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 過山車
時間並沒因爲九姐兒的瑟縮和焦慮就停滯不前,事實上,並沒有有多晚,那個讓她瑟縮和焦慮的人就回來了。
反覆思量之後,她還是選擇了裝睡。
他不是挺紳士的嘛,面對熟睡的自己,應該下不去手吧。
閉着眼睛等待之時,忽然就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悲哀很可笑很矯情。
已經接受了一次、兩次,難道就沒法接受第三次嗎?這樣掙扎有意義嗎?可是不這樣,接受和許多女人共用一個男人的命運嗎?
她緊閉的眼角慢慢滲出悲憤的淚滴……
“怎麼了?”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嚇得她渾身一震,下示意的就睜開了眼,目光落在那披着晨衣從淨房走出來的男人身上。
這男人,這澡也洗的太快點了。
“嗯,沒事……”她隨口應着,然後趕緊移開眸,迴避男人那微敞衣襟下的風景所造成的視覺刺激。
看着牀上小妻子那面紅耳赤的嬌俏模樣,楊國豐那雙幽深的黑眸中不由升騰起一抹熾熱,但不過很快就又歸於沉寂,他又怎麼會忽略剛纔她臉上的那抹畏懼呢。
他邊動手將衣襟掩好,邊忍不住在心頭暗暗自嘲。
其實他很少這般孟浪不莊重的。
也不知爲什麼,剛纔就沒想系衣襟。
這刻想來只覺得慚愧而悻然,當然,還有昨晚。
其實今日一整天,他都有些心緒不寧。
昨晚的那些旖旎綺麗,伴隨着羞赧心情反覆在他腦中浮想。
他禁不住很是驚訝,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如此貪歡。
那張清麗小臉上的忍耐他又怎麼看不懂?可他到底還是忍不住放縱自己盡情擷取她的甜美。
其實……其實他原本是想撫慰一下她的——
昨日回屋子後,他曾經清晰地見她對着鏡中的美麗容顏嗟嘆,又遇到如今府上諸多不利於她的是非,他覺得他這小妻子應該是怪他的冷落的,所以他除去在衆人面前幫她立威正名之外,還想通過這種方式表示一下他對她的支持和承認。
但沒想到失控的卻是自己,所以他這一整天都陷在這難堪的情緒裡。
被這種情緒折磨着,他自然不願意見她,所以最初並沒打算早歸,甚至還想過今晚不歸。
但他這計劃卻隨着天黑而告破,他忽然就坐不住了,很想回去看看她,看看她是否還好,畢竟昨晚自己太過分……
眼前男人那幽深的眼神讓九姐兒緊張更畏懼,動作慌亂的坐起身來,吶吶道,“我……沒、沒事,只是……只是剛纔做了個噩夢,夢見……夢見我在前面跑,一條大蛇在身後追,不管我怎麼喊怎麼哭,它……它都不放過我,最後……最後被那蛇一口……一口吞進肚裡……”
話說到後來,她的語氣愈發小心了,一雙清水明眸也不敢看男人的臉。
不信他聽不出!
不過她到底還是不敢太過開罪他……
楊國豐那雙深邃的眼再次落在牀上的小妻子臉上,然後慢慢眯起。
九姐兒趕緊垂了眸。
“那又怕什麼,我……抱你睡!”沉默了一會兒,男人的聲音忽然在屋子裡響起。
啊……
九姐兒聞言瞬間擡頭、舉目,一臉錯愕的看着眼前淡然無表情的男人。
剛纔的話確定是他說的?
但男人很快就用向牀邊走過來的實際行動告訴她,沒錯!
難道……
九姐兒嚇壞了。
這算不算……弄巧成拙?
楊國豐自然已將牀上小妻子那張小臉上的慌亂和懊惱盡收眼底,他忽然就很想笑,事實上他也確實笑了,開始只是無聲的,後來終於出聲,“呵……”聲音低沉,微帶戲謔。
他忽然發現自己沒法對她生氣,即使她耍盡心思,屢次挑戰他。
可是看見她那明眸亂轉的小模樣,他的心情就會莫名的變好,甚至很想逗弄她一番。
“你、你笑什麼?”九姐兒一張臉瞬間就漲得通紅,忘了恐懼,瞪着那已到了眼前,睥睨着她的男人。
“你!”楊國豐卻很快的吐出一個字。
“我?我……怎麼了?又有什麼可笑的……”九姐兒臉更紅了,低下頭,一邊用手指侷促的捋着擁着的毯子,一邊有些負氣的道。
男人並不回答,只是靜靜的看了她,良久,才又淡淡的道,“你先睡吧,我忽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沒處理。”
呃……
九姐兒禁不住又一愣,有點跟不上思路的感覺。
看着眼前那一臉呆怔的小妻子,楊國豐的脣角禁不住又勾出一絲的弧度,然後做了一個他自己都驚訝的動作,那就是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他的手落下的那一瞬,兩人都被呆住了。
九姐兒一臉訝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而楊國豐則是俊臉上快速的閃過一絲不自在,然後清咳一聲,“我去換件衣服,早點睡吧!”語畢轉身出門。
目送着男人那闊步而去的背影,感受着男人留在額頭上的溫度,九姐兒禁不住偏了頭,滿臉的疑惑和複雜。
這是要鬧那樣啊?
看來變化無常真的不是女人的專利,男人同樣也可以。
哎……
搖搖頭,也就不再多想,然後躺下睡覺。
最好今晚都不要回來!
臨睡前,九姐兒不忘默默祈禱一句。
卻沒想到,她的這祈禱還真的就奏了效——
當夜,楊國豐還真的就沒回來,歇在了秋楓閣。
事實上,又何止是當夜,以後連續幾日,楊國豐都睡在秋楓閣。
理由呢,自然是公事。
行刺六皇子的刺客還沒抓到,據說這些日子這汴州城裡又在整肅兵務,自然忙得很。
對於這樣充分又正當的理由,府上的衆人自然贊同且支持。
“……這豐兒一向都這麼拼命,邊境不安定的那幾年,一走就是一年半載,娶了媳婦也一樣,每每唸叨起來,都是以國事爲重,有國纔有家,有家纔有人,豐兒媳婦,你要多擔待呀……”怕九姐兒心裡不願意,那孟老太妃還專門要巧藍將她叫到太和堂去,這樣勸她。
“兒媳明白……”九姐兒趕緊道,面上一副善解人意、委曲成全之態,而心裡卻禁不住暗暗笑。
繼續以國事爲重吧,再接再厲吧……
“哎……”見她這般乖巧,那孟老太妃忽然就一聲嘆,“這楊家的男人都是如此。”
聽得九姐兒一愣,探尋的目光立刻落在老人一片悠遠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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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什麼呢?”但這時卻聽門口傳來這樣的一聲。
兩人聞聲擡頭,就將羅媽媽引了楊國豐和楊國慶兄弟進來。
兩兄弟都穿着朝服,看樣子應該是從工作崗位上回來。
出必告反必面,這是古代人的家庭制度。
而這些每日都上早朝的臣子,自然早上沒機會去見長輩了,所以一般情況下,每日回來的第一件事都是過來見長輩。
“原來四嫂在呀。”看見九姐兒,那楊國慶立刻又道,邊說着然後上前給孟老太妃行禮,和九姐兒見過。
楊國豐也給孟老太妃行禮,然後對九姐兒點點頭。
九姐兒趕緊也對他福了福身子,隨後退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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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說什麼呀?還不是在說你們楊家男人整日忙着功業之事。”孟老太妃出言回答剛纔楊國慶的問話。
對於母親口中的幽怨,兩兄弟並不置一詞。
“今日回來的這般早,應該是得閒了吧?”那孟老太妃便又問道。
“嗯,還可以吧。”楊國慶搶着回答,邊說着邊很是隨便的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伸手拿桌上的水果吃。
“沒規矩!”孟老太妃嗔他一句,“去換衣服,換過衣服一會兒過來開飯!”
“嗯!”楊國慶聞言點點頭,轉頭看向楊國豐,“走吧,四哥!”
“走什麼走?”卻被孟老太妃一句搶白,“你四哥自然是和你四嫂回四房。”
“哦……”楊國慶看了一眼那眼觀鼻鼻觀心的九姐兒,然後笑笑,丟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出門去了。
“好了,你們也先回去吧,我也去歇一會兒。”那孟老太妃又對九姐兒和楊國豐擺擺手。
兩人只好告退,然後一前一後出了門。
楊國豐快走幾步,終於還是放慢了腳步。
九姐兒見了,趕緊快走兩步跟上去。
自從那天這男人搬到外院的書房去睡後,她和他真的就成了那所謂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明明是夫妻,明明有過最親近的關係,但是卻僅限於每日傍晚在太和堂用飯時的碰面,而且碰面也不多說。
呃……
男人那愛理不理的架勢,她又哪裡敢多說?
一切又恢復了冰凍期,好像幾日前的那一幕幕都是幻境一樣……
正想着,前面走的男人忽然就站住了步子。
心不在焉的某人趕緊剎車,腳下一個不穩險些就要摔倒。
幸虧男人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才站住。
她滿心慍怒的瞪向男人,卻在對上男人那平靜無波的黑眸時宣告瓦解,然後咬了咬牙道,“謝謝王爺!”
“這幾日又做噩夢了嗎?”男人看了她片刻,忽然問道。
“啊……”九姐兒一怔,不由得就微紅了臉,垂了眸,“沒有……”
“嗯!”男人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什麼意思?看着男人的動作,九姐兒有點告急。
不會是今晚又想……
男人卻已不再理會她,轉身就走。
她也只能萬分忐忑和苦惱的跟在後面了。
回到四房,楊國豐先去沐浴換衣,然後見了幾位美妾,後來看天色不早了,也就收拾着準備去太和堂用飯。
期間九姐兒自然一直不痛快,男人這若即若離、凡事都晦澀難懂的態度真的很讓她上火。
真是混蛋呀,每天都折磨她脆弱的神經,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久了,真的指不定那天就成了神經病?
算了,她也不多想了,到什麼時候說什麼……
這樣想之後,她整個人忽然就覺得輕鬆多了,連步子也禁不住邁的輕快起來。
但那男人好像就是看不了她好似的,忽然就站住了步子,轉頭,目光就那麼直勾勾的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看得她一陣發毛。
“今晚……”男人慢慢的開口,看着她那瞬間僵硬的臉色,幽深黑眸中快速的劃過一絲笑,這才又繼續道,“我還有事,暫時歇在秋楓閣。”
過山車嗎?
九姐兒真的很想劈頭蓋臉的憤怒一場,將那個消遣她戲弄她欺負她的惡劣的人一頓臭罵,但最終還是沒魄力,咬咬牙,強笑着點頭。
“走吧。”看着小妻子那張精彩變幻的小臉,楊國豐強忍住笑,然後轉身繼續闊步前行。
貓了個咪的,壞男人!
看着男人的背影,九姐兒禁不住緊緊地握了拳。
但就在這個空當,那大步流星的男人已經走遠了,她不得不暫時放下一切,然後快步跟了上去。
聽着身後急促的腳步聲,楊國豐無聲的勾了勾脣角,最終還是放慢了步子。
他自然是故意逗她的。
爲什麼不呢?爲了她,他都每日去睡書房了,再不逗逗她,那豈不是很虧,反正她也那麼喜歡玩心眼不是嗎?
他睡書房當然主要原因不是公事,而是因爲她。
經過那樣一個晚上,他很清楚自己,若再同牀共枕,絕對無法再做柳下惠,他畢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正常男人。
他還真的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狼狽的一天,可又偏偏不忍委屈她……
那天以後,楊國豐繼續睡書房,那正房的大牀自然留給九姐兒。
睡着正房的雕花大牀,吃着鄭媽媽每日精心準備得菜餚,蒼蠅蚊子又都紛紛銷聲匿跡了,這樣的日子真的很愜意。
九姐兒覺得自己過上了真正的舒心日子,雖然可能只是暫時的,但她依然覺得深深滿足,
她一向不是貪心的人!
如果這樣的日子真的能夠長久,她也就真的想這樣過一輩子。
平靜安樂,豐衣足食,真的不錯……
“王妃……王妃……”匆匆推門而入的翠翹將她的思緒打斷。
她不由蹙蹙眉,望向這位一向穩妥有主見的大丫頭,“怎麼了?這麼急?”
“剛纔外面來了官媒的人,這會兒應該去了太和堂,估計是爲……是爲迎娶韓姑娘的事……”翠翹愣了愣,才道。
九姐兒聽了,臉色禁不住一凝,稍後又微微點頭,“嗯,這事確實該唸叨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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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晚自習,哎,每回上自習都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