他不只是庶子,而她,不只是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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