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謀嫁極品王妃
“王妃,您、您沒事吧……”
看着聽罷這一連串的噩耗瞬間身子一晃的九姐兒,水湘嚇壞了,趕緊扶住她。?.
九姐兒臉色蒼白的喘息了好久,才搖搖頭。
“我去給您倒杯水吧。”水湘又道。
九姐兒卻又再次搖頭,凝眉沉默片刻,卻又問起她宮裡昭和帝駕崩的情況,
“呃,這個……我也沒多顧,我正向一個姐妹打聽慎刑司大火的事,就聽光明殿那邊鬧騰起來,抓了個人問了問才知是這事,那個姐妹走了,我也就匆匆回來了,回來時見那信官正在挨着宮通秉,估計一會兒估計一會兒就會鳴炮敲喪鐘,這汴州城裡也就人盡皆知了。”
水湘很納悶王妃關心的爲什麼是此刻宮裡的情況,而不是慎刑司大火之事,王爺下落不明,王妃這會兒擔心的不應該是王爺嗎,但納悶歸納悶,她還是據實答道。
九姐兒聽罷又是一陣沉默不語。
“要不……王妃,我再潛進去看看,這會兒裡面正忙亂着,防守應該很鬆泛。”水湘又義不容辭的道。
“不用!”誰知九姐兒聽罷卻是搖頭,微微沉吟,然後又看來她道,“不過……還需你走一趟,不過並不是去宮裡,而是出城。”
“出城?”水湘一愣。
“是!”九姐兒點頭,滿臉鄭重,“去城外大營見榮將軍。”
“榮將軍?”
“取紙筆過來,我書信一封,你只要幫我交給他就好!”九姐兒又道。
水湘雖然還是滿臉驚訝,但還是即可取了紙筆過來。
九姐兒飛快的書信一封,然後又拿出原來楊國豐送她的那一串鑰匙上的一方印章,蓋上,疊好,交給水湘。
“水湘,勞駕!”之後九姐兒又看了她誠懇的道。
“王妃這是哪裡話,還請王妃放心,水湘定不辱使命。”水湘鄭重應允。
九姐兒則是點點頭。
水湘走後,九姐兒又迅速喚了青杏進來,“跟我去一趟五夫人那裡。”
“這會兒?”青杏一愣。
九姐兒未多說,只是轉身抓架上的外衣。
青杏見了,趕緊搶先一步將那外衣抓在手上,然後幫她披上,然後主僕兩個一起向着五房而去。
小楊成已經睡了,雲映雪正在燈下翻着賬本,聽丫鬟說王妃過來了,先是一陣驚異,然後趕緊迎出去。
“四嫂,來,快請坐。”看九姐兒面龐肅然,雲映雪一顆心頓時緊張起來。
九姐兒看向一邊伺候的丫頭。
雲映雪即刻會意,轉頭對那兩個丫頭點點頭。
那兩個丫頭轉身推出去了,然後還將房門掩好。
等屋子裡只剩了兩人後,九姐兒立刻將水湘探聽來的事簡明扼要的和她說了。
聽罷,雲映雪自然臉色大變,嘴脣哆嗦,“你說、說五爺他們……”
“五弟妹,如今不是悲痛之時,因爲不管他們是生是死,我們還有這府上一幫老小要顧。”九姐兒見了,趕緊一把抓了她的手道。
雲映雪一愣。
“五弟妹是聰明人,自然應該想到這事情不簡單,這兩件事之後這汴州城裡、這朝堂之上一定將有更大的風雲。”九姐兒趕緊又道。
雲映雪再一愣,然後點頭,臉上已經滿是凝重。
是啊,楊家的人除去了,昭和帝死了,下一步那幫處心積慮的人自然要奪的就是那皇位。
而楊家,自然是必然被波及到的,哪怕五爺他們如今生死未卜。
“只是……四嫂,我們……又能做什麼?”她恐懼憂心眼前這狀況,但卻實在想不到該做什麼才能自救。
“趁亂連夜逃出去!”九姐兒緩慢卻又堅定的道。
“啊?”雲映雪嚇了一跳。
“不想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只有這一條路。”
“可是又該如何呢?外面那些官兵還守着呢,就是我們真逃出去,該投奔誰呢?”雲映雪又問。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因爲我想你幫我。”九姐兒又道,然後又緩緩說出了她的計劃……
“姑丈作爲提督,要想弄張出城手諭和一時半會兒調開這些官兵當然都不是問題,可是他一向不喜我,更因表姐之事惱我,又怎麼可能爲我犯這個險……這個肯定不行。”不過雲映雪只聽了幾句,就已經頻頻搖頭。
“你聽我說,”九姐兒趕緊又道,“他不犯也得犯,因爲這會兒他已經無從選擇。”
雲映雪微怔,然後看了她點頭。
確實,作爲與太子團結的一派,這會兒絕不會因爲他不想犯險就能擇清靜。
“至於投奔誰,我也已經安排好,城外的榮將軍會暫時安置我們,我已經讓水湘送信給他了。”然後九姐兒又道。
因爲邊境安定,前些日子榮巖帶了一些兵馬回來,一是述職,二就是奉了家裡的命令議親。
只是回來的這些時日,楊國豐都有事纏身,沒空和他細談,他也就暫時讓人馬駐紮在城外的大營之中。
剛纔讓水湘送過去的那封信,正是說了此事。
當然,除了這事之外,更是將如今朝堂上的風起雲涌描述了一番,相信,看了她的信,那榮巖會知道該如何做的。
聽她已經將一切都計劃好了,雲映雪自然連連點頭。
派去單家送信兒的人選當然非楊凡莫屬了。
雖然楊凡的功夫並不如水湘高強,但若是真找兩個同夥打掩護,想不被外面的官兵發覺偷偷溜出去還是能做到的。
兩人將楊凡叫過來正商量此事的時候,就聽外面想起了此起彼伏的鳴鐘聲。
自然是宮裡一切已經備好,將昭和帝的死昭告天下了。
雲映雪禁不住看向九姐兒,九姐兒則是對她點點頭。
這會兒倒也是時候,汴州城的人們知情了,自然又是一番忙亂。
爲了促使那單提督幫忙,九姐兒沒忘了吩咐楊凡打出孟老太妃的名號。
楊凡走後,雲映雪便秘密差人去備車馬,而九姐兒則匆匆去了太和堂。
孟老太妃本來已經睡下,但被那喪鐘敲醒了。
老人有些難以置信,正在吩咐羅媽媽想法去打探。
“母親。”九姐兒不待人通秉,就直接進屋。
見了她,孟老太妃先是微微驚訝,但很快就一臉凝重。
老人揮手讓羅媽媽出去,然後又看向她,“豐兒媳婦,出了什麼事?”
九姐兒沒說話,只是跪下,“母親,緊急時候,還望母親能挺住。”
老人的臉禁不住泛白,深吸了還幾口氣,纔對她點點頭,“你說吧。”
不知是做了這番建設,還是老人也知道此刻不能有事,聽了九姐兒的話後,老人雖然臉色一片慘白,但好歹還是沒有昏厥過去。
九姐兒又將她和雲映雪剛纔商量的事說給老人,老人聽了則是連連點頭,“豐兒媳婦,你做的好,做得好,我是不中用了,好在有你和慶兒媳婦。”
之後那安排好車馬的雲映雪過來了,婆媳三人又合計了一番,接着九姐兒和雲映雪兩人又各自去了三房和新逸軒,通知小嚴氏和楊慧兒。
聽了事情的大概,小嚴氏自然就又是一番哭天搶地,好在九姐兒在選擇過來三房時就想好了對策。
“你哭吧,我們已經都準備好了,一會兒走時別怨我們不等你們母子。”
一句話,即刻就讓小嚴氏止來哭,趕緊去叫醒了兩個大兒子。
怕她弄出的動靜太大,九姐兒又說了幾句聳人的話威脅了,最後嚇得這個一向高聲的傢伙連說話都細聲細氣的了,看上去到真賢淑了不少。
九姐兒這纔回房,喊了史嬤嬤抱了小楊梓,又讓巧環抱了小楊衝過來,然後再次去了太和堂。
他們到的時候,該到的衆人已經全部到了,包括巧香和她生的女兒福姐。
孟老太妃自然又對衆人一番肅然鄭重的交代。
子時中,圍在楊府的官兵終於撤去,兩盞茶的靜寂之後,楊府的大門被打開了,然後悄悄駛出了幾輛黑色的平頭馬車。
馬的蹄子都被處理過,行過處並無聲響。
那幾輛馬車出了門一路往西,直向城外方向而去。
白駒過處,月上中天。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就聽一陣馬蹄踏地聲響起,然後就是一隊人馬行到楊府門外,迅速將楊府包圍。
當看見那敞開的大門時,領頭的官兵迅速下馬,蹙眉望向裡面,“跑了……”
“跑了?”素恆宮的某處內殿裡,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夜色的男子轉過頭來,看來跪在面前全副武裝的御林軍統領石鐵信。
“是,都是卑職統調不嚴,才讓這奸人有空子可鑽,還請王爺賜罪。”那石鐵信垂下頭。
歐陽健那看向他的眸子裡不由閃過一抹冷光,但不過轉瞬即逝,然後上前,俯身親自扶了他起來,“這又怎麼怪你,是楊家那般女眷太狡猾吧,不過這倒也不足爲患,楊家那幫男人已經死絕了,她們還能成什麼氣候,好了,這事就先到這裡,如今我們還是先儘快控制這皇宮和汴州城爲妙。”
那石鐵信自然感激至極,“還請王爺放心,這皇宮和汴州城已經完全在我們的掌控之下。”
歐陽智聽罷不由笑了,“是嗎?那太好了,如果本王真能成了這番大事,絕對不會忘了你們這幫有功之臣。”
“謝王爺!王爺定能成這番大事。”石鐵信立刻又道。
“哈哈……”歐陽智自然高興,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一名內侍匆匆進來,躬身稟道,“王爺,剛纔崇政殿那邊來報,那邊已經安置妥當,只等您過去了。”
“哦,好,本王馬上就過去。”歐陽健點點頭。
昭和帝的靈堂設在崇政殿。
此刻雖然是深夜,但崇政殿裡卻是燈火通明,靈柩停在一片肅穆白色中,底下哭聲不絕於耳。
大敞的殿門處,一身孝服的歐陽健,在一衆內侍隨從的簇擁下飛奔而入,然後撲倒靈柩前大哭,“父皇,您怎麼走的如此急?也不等等兒臣,兒臣未能見您最後一面,更未能盡孝與您呀……”
他一邊哭着,一邊拍着那靈柩,看上去十分悲痛。一邊那些或真或假痛哭的人聲音也不由隨着更響亮了些。
“皇兒呀,別哭了,保重身體,你父皇走了,但還有這祖宗基業要打理,這家國要興,你若是哭壞了身體,這些重任又都交給誰呀?”這時一個渾身縞素的美婦從宮妃女眷那一列走出來,過來攙扶這歐陽健。
正是那藍貴妃!
她這一聲後,那些哭聲忽然就頓了,靈堂之上莫名的安靜下來。
“是啊是啊,皇上突然崩殂,這宮中朝野諸事,還有皇上的喪儀自然要有人料理,還請成王爺保重身體,以便能主持大局。”沉寂了片刻,另一邊羣臣男眷堆裡也有一個聲音接口道。
不是別人,正是這歐陽智的王妃常氏的兄長,吏部尚書常思明。
“衆位說是不是呀?”那常思明說完還轉向身邊幾位問道。
“是……”
有人附和,有人點頭,還有更多的人沉默不語。
歐陽健見了,暗暗冷笑。
這般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不過……呵呵,他纔不怕,如今大權在握,還怕這般人不臣服?
只是還需一個契機而已。
想着,他不由看向一側的小路子。
那小路子對他點點頭,然後轉身悄悄走了。
工夫不大,這崇政殿靈堂裡又迎來了另外一個人,太子歐陽智。
不過歐陽智來的方式卻與歐陽健截然不同,一向溫和有禮的他是提着長劍入內的,後面還有着一幫看上去滿臉無奈的追趕他的御林軍和內侍。
衆人見了,不由驚駭。
“皇兄,你這是做什麼?”那歐陽健見了,立刻起身問道。
歐陽智卻並不理他,而是看向正中那靈柩,然後直直跪了下去,“父皇,兒臣來晚了……”說着,悲慟落淚。
“皇兄,節哀順變。”那一邊的歐陽健上前勸解他,還作勢要來拉他。
“歐陽健,你爲什麼讓人攔着我不讓我來見父皇,害了父皇,你還想一手遮天不成?”卻沒想到那歐陽智卻反而用劍尖指向他。
“皇兄,”歐陽健趕緊退後一步,頗有些苦口婆心的道,“你這是幹什麼?父皇靈前,你還是快將劍收起來吧。”
“僞善!”歐陽智不收劍,反而冷冷送他兩個字。
“皇兄還在惱我不讓你來見父皇吧,其實這根本就非小弟本意,禁了皇兄的足是父親生前的命令,但父皇突然就這樣駕崩了,諸多事宜,千頭萬緒,小弟又哪裡顧得上這事,再加上這班奴才不懂變通,纔有了這番誤會。”歐陽健依然和顏悅色。
“你還真是越來越會裝模作樣,明明就是你害了父皇,還在這裡花言巧語,欺騙臣民。”
看着歐陽健這幅嘴臉,歐陽智禁不住憤恨之際,真想將手中長劍刺穿這人胸膛,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心。
雖然這藍家,確實是父皇扶植起來與楊家分庭抗禮的槍,但對於歐陽健這個兒子,父皇卻是真的喜愛。
不管府邸,王妃,甚至日後封地的計劃,都想着給他最好的。
卻沒想到,這忘恩負義的人,竟然背棄道義,喪盡天倫,弒父弒君。
他替父皇不值,卻更恨這貪婪小人。
“皇兄,你怎麼能血口噴人,我剛剛纔到的宮裡,又怎麼可能是我害的父皇。”誰知那那歐陽健不僅不認,還一臉振振有詞模樣。
“說不是你害的,那你敢不敢在父皇的靈柩面前發誓?”歐陽智禁不住眼眸,一指昭和帝的靈柩。
“皇兄,我當然敢?又有什麼不敢?”那歐陽健聞言也看一眼那靈柩。
“那好,我讓你此刻就發誓。”歐陽智又逼他。
歐陽健看他一眼,然後上前就一臉磊落的要發誓。
“太子爺,王爺們,各位大人,奴才斗膽,想說兩句可以嗎?”但這時,忽然衆人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衆人一愣,回頭,目光就落在一個畏畏縮縮的小太監身上。
鴻臚寺卿王福恆大人,也就是這次喪禮主要司儀人之一,看一眼歐陽智和歐陽健,又看一眼衆位大人,不見有人反對,然後道,“你是哪個宮的?想說什麼?”
那小太監跪下,先對着昭和帝的靈柩重重磕一個頭,然後才道,“奴才的是奉宸苑的,今日來這裡說的主要是報一件大事。”
“大事?”
“是,就是……就是來舉報太子殿下謀害皇上。”那小太監又道,然後還一指歐陽智。
“啊……”衆人一愣。
“你受了誰的指使?想污衊我嗎?”歐陽智則是冷笑。
這歐陽健花樣還真是多……
“皇兄,怎麼,不敢聽他說?”一邊的歐陽健也笑。
“那你就說說看。”歐陽智看向那小太監。
他那冰雪般銳利的眸子,禁不住讓那小太監一顫。
“說吧,放心,實話實說,沒人能將你怎麼樣?”歐陽健也看向那小太監。
“傍晚時,奴才……在東宮牆外侍奉花草,就聽見裡面有人說要用劇毒藥毒害皇上,奴才偷偷從狗洞鑽着看了一眼,竟然是太子,奴才當時嚇壞了,趕緊跑回屋子去,鑽到牀底下,但後來想着不對,應該去告訴人,就出來了,誰知……誰知皇上已經駕崩了,這會兒聽太子殿下竟然冤枉成王殿下,實在覺得看不過,所以……就來說出實情。”那小太監這才又畏縮的道。
衆大臣聽完這話禁不住面面相覷,歐陽智則是冷笑,“你這謊話編的也太沒水平了點吧,既然你說在牆外聽的,那就細說說是哪堵牆外,那狗洞又在哪個角落?我和誰說要用劇毒去毒害父皇?”
那小太監聞言卡了殼,卻依然嘴硬,“奴才忘了,不過……不過這絕對是真的……”
衆人聞言禁不住紛紛蹙眉,那歐陽健卻臉不紅心不跳,依然悠閒自若。
歐陽智禁不住握握拳,然後轉向一邊站的幾個太監侍衛,“來人,將這個胡言亂語的狗奴才帶下去,好好審一審,看看是誰指使他這般作爲的。”
但沒想到的是,作爲太子的他,一言吩咐,竟然沒人動。
他又看向那幾人,那幾人不是裝作沒聽見,就是垂頭。
明明剛纔他聽的消息執意要來靈堂這般時,那幫侍衛雖然也是阻攔他,但卻並沒有撕破臉的,所以他纔有機會來這裡……
他的心尖禁不住一跳,猛然醒悟到中了這奸人之計。
但已經晚了——
“來人,將這個弒君弒父、又帶着兇器大鬧靈堂的歹徒拿下,關進地牢。”那歐陽健忽然轉向一邊的幾人吩咐道。
聽得他這話,不只那幾個人立刻上前,門口處更是涌進許多拿着利器的御林軍侍衛,凶神惡煞的,將歐陽智團團圍住。
靈堂內瞬間人人自危,一時大亂。
“歐陽健,你想指鹿爲馬,顛倒黑白!”歐陽智禁不住緊緊握緊手中長劍,怒斥他。
“皇兄,有什麼話還是一會兒留到對三司去說吧。”歐陽健語畢,對這那些人一揮手。
那些人立刻揮舞着武器衝向歐陽智。
歐陽智自然不甘心,負劍頑抗,但無奈敵衆我寡,很快就被制住。
歐陽智冷冷的看着那歐陽健,但還是很快被帶下去了。
歐陽智被帶走後,歐陽健則是看向羣臣堆裡一個從頭到尾都未低頭、怒目看着這一切的大臣,問,“白大人,你覺得本王這樣處理這弒父弒君的太子殿下可有不妥?”
“當然不妥,成王爺這樣未免草率。”那人立刻答道。
刑部侍郎白建軒,爲官清廉,敢於直言。
因爲今晚昭和帝要處理慎刑司大火之事,被傳召來,卻沒想到大火之事未究,又侍奉帝駕崩,所以又留下來,當然也目睹了剛纔這一幕,一向正直的他自然早於憤怨與胸。
“草率?”歐陽健笑着,猝不及防間,忽然順手抽出身邊一個身爲手中的劍,猛然刺向那白建軒。
“噗——”
文官,再加上並無防備,所以那長劍一下子就沒入那白建軒的胸膛,血花飛濺中,連一聲都未出,那白建軒就已經倒在地上,死於非命。
“啊——”
女眷那邊嚇壞了,驚叫連連。
那挨着白建軒跪得幾個大臣更是嚇得面無人色,慌忙避到一邊。
“拉下去,扔到亂墳崗喂狗,這人夥同太子殿下謀害皇上,這般懲治也是便宜他了。”那歐陽健一邊將劍上的血跡在那白大人身上抹盡,一邊吩咐那些侍衛道。
“是!”那幫侍衛很快上前,將那白大人的屍首清理出去。
這一招殺雞儆猴後,那般大臣們自然不敢再有異議,都垂着頭,儘量減少存在感。
歐陽健瞥衆人一眼,英俊的臉上浮起陰鷙又得意的笑。
就在這時,忽然那小路子又匆匆現身在門口,在門口略作猶豫,然後才悄悄進門,低叫一聲,“殿下……”
歐陽健看向他,對他點點頭。
那小路子立刻湊近那歐陽智,附在他耳邊,輕聲幾句。
歐陽健聽罷先是目光陰冷的一閃,稍後忽然就看着那小路子大聲的道,“你這奴才,倒是個老實忠厚、爲皇家名聲着想的,只可惜有些事豈是你能瞞得住的。”
那小路子一愣。
那歐陽健卻已經看向衆人,“知道父皇駕崩這樣的大事,皇后娘娘爲什麼未出面嗎?”
羣臣茫然。
“剛纔有人去惠安殿請她,她和她的貼身護衛都不見了蹤影,已經逃了。”
“?”羣臣驚愕。
“看來父皇之事,參與之人不只我那位皇兄,還有皇后娘娘,如今更是畏罪潛逃。”歐陽健又緩緩道。
“真沒想到貴爲皇后和太子,卻因小小齟齬謀害帝王,真是良心散盡,忘恩負義,不應該呀。”這時那常思明又接口道,語畢又看向身邊衆臣,“各位說,是不是?”
“是!”
“當然!”
他身邊羣臣又哪裡敢說不,趕緊紛紛點頭附和。
那藍妃見了,立刻向兒子投來讚賞的目光。
一邊的小路子,則悄悄的對歐陽健諂媚的比出大拇指。
那歐陽健卻是微微一笑。
真沒想到,這楊皇后竟然被玄武教的高手救走了。
不過這倒也不怕,反正歐陽智在他手裡,看她又能翻起什麼大風浪。
再說,不也正好坐實他安在他們頭上的這弒君的罪名嗎?
哈哈……
相信經過這番,他榮登大統之路定會暢通無阻。
只要再找一個冠名堂皇的理由,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了。
想到這些,他臉上的笑容禁不住愈發大了……
……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笑幾家愁。
就在歐陽健爲了野心圖謀將要達成之事志得意滿的時候,在汴州城外的大營裡,有人正看着頭頂那清冷的月色憂戚。
正是威遠王妃文九姐!
躺在簡陋的牀上,看着睡在身邊的兒子,即使她滿身心疲憊,卻一絲睡意也沒有。
果然如她所料,楊家衆女眷的馬車一處城門,就遇上了由水湘領着的、榮巖派來的、接應他們的人。
之後他們就順利的跟着來了這裡,孟老太妃和榮巖在主帳說話,而她則被安置在這裡哄孩子睡覺。
一番謀劃,一路奔波,她着實累了,所以在將孩子哄睡後,也想睡一會兒。
只不過卻心緒煩亂,實在睡不着。
剛纔爲了孩子,爲了衆人,她根本顧不得多想,如今安定下來,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未來等待她的又將是什麼樣的命運呢?楊國豐到底是生是死?
說好了要好好保護她保護兒子的,如今卻失言,這男人,真是混蛋……混蛋。
月亮作證,混蛋男人,如果你死了,我絕對不會爲你守節,我絕對會改嫁,我會讓你的兒子叫別人父親的,絕對的……
臉頰邊溼溼的,涼涼的,她知道那是淚,卻懶得擦。
難道重生穿越一場,過來這異世就是做寡婦嗎?
前世她爲人師表,盡職盡責,更是爲了救學生獻出生命。
這一世,她雖謀婚謀嫁,機關算盡,但卻絕對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相反,不僅沒有,反而做了許多好事。
老天爺,應該不會這麼無情的對她吧……
正想着,外面傳來的哭鬧聲將她拉回現實,她禁不住蹙眉向外望去。
“王妃,我這就去看看。”那和水湘史嬤嬤一起打地鋪睡的青杏自然也聽見了聲音,擡頭看她一眼,然後披衣起來。
九姐兒點點頭。
那青杏立刻掀帳出去,不過工夫不大,就又回來了,但臉上卻滿是不屑和氣憤,“還不是那三夫人,嫌被子髒褥子薄,嫌鋪蓋少,吆喝大的,罵小的,罵着罵着又哭念起三爺來,你說這不是特別時刻嗎,有的睡就不錯了,哪裡這麼多事。”
九姐兒聽了又是蹙蹙眉,然後一指牀邊的一條毯子,“去將這個給三夫人送過去。”
“王妃……”青杏一聽,自然反對。
“好了,去吧,反正也不冷,我和小楊梓蓋一條被子好了。”九姐兒又道。
“可是……”
“快點。”九姐兒又催促青杏。
青杏極不情願的上前,嘟嘴抱了那毯子走了。
九姐兒看着帳外,則是輕輕一嘆。
這個時候,要安撫人心,自然不能總是用強勢的手段。
再說,也確實,三房大小四個兒女,這鋪蓋又怎麼夠用。
這會兒,忽然她又找了目標,那就是明日起來,找雲映雪細細商量商量,去附近村鎮置賣一些東西,反正出來的時候帶的錢不少,應該讓家人們過的好些不是嗎?
楊國豐,我還在千方百計的爲你的家人打算,你,一定要活着回來,一定要!
稍後,她又擡起頭,將心寄明月!
果然,一牀毯子送過去後,那邊就不吵了。
想必是在她這番大義行爲面前,小嚴氏也羞愧了吧。
她則是摟着兒子帶着奶香的小小身子,慢慢入睡……
不知睡到了幾時,估計是寅時三刻那會兒,她再一次被外面的喧騰聲吵醒。
昏暗的燭光下,她看一眼牀下那和史嬤嬤並排一起恬然熟睡的水湘青杏,並沒叫兩人,而是悄悄下牀,然後掀帳出去。
等她出去才知道,原來過來投奔這榮巖的不只他們,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被水靈等一幫玄武派高手救出來的楊皇后。
她看到了那水靈,不過水靈受了傷,被兩個比她年齡小一些的女子架着,這兩個女子她並不認識,其中一個還穿着道袍,但跟着三人後面一個揹着藥箱的女子,她卻認識,黑衣、冷豔,正是那水流。
幾人自然也看到了她。
水靈對架着她的兩女子打個手勢,那兩女子停在她面前。
“王妃。”水靈和她打招呼。
“你傷到那裡了?沒事吧?”她則上下打量她。
水靈武功高深莫測,楊國豐有一次曾對她說,論招式,他也未必是這水靈的對手,想必救這楊皇后出來時必然經歷過一場惡戰。
“沒事,只是傷了一跳腿。”那水靈語氣淡淡的搖搖頭,然後對她一指前面主帳的方向,“如果王妃有空,還煩請去勸勸皇后娘娘,未能救得太子出來,娘娘心情很差。”
九姐兒聞言一愣,點頭,“我會的,你放心吧。”
水靈聽罷,也點點頭,然後又讓那兩個女子扶了她,向前面一個小帳篷而去。
水流從九姐兒身邊經過時,九姐兒想和她打個招呼,卻沒想到這水流將美麗的頭微微一垂,就背了那藥箱越國她走了。
難道是她拒絕楊皇后的事這水流知道了?
看着那婀娜窈窕的身影,九姐兒禁不住暗想。
很明顯,這水流對楊國豐有意思。
不過這會兒還糾結這個,是不是太沒意思了。
她搖搖頭,然後將衣服裹了裹,向着中央燈火最盛的那座帳篷走去。
帳篷兩邊,巡邏的士兵換成了幾個穿着青衣的年輕道士,看見她過來,立刻警覺起來,手中的劍更是微擡。
“母親,榮將軍,皇后娘娘是否在?”她立刻對這裡面呼問一聲。
那幾個道士手中的劍放下去了。
榮巖身邊的一個叫做左旭的副將則是親自掀開帳門,對他伸手恭請,“王妃請進!”
她跟着他進賬。
帳篷正中央一側坐着那氣色不佳、眸中含淚的楊皇后,另一側則是那滿臉疲憊沉凝的孟老太妃,右下首是同樣一臉沉凝的榮巖,左下首坐的那人,卻是九姐兒意料之中出現在這裡的人——權仲白。
身上寬大的青色衣衫,頭上青色木簪,一樣的仙風道骨,一樣的從容和煦。
他無聲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盞蓋,似乎並未受那正在傾訴的楊皇后影響。
“……本宮安好又如何,睿兒下落不明,智兒身陷囹圄,皇上又駕崩……”楊皇后正傾訴着,看見九姐兒進來,半截又停下了,對一邊的孟老太妃道,“大嫂,你比本宮要強,起碼有這一幫媳婦孫兒,而本宮這麼多年深宮日子,除了一身病痛與心焦力瘁,又有什麼?富貴榮華,功名利祿,轉眼間,也不過浮雲一場。”
“娘娘又何必如此悲觀,”聽了她這話,九姐兒上前,一邊對她施禮一邊道,“瑜王爺還需您找尋,而太子殿下還需您謀計營救,這大越江山還需您匡正扶持,娘娘,請您千萬要振作,撥亂反正,攘除奸兇,這大越人民還要以您馬首是瞻。”
這確實是她的真心話。
也只有徹底將歐陽健藍妃這幫人除掉,他們才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不然,就可能要一輩子流亡。
“你這張小嘴說出來的話總是這麼入耳。”楊皇后看她笑笑,隨後卻又瞬間斂了神色,“可是……可是本宮是真擔心智兒呀,那歐陽健又怎麼可能放過他,本宮想着,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等到明日這……日頭……日頭升起……”說到這裡,禁不住哽咽。
九姐兒不知道說什麼了。
因爲這是事實,昭和帝已死,如今那歐陽健想要坐上萬人之上那寶座,最大的障礙自然是這歐陽智。
他自然不敢公然殺掉這歐陽智,但暗暗謀害的方法,確實有的是,也許如今就已經在……在進行中了……
在場的其他人應該也是這般想的——
孟老太妃只嘆息不說話。
榮巖也是頗爲慚愧的垂下頭。
他這裡雖然有些人馬,但卻不足千人,和城裡那些精銳的御林軍相比,實在力量懸殊。且許多人的家室都在城裡,所以攻城救太子,實非上策。
他已經派人送信給南城裡的守備張冰張大人,準備邀他過來商量一下,以謀對策。
這張大人原來也曾是楊國豐的手下,後來腿受傷,被楊國豐保了這南城守備一職。
料想這張大人也會義不容辭的幫忙,但問題是得容時間,那張大人就是連夜過來,也要黎明瞭。
但成王又怎麼可能給人時間,他一定會盡快除掉這太子殿下這心頭大患,也許真的就……就不出今天晚上。
一室沉默中,唯有權仲白那輕輕的呷茶聲。
九姐兒禁不住看了他一眼,但見依然是那副神態自若、從容和煦的模樣。九姐兒不由在心頭疑惑的蹙眉。
“好了,豐兒他們幾兄弟不是也下落不明嗎。”最後,還是孟老太妃開了口。
楊皇后聞言立刻停止了抽噎,羞慚的看向孟老太妃。
的確,她再慘,也有情可原,皇室皇家,註定又這般爭鬥。
可是孃家的幾個侄子呢?卻受了牽連,遭了無妄的毒手。
“老太妃放心,他們幾兄弟應該沒遭遇不測,事後我去那處看過,並未見他們的屍骸。”
這刻,忽然一個聲音清越的聲音響起,雖然淡然,卻瞬間讓在場的衆人都瞪起眼睛,看向他。
“師兄?”
“權大夫?”
在衆人這般注視下,權仲白點頭,“確實,我反覆看過,應該不會錯!”
“師兄……”
“權大夫……”
衆人,包括鐵漢榮巖,都禁不住眼中含了喜悅的淚光,九姐兒更是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反抱了她,“孩子……”一聲之後,就禁不住潸然淚下。
看着這婆媳抱頭哭,楊皇后眸中乾涸的淚不由再次落下,顆顆滴落在地上。
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權仲白輕輕轉頭,看向那一身華服的她,俊逸眼眸中滿是憐惜與複雜,漸漸的,那複雜與憐惜被某種堅定與決然代替。
他放在衣襟邊的一隻修長勻稱如玉竹般的手,舒開,握緊,反覆幾次,最終又緊緊握上。
從當初放棄的那一瞬,他這隻手就已經沒有權力再握住她的肩。
不過,他可以用她幫她達成任何一個心願,即使赴湯蹈火,獻出生命……
……
近黎明之時,九姐兒纔回去睡。
史嬤嬤靠在她的位置上打着瞌睡,估計是小楊梓醒過了。
她躡手躡腳的站了一會兒,併爲叫她,而是挨着青杏水湘,睡在了地上。
褥子很薄,下面稻草的味道濃濃的,但她卻覺得那味道極爲美好。
睡稻草如何,只要她男人沒事……
“……披頭散髮的,正哭呢,老太妃在一邊勸她,我這還是第一次見這皇后娘娘,可是拖了幫你送着茶的福分,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情景,我趕緊放下那茶壺就出來了。”
“哦,是嗎,可是不知這皇后娘娘怎麼就哭了?”
“不知道,好像念着什麼權師兄,說什麼又進宮去了,還說要知道這樣她不該當着師兄的面發這些牢騷好了……”
九姐兒是被帳外低低的說話聲吵醒的。
她本來惺忪着,有種不知身在何處之感,但忽然聽的“進宮”“師兄”這些詞,她瞬間一片清明,翻身坐起來。
難道是權仲白進宮了?去救歐陽智了?
可是剛剛出來,又進去,權神醫,危險了……
聽到響動,那兩個在帳門出說閒話的人——青杏和史嬤嬤嚇壞了,趕緊垂頭進來,齊跪與地上,“王妃……”
這會兒亂議論,還議論的是一國主母,着實是漠視規矩。
“王妃,不關青杏姑娘的事,都是我……我,好奇,又多嘴,請您責罰。”很快那史嬤嬤又道。
她原本並不是話多之人,當初王妃選中她,就是看她本分又穩妥。
但剛纔幫青杏去送茶,見到的這人,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新鮮了,皇后娘娘!
“不,都是我,不願史嬤嬤,惦記着老太妃身邊伺候的人不夠,想燒好了茶送過去,卻不想起晚了,還請王妃罰我。”那青杏則趕緊道。
從伺候九姐兒開始,她極少有起晚了的時刻,但昨晚實在特殊。
“好了,你們倆起來吧,下次注意就是了,這特別的時刻,還願你們謹慎,不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惹來禍事。”九姐兒對兩人揮揮手。
雖然行爲確實不當,但實在有情可原。
但她相信這兩人,這番之後必定不會再犯。
聽她這般說,兩人趕緊叩頭謝她,然後纔起來。
小楊梓還在睡,她讓兩人幫她打水洗臉,之後便領着青杏直奔主帳。
孟老太妃和楊皇后應該也小憩過,因爲兩人坐的位置已經由主帳轉到了後面的小帳篷。
羅媽媽和水湘各據一邊,垂着頭,孟老太妃靠在榻上,楊皇后則坐在牀邊。
屋內幾人都未說話,一邊沉默着。
一邊一張小桌子上,還擺着簡單的飯菜,不過顯然,並沒人動過。
見她來了,水湘立刻上前,看一眼那楊皇后,然後滿含歉意的低聲對她道,“皇后娘娘這有事,我就過來伺候了。”
“沒事,這幾日你就先在這兒吧。”她對水湘笑着搖搖頭。
水湘點點頭。
她則上前給楊皇后和孟老太妃施禮,“娘娘,母親。”
楊皇后只點點頭。
“孩子起來了嗎?”孟老太妃則問她。
“沒有,還在睡。”她答。
“用過飯沒有?”
她搖頭。
“用些吧。”孟老太妃指指桌上那飯菜。
“我還不餓。”她再搖頭,看向兩人,“皇后娘娘,母親,你們還是歇一會兒吧,這樣會支持不住的。”
楊皇后聞言擡頭看向她,“文九,陪本宮去外面走一走吧。”語畢又轉頭看向孟老太妃,“大嫂,你歇一歇吧,不然又要牽連孩子們擔心了。”
孟老太妃想說什麼,但楊皇后卻已起身,走到九姐兒這邊。
“那母親,您歇歇,我陪姑母去走走。”她將“皇后娘娘”換成“姑母”。
孟老太妃點點頭,楊皇后則勉強扯出一抹笑。
晨曦籠在薄霧裡,遠遠近近的都是一層迷濛的粉紅。頭頂的山上蒼松翠柏,巍峨濃郁。山前坡地不時傳來兵勇的操練聲,響亮而齊整。
九姐兒攙扶着楊皇后走在後山的小路上,看着、聽着,兼而呼吸着清晨清新的空氣。
“想不想聽聽我和師兄的故事?”忽然,楊皇后站住文九姐道。
“如果皇后願講,小九自然萬般慶幸——能做傾聽者。”九姐兒趕緊點頭道。
雖然已經注意到這位皇后娘娘自稱“我”,但她卻依然謙恭謹慎,只怕她因爲落難敏感起來。
“從此刻開始,叫我姑母。”楊皇后略有不悅的糾正。
“嗯。”九姐兒又趕緊點頭。
“小時候我很多病,後來被父親送到武夷山,一是治病,二是練武強身,那年我八歲……”楊皇后看着遠方變幻的霧氣慢慢說着,“一直生長在閨閣的我,看什麼都是新鮮的,好玩的,當然,最好玩的還是那個十一歲的小師兄,他不僅什麼都知道,還會爬樹、攀巖、採藥、打獵、做飯、醫病,所以我那時最喜歡黏他,他對我也最好脾氣,不管我要什麼提什麼要求,都盡力滿足,無憂無慮的度過了三年,十一歲那年父親帶着母親來看我,見到我這般之後,最先做的就是將我拎到房間裡,斥罵,都多大了,怎麼就不懂規矩,那人雖是你師兄,但親兄弟還要男女大防,當時我就懵了,不敢和師兄玩了,師兄卻不知緣由,以爲我生氣了,逮蚱蜢編草環逗我開心,看着那站在我窗外一臉討好笑意的少年,年少無知的我忽然就做了一個大決定,那就是長大了嫁給對我最好的師兄……”
說到這裡,楊皇后臉上掛着甜美的微笑,美目悠悠,思緒似乎已經穿越記憶長河,擱淺在美好的往昔。
“後來母親和父親終於走了,我將這個決定講給師兄,但是他聽了卻是久久不說話,我問他怎麼了了,難道不願娶我,他笑了,說,當然,以後的日子,我們又玩在一起,但師兄卻沒有那麼多時間陪我了,他日夜研習醫書,勤練武功,我不高興,問他,幹嘛這麼拼命,他卻是笑笑,半真半假的道,當然是爲了你,我不以爲意,卻不知那一句裡包含了師兄多少無奈和悽惶,這樣又過了一年的時間,我十二歲時,父親幫助先帝平復了南疆,再次和母親一起來了,不過這次卻是帶我回去,我當然不捨,但母親到底還是將我帶了回去,走時師兄上山採藥,我並沒來得及見他一面,但我卻寫了信給他,讓他下山去找我,去想我父親提親,後來回到汴州,我又過回了閨閣的日子,三年後,我沒有等來師兄,卻等來了入宮的聖旨……”
說到這裡,楊皇后停下來,愣了片刻,纔有繼續,“傷心失望的我,倒也不在乎了,因爲明顯他已經忘了我,爲了給他見我的機會,我甚至和父親兄長去過西北的戰場,但當時已經以神醫之名爲許多人所敬仰的他卻始終未來見我一次,連隻言片語也沒有,誰知,就在我決定進宮的之後的一天,他卻毫無預警的來了,潛進府來,夜探我的閨房,看着昔日那細瘦少年已經俊逸挺拔,風姿卓越,但我卻更多的是怨懟,質問他爲什麼這些年都一無音訊,他這時候才告訴我,說他是孤兒,而我是大將軍的女兒,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我父母是不會讓我嫁給他的,我們……註定沒結果,他原本想通過努力,讓自己與我匹配,但沒想到時間卻不等人,我哭了,說我不在乎這些,讓他帶我走,浪跡天涯,吃苦也不怕,他思慮良久,給我的結果卻是讓我安心選秀……”說到這裡,楊皇后那雙美目裡積蓄良久的淚珠,終於簌簌落下。
九姐兒看着她,卻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
就在楊皇后向九姐兒悲情訴衷腸之時,在大越皇宮的人地牢裡卻有着另外一副情景——
“太子爺,不吃飯怎麼行?來,奴才喂您。”
小路子端着一碗湯,緩緩地走向那被幾個雄壯的侍衛按在地上的歐陽智,尖嘴猴腮的臉上滿是猙獰的笑。
“滾開,爲虎作倀的狗奴才……”歐陽智拼命掙扎着,但身上的鐐銬,還有那幾個大漢的壓力,卻讓她一絲也動不了。
“太子爺,您就罵吧,盡情的罵吧,罵一句少一句呢,哈哈……”小路子大笑,轉瞬間已經走進了歐陽智,然後擎起那碗湯,作勢就要灌入歐陽智的嘴中。
看着那近在跟前的湯碗,歐陽智拼命扭着脖子。
他當然明白這湯碗裡裝着什麼,肯定是置人於死地的毒藥,但無奈力弱,實在掙不開。
湯碗很快就到了嘴邊,他禁不住絕望的閉上眼,看來自己今天真的註定死在歐陽健這個陰毒小人手中。
只是他實在不甘心……
“砰——”
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然一枚石頭飛來,精準的擊在那碗上。
“咔嚓——”
那碗就碎在了地上,湯也灑了一地,一股藍色的火苗忽然從那片痕跡上冒起,看的人觸目驚心。
見此,歐陽智禁不住滿是後怕和恨意。
這般劇毒,這歐陽健可真夠心狠。
“快,去看看,是那個烏龜王八蛋……”
那害人不成的小路子,卻已經一邊慌忙四顧着,一邊吩咐身後那幫侍衛。
雖已是黎明,但在這陰森的地牢裡,卻依然陰暗。
這會兒更是一片死寂,寂寥無聲。
那些侍衛禁不住有些心神悚然,要知道這裡可是常常死人,冤魂又怎麼少得了。
“他媽的,怕什麼?有什麼可怕的?這裡裡外外還不都是我們的人……”看這幫侍衛膽怯,那小路子立刻罵道,但不過他的話音未落,就忽見眼前白影一閃,“媽呀……”他不禁叫出聲來。
“怎麼了,路、總管?”他身後一個侍衛見了,有些戰戰兢兢的問。
小路子揉揉眼,可眼前又哪裡還有什麼白影,一定是他眼花,他禁不住又氣壯起來,“什麼怎麼啦?只不過是腿抽了一下筋。”
“路總管,您看來看,他們……他們都死了……”但他的話音剛落,一邊有個侍衛就指着牢房外面的過道驚恐地大喊。
“啊……”小路子等人看過去,禁不住立刻嚇得魂飛魄散,因爲不知何時,過道里站的那些侍衛,竟然無聲無息的都死了。
“別慌,趕緊戒備,一定是有人裝神弄鬼。”小路子趕緊斗膽命令衆人。
“嘭——”
這時忽聽一聲巨響,地牢一側的牆底裂開了,一個寬袍大袖的白衣人從裡面飛越出來,揮舞着手中閃着寒光的長劍殺向衆人。
那小路子見了,趕緊一推身邊的侍衛,而他則迅速後退。
但那白衣人手中的劍如游龍似驚鴻,變化莫測,氣勢強大,再加上那幫侍衛剛剛驚了一場驚嚇,如驚弓之鳥,無心對戰,轉瞬間那些侍衛就已經死傷一片。
那小路子急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往地上一摔,那東西瞬間爆裂,發出紅光和巨大聲響。
白衣人一愣,即刻明白那是信號彈。
他不敢戀戰,三兩劍結束了手中戰鬥,快步奔到那手腳都帶着鐐銬的歐陽智上前。
“權大夫……”歐陽智又驚又喜的看着眼前的人,就想說什麼。
“沒時間多說,快走。”權仲白卻快速的背起他,然後向着他剛纔鑽出來的密道而去。
就在這時,就聽許多雜沓的腳步聲從地牢門口響起,正是那石鐵信親自領了許多御林軍涌了進來。
“石統領,快,抓住他們。”那小路子則指着兩人沒入的密道口對那石鐵信大喊。
那石鐵信一邊指揮着衆人包圍地牢,一邊帶着一幫精銳追過去。
“權大夫,快放我下來,我們這般走着,一定走不了多遠,還是你自己走吧。”
一邊被權仲白揹着走在狹窄的密道里,歐陽智一邊聽着傾聽着身後,當身後終於響起紛亂的腳步聲時,他立刻絕望又堅決的對權仲白道。
權仲白聽罷,真就放下了他,但並沒有先走,而是揮劍砍向他手腳上的鐐銬。
“權大夫,沒用的,這是特製的,必須用鎖才能打開。”歐陽智搖頭。
權仲白看看他,又看看身後,然後忽然對他一指前面某處,“你先走,見到岔道一直右拐,自有接應之人。”
“可是你呢?”
“我去擋住他們一時。”
“可是……”歐陽智還想說什麼。
“放心,我自有脫身之計。”說完,權仲白就轉身回返。
歐陽智也只好拖着那鐐銬向前走。
“殿下……”但這時,那權仲白忽然又回頭喊住他,然後快步過來,將一直護身符交給他,說道,“幫我交給你母親。”
歐陽智一愣。
權仲白卻已經再次轉身,望原路而去。
看着那突然仗劍而返的權仲白,石鐵信立刻對身後的侍衛一揮手。
那幫侍衛立刻攻上去,但實在未佔到什麼便宜。
權仲白劍法精妙,只攻不守是其一;其二就是這地方太狹窄,並不利於車亂戰。
——所以,這般御林軍侍衛,不僅未進,反而節節後退。
石鐵信見了,禁不住眯起眸子,對身後一聲命令,“弓箭手!”
一語罷,身後立刻又拿着弓箭的一衆人快速上千,蹲身,拉弓,上箭。
一排排箭矢飛出去,雖然權仲白努力用袖子長劍揮擋,但卻還是不幸背部中了一箭。
但沒想到的是中箭受傷的他,不退反進,持劍向那般弓箭手而來。
衆侍衛禁不住又退幾步,石鐵信更是親自搶過一個弓箭手的弓箭,猛然射出一箭,正中權仲白心口。
看着那手捂流血的胸口、滯步不前的權仲白,石鐵信禁不住冷笑,揮手就又要指揮着衆軍上前。
但令他萬萬想不到的是那權仲白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包黑色的東西,然後又拿出火引,然後快速點火。
“瘋子,竟然拿的是炸藥,快退!”石鐵信卻已經看出門道,對衆手下道。
衆侍衛趕緊前軍作後軍、後軍作前軍,飛速退去。
權仲白卻是拿着那已經“哧哧——”冒着火星的炸藥,一步步近前來,腳下逶迤了一地的血痕,但那微微的火光印着的俊逸臉龐,卻從容而含笑,如蒙聖環。
“安兒,我從來都不曾負你,只是不願你揹負太多,所以當年沒有答應帶你走。”
“安兒,那護身符並不珍貴,卻是我祖傳之物,我將它送給你,不求你成爲我的妻子,只求能護你永遠平安。”
“安兒,我喜歡看你站在萬人中央,享擁那萬丈榮光,因爲我總會驕傲的告訴自己,那是我心愛的姑娘。”
“安兒,不管在天下,還是在地下,我會一如既往的守望着你,這一生一世,下一生一世,永遠……”
“轟隆——”
爆破聲響起,土屑煙霧淹沒了所有……
“我當時特別恨他,不願原諒他,後來,我如願做了太子妃,也如願幫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後來的皇上順利登上了皇位,這期間,他一直都無怨無悔的幫我,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的,我也就明白了他的苦心,他是不想我揹負那麼多,畢竟當年真和他私奔,就會爲家所棄、爲國所棄……”遠處嵐靄繚繞,楊皇后語氣幽幽的說着,但忽然間,她一把捂住胸口,身形微晃。
正聽得認真的九姐兒嚇了一跳,趕緊扶住她。
楊皇后卻是渾身顫抖、嘴脣哆嗦着閉上眼,淚水從她閉着的眼睛裡如泉涌出。
“姑母,你……”九姐兒一時無措,握住她的手,才發現一片冰涼。
楊皇后卻忽然又睜開眼,慢慢推開她,然後對着東方日升的地方跪了下去,低吟一句,“師兄……”接着痛哭出聲。
九姐兒看着她,也是一震。
難道是權仲白遭了不測。
她明眸中也禁不住落下淚來,爲這讓人心酸又遺憾的神情。
不如兩相忘,愛恨貪嗔癡,這也是最美吧……
……
歐陽智是在辰時中被玄武派的那幫道士帶回來的,榮巖和那南城守備張冰帶兵扮作土匪去城門處接應了他們,和守城門的軍隊鏖戰一場,才平安帶回了衆人。
回到大營之中,歐陽智先去見了楊皇后。
楊皇后被九姐兒扶回來後,就遣退了所有人,一直獨自待在帳篷中。
水湘在門口守着,見歐陽智來了,先向歐陽智福了福身,然後就高聲對裡面道,“娘娘,太子殿下過來了。”
等了好久好久,裡面才應聲,“讓他進來吧。”
歐陽智掀開帳門進去,當看着牀上坐的那個一夕之間好像老了十歲,雙眼空洞迷茫的婦人時,禁不住瞬間淚下,撲身跪倒,“母后!”
楊皇后卻是愣了很久,纔將目光緩緩落到他身上,卻是瞬間淚下,“智兒……”
歐陽智上前握住她的手,然後將權仲白給她的那塊護身符拿出來。
楊皇后將那護身符緊緊攥在手心,再次痛哭失聲。
歐陽智也只好輕攬了母親安撫。
母親的心事,他自然也知悉一些。
但他卻依然崇敬權仲白,因爲他高明的醫術,更因爲他對母親那份只守望付出卻從不要求回報,更不爲難的感情。
這好過父皇太多……
後來孟老太妃由九姐兒陪着過來,歐陽智纔去了前帳與榮巖等人商榷正事。
孟老太妃和九姐兒又陪了楊皇后好久,水湘端來安神藥給楊皇后喝下,楊皇后才睡了。
楊皇后睡了後,九姐兒則命人將剛剛親手準備的早飯端給孟老太妃吃。
一盤綠綠的、澆了花椒油和醋的菜,一碟子用鍋煎過的紅薯片,還有一碗粘稠粘稠的粟米粥。
看着桌子上的紅黃綠,原本並無胃口的孟老太妃也禁不住多用了些,一邊用着還一邊問九姐兒,“這菜味道不錯,只是微苦,是什麼菜?”
“婆婆丁。”
三字一出,孟老太妃含在口裡的一口粥不由盡數噴出,九姐兒躲得急,所以那一口粥就全部噴在了羅媽媽身上臉上。
羅媽媽趕緊去擦身上臉上的粥,九姐兒卻在一邊狡黠的笑了。
“你這個促狹鬼媳婦,哼。”氣的孟老太妃指着她罵,但罵後忽然也笑了,而且是大笑。
“老太妃!”那一身狼狽的羅媽媽不願意了,嗔叫一聲。
“你也嚐嚐這婆婆丁。”孟老太妃將那盤綠菜推給羅媽媽。
羅媽媽看老人高興,也沒推辭,嚐了一口卻忍不住讚道,“真不錯,味苦卻十分清口。”
“是呀,這婆婆丁雖是野菜,但全身是寶,可醫治黃疸、瘡癤,還可以解毒,連根鬚泡的茶都具有醒腦提神的功效呢。”九姐兒立刻對羅媽媽道。
“是嗎?”
“是呀。”
羅媽媽點點頭,然後又嘗一口,一邊嚼着一邊笑道,“看來老奴今日這一口粥捱得值,長了見識了。”
聽她這麼說,孟老太妃和九姐兒禁不住都笑了。
正笑着,小嚴氏抱了小楊明走了進來,見此情景,禁不住驚異的問孟老太妃,“母親,這般高興,這是怎麼了?”
“嚐嚐這菜吧,不錯。”孟老太妃將盤子又推給了她。
小嚴氏剛纔已經吃過飯了,但是卻是隻用了一些餅子鹹菜和粥,軍營裡的標準伙食,而這會見這裡竟然有鮮菜,自然不客氣,將小楊明塞給羅媽媽,就舉箸吃了起來,一邊吃着,還一邊點頭贊,“挺好吃,味道不錯。”
“三嫂,你知道你吃的這是什麼菜嗎?”九姐兒看她一眼,扯扯脣,忽然問道。
“什麼……菜?”小嚴氏一邊嚼着菜,一邊問。
“尿牀草。”九姐兒緩緩吐出三個字。
“啊……”小嚴氏一下子就住了口,然後跑到一邊一個痰盂裡吐起來。
“哈哈……”衆人又是一陣大笑,連羅媽媽懷裡的小楊明也手舞足蹈的笑話母親。
“四弟妹,你……你怎麼弄這個給母親吃,噁心死了,尿牀草啊……”小嚴氏先瞪一眼兒子,然後則指着九姐兒一臉嫌惡和氣憤的道。
“什麼尿牀草?三嬸嬸,不知道不要亂說。”就在這時,一個脆脆的聲音從帳門處響起。
衆人回頭看。
就見一個穿嫩黃衫子的楊慧兒和雲映雪一起走了進來,楊慧兒手邊還提着一個提籃,裡面鮮莖嫩葉、一片碧綠,不正和盤中這菜同屬一種嗎?
楊慧兒還從籃子裡拿了一顆出來,舉起來,“四嬸嬸說了,這叫蒲公英,不只能食用、藥用,還能美容,能治臉上疙瘩,美白肌膚。”
她這一聲後,羅媽媽和孟老太妃都禁不住微愣,然後又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個媳婦,”接着孟老太妃又指着九姐兒,嗔道,“怎麼就這麼多花花腸子,一種野菜也可以叫出八個名字,哼,服了你了。”
九姐兒笑,“這菜名字就是很多。”
楊慧兒和雲映雪問還有什麼名字。
孟老太妃便對兩人講了剛纔的事,兩人禁不住也笑了。
聽說九姐兒連孟老太妃都戲弄了,小嚴氏也笑了。
苦中作樂,卻依舊溫馨滿室。
但前面營帳裡卻沒這麼輕鬆——
“殿下放心,以微臣之見,那成王勢必會先打算登基,暫時不會有太大的動作,所以這大營之內應該暫時還是安全的。”南城守備張冰是個四十多歲的人,身材矮短,但卻沉穩老練。這會兒正頭頭是道的爲歐陽智排憂解懷。
歐陽智聽罷點頭,“只是要勞煩二位了。”
“殿下哪裡話,這是我二位的本職呀。”榮巖則道。
歐陽智沒再說什麼,只是感激的笑笑。
“我朝制度,先皇大行之後,新帝先擇日登基,然後纔有資格先皇發喪,昭告天下,一旦新帝以繼承人的身份爲皇帝發了喪,到時想推翻就難了,我想那成王一定會先捏造事實,巧用名目儘快登基的。”之後那張冰又道。
“所以我們要趕在這之前或登基時將其揭破。”歐陽智聽了則是接口。
“可是料想他這般打算,就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我們又如何能進這皇城。”榮巖則提出異議。
“進這皇城倒不難,成王這兩日已經打着太后的名譽往各處發了訃告,各地人馬也紛紛趕赴皇城,我們可以找機會喬裝混進去,難就難在我們就是混進去也沒十足把握揭穿他,這冒險也沒意義。”那張大人又道。
兩人聽罷也禁不住凝眉點頭,商榷再次陷入一籌莫展中。
這時副將左旭讓人送了早飯過來,三人也確實都餓了,便暫時停了商榷,先吃早飯。
……
“轟——”
“噼裡啪啦——”
一隻腳重重的踏在一方紅木嵌螺鈿香几上,那香幾禁不住大力,瞬間碎裂,上面盛着各種精美膳食的碟子也瞬間碎裂了一地。
“好了好了,你這孩子,拿母妃的東西出什麼氣,跑了就跑了唄,那權仲白爲了那楊慧安拿命來搏,又有幾人能抵擋呢?”
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正是那藍貴妃在勸解那正爲了歐陽智被成功救出去而憤怒的兒子歐陽健。
“這石鐵信真是沒用,要知道這歐陽智跑了,可是後患無窮呀。”但歐陽健卻依然氣惱而憂心。
“可是他已經跑了,殿下再氣也沒用,還是籌謀一下下一步該如何吧?”這時另一邊又有一個洪亮有力聲音響起。
說話的是一個身形高大、鷹目闊鼻的老人,正是這藍妃的父親、歐陽健的外祖父、貴爲當朝三公之首的太師大人藍威庭。
“外祖父,您手下的人不是已經探到了那些山賊是榮巖和張冰的人假扮嗎?”藍威庭這一聲後,歐陽健立刻轉向他。
“怎麼,殿下想發兵剿滅他們?”藍威庭聞言蹙眉反問。
“有何不可?料想這些人也沒多大實力,一日不除那歐陽智,孫兒一日難安?”歐陽健又道。
“表兄若這般打算實在不明智,在未登基之前就起戰爭,不爲天下人詬病嗎,與其這般,還不如好好打算一下這登基之事,只要表兄能順利登基,然後再以新帝的身份爲皇上發了喪,到時名正言順的昭告天下,一匡寰宇,四海歸心,這歐陽智又何足爲患?”這時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出口成章,句句成理,可見謀略不凡,正是那藍水清。
此時他坐在父親藍威庭身邊,藍袍雲靴,臉龐陰柔俊美。
“是啊是啊,清兒說得對,來日方長,眼下還是登基要緊。”那藍貴妃又道。
聽了這些,那歐陽健臉色才緩和些了。
“其實殿下也不過是用着這些人不順手,其實也不用急,到時殿下若等了基,那些重要職務,還有這兵權,自然都要握在殿下心腹手中,用着自己的人,自然就順手多了。”那藍威庭又繼續道。
藍妃聽了,更是看了父親一眼贊同的笑道,“是啊,還有藍家那些兄弟,都是可擔大任之人。”
那藍威庭聽了這句,自然高興,摸着鬍鬚不說話。
歐陽健終於點了點,但卻依然恨恨的道,“那好,就讓這歐陽智多活幾日。”
“本宮再去命人重新做了膳食過來,父親,清兒,你們也留下來吃過早飯吧。”之後那藍妃便一邊命令宮女收拾那一地的狼藉,一邊又道。
“不了,我們還是回去吧,雖如今沒人敢多說,但該注重的還是要注重的。”但那藍威庭卻搖搖頭道。
“那好吧,改日再說!”藍妃點點頭。
很快藍威庭父子走了,藍妃也去安排一些事宜,原地只剩了歐陽健。
有宮女小心的幫歐陽健斟上茶,這歐陽智便一邊坐着平復心緒,一邊慢慢地喝茶。
但就在這時,就見一個小宮女在門口探頭探腦。
歐陽健敏銳的目光立刻落到那小宮女身上,當即眉頭一皺,對她一指,“進來!”
那小宮女才低着頭慢慢走進來,然後向歐陽健行禮。
“有什麼事?”歐陽健冷冷的問她。
那小宮女被嚇得瑟縮,但卻還是小聲道,“崔……崔太妃要見……要見殿下……”
歐陽健聽罷臉龐禁不住更冷。
這個到處一片鬆弛的老女人,還真當自己是回事了。
但不過稍後,他又勾了勾脣角,和顏悅色起來,對那小宮女道,“你先去吧,告訴那崔太妃,讓她在老地方等我。”
那小宮女聽罷如蒙大赦,趕緊走了。
看着那小宮女的背影,歐陽健嘴角則浮起一抹陰沉的笑。
落滿灰塵的一處廢棄宮殿裡,唯有一張牀上趕緊整潔,鋪蓋華麗,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妝容精細的婦人坐在上面,凝眉想着什麼。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卻沒發現一雙腳正慢且輕的走近她。
“表姑姑。”冷不防,一聲忽然響在面前。
“啊……”嚇得她一下子從牀上跳起來,待看清來人後,才驚恐轉爲嗔怨,“你幹什麼?嚇死我了?”
“表姑姑就這點膽量,又怎麼是做大事的人呢。”歐陽健笑謔。
崔容容攀了他手臂,一邊望他懷裡鑽,一邊道,“昨晚……昨晚那事後,我就一直做噩夢,健兒,我害怕。”
歐陽健眸中快速閃過一絲厭煩,但很快就又道,“怕什麼,已經死了,沒事,很快就過去了,你就等着我順利登基後冊封你吧。”一邊說着,還摸到她的臀上拍了拍。
“你真壞。”崔容容說着,但明顯心安了不少。
“好了,一攤子事還等着我呢,所以今兒可不能陪你顛鸞倒鳳了。”之後,那歐陽健又道。
“誰要做哪些了,你真是壞死了。”崔容容捶他。
“表姑姑,我先走了,你一會兒再走。”兩人又膩歪了一番,然後那歐陽健便走了。
他走了一段時間後,那崔容容才走,四處轉了一圈,然後回宮。
但卻沒想到剛到門口處,太后身邊的劉嬤嬤和曲嬤嬤就過來請她,“太妃娘娘,太后請您過去。”
“姑母嗎?她……好些了嗎?”看着兩人的臉色,她禁不住一陣心虛,所以一邊問候着,一邊拖延時間。
“太后娘娘已經醒了,請吧,太妃娘娘。”兩人又道。
崔容容又想了想,覺得昨晚那事似乎並無破綻,所以最終還是跟着兩人走了。
昨晚聽說皇上駕崩之事後,這太后立刻就昏了過去,她想這會兒請她過去,也許是讓她陪陪她吧。
“啪——”
但沒想到,剛進養心殿,一個巴掌就劈頭蓋臉的扇過來。
“是你做的?對不對?”然後就是太后的怒吼聲。
“姑母,什麼我做的……你、你這是幹什麼?你身體不好,還是快去牀上躺着吧。”
看着眼前那未着外袍、披頭散髮的太后,感受着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裡迸發出的怨恨,那崔容容趕緊強裝鎮靜道。
“還不承認嗎?看看這是什麼?”那太后又恨恨的看了她,然後揮手一個紙包擲在地上。
那崔容容見了,禁不住一陣失色。
這地上的紙包卻是是包毒藥的,不過這紙包早被她消了痕跡,怎麼又出現了。
“這是你身邊的人送來的,你還有什麼話?”那太后一邊說着,一邊看向身後的一個跪在地上的宮女。
那崔容容也看過去,當目光落在那宮女低垂的臉上時,禁不住臉色大變,因爲這人正是她身邊的貼身宮女瑤兒。
“瑤兒,你……你竟然敢背叛我,你……”很快她就又憤怒異常,跳起來就要衝過去。
不過很快就被劉嬤嬤幾人制住。
她掙不開,然後轉向太后,跪下,猛磕頭,“姑母,饒命,看在我當年爲了你和表兄曾經殺了自己親生女兒的份上,看在我半世孤苦的份上……饒命……”
太后聞言深深閉眼,老淚縱橫,“你竟還想哀家能饒你,卻不知自己做了什麼,你不只是殺了哀家的兒子,更是弒君……你知道嗎?是當誅九族的死罪呀?都怪哀家呀,這些年太寵你太縱你,以致成此大禍,怪我呀……”
聞言崔容容一震,然後又聲淚俱下的哭道,“姑媽,救救我……救救我……我是一時糊塗,我是迷了心竅……我是……”
“太后祖母,聽說您這裡抓到了謀害父皇的人是嗎?”就在這時,就見一個人匆匆進來。
一身孝服,眼睛紅腫,正是歐陽健。
看着這歐陽健,屋內的衆人都禁不住一愣,特別是那崔容容,一雙美目更是死死落在他的臉上。
那歐陽健給太后行禮,然後起身時,趁太后不注意,立刻向那崔容容投過去一瞥。
那崔容容見了,一顆懸着的心禁不住放了下來,因爲那歐陽健用眼神告訴她,他會救她。
“皇上……皇上昨晚就來過哀家這裡,從哀家這裡用了些紅豆湯,回去就……哀家就琢磨着這事不妥,果然今日這瑤兒就過來,說是崔太妃害了皇上,還拿出了罪證……”太后一邊流淚,一邊道,然後一指那崔太妃,“這人你帶回去吧,按照律例辦,千萬莫要姑息。”說完,臉上禁不住浮起深深的痛苦之色。
從小看着長大、又相伴了這麼多年的侄女,害了她最親最愛最以之爲依靠的兒子。
她心裡的痛心憤恨真的難以形容呀。
“放心,祖母,這是我定會弄個水落石出的,將幕後黑手查出來,相信表姑姑也是受人蠱惑。”那歐陽健又道。
讓人帶了那崔容容出去後,歐陽健又向太后告退。
但那已被兩個嬤嬤扶到牀邊的太后卻彷彿力氣都被抽進了般,只閉着眼睛對他揮揮手。
那歐陽健轉身走了,只是一出殿門,就忽然轉向那送他出來的劉嬤嬤,“太后素來愚蠢懦弱,這會兒更是因爲悲痛悔恨失了辨別力。”
“放心,殿下,老奴知道該做麼做!”劉嬤嬤四周看了一眼,然後低聲道。
歐陽健得意的一笑,然後再次轉身走了。
躺在帷帳四垂的雕花架子牀內,聽着崇政殿那邊傳來的聲聲哀樂,太后禁不住心如刀絞,淚如泉涌。
那從小就活在陰鬱鬥爭中的兒子,那個最懂得保護她這個懦弱母親的兒子,那個一向孝順的兒子呀,到底還是讓她白髮人送了黑髮人。
怨她呀,是她沒用啊,是她糊塗呀……
“太后……”這時就帳外傳來劉嬤嬤的聲音。
她不理。
但那伺候她許多年的劉嬤嬤自然知道她沒睡着,所以又輕聲道,“太妃娘娘已經招供了,說是太子殿下指使的他,還說……還說她、她早就和太子殿下有了私情。”
太后依然不說話。
“最後太妃……太妃知罪了,撞柱……自裁……”
聽到這句時,太后那緊咬的牙關處才禁不住輕輕流瀉出一絲哽咽……
那劉嬤嬤無聲的一笑,然後起身告退。
帳外又恢復了岑寂,太后繼續了無生氣的沉沉躺着。
又有腳步聲傳來,她以爲還是劉嬤嬤,也沒理。
“微臣參加太后。”但忽然外面有男子的聲音響起。
太后瞬間吃了一驚,起身就想喚人。
“事出緊急,所以微臣冒昧來見太后,太后若不想一向孝您敬您的皇上死的不明不白,還請莫要聲張。”很快那男子又道。
太后一愣,最終將那喚人的意圖打住,然後伸手掀開帳子,當看清那男人的面孔時,禁不住又是微微一驚,“楊國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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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昨天就已經完成了,結果上火了,又拉又吐,打了兩針,沒來得及上傳,今天去上班,四點多才回來,上傳時卻又因段落超出被卡了,所以只能分兩次上傳。
明天或後天再傳下。
有關結局,也許你不滿意,但是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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