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怎麼走這麼早?”
謝靈芸一愣,沒有想到薛仁杰會突然問起楊夫人,想起太夫人囑咐說不要告訴薛仁杰有關謝溶月去魏府做妾的事情,略微沉吟了一會兒,她邊自己跪在牀上鋪被子,邊背對着薛仁杰說道:
“楊夫人好像是有點急事要處理,所以急着趕了回去。”
薛仁杰原本喝着茶,聽着她的話輕輕蹙眉,隨後又看到她鋪牀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不愉,沉聲道:
“家裡養着一羣丫鬟是吃乾飯的?”
這說話的跳躍幅度也太大了吧。
謝靈芸手上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他,感覺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剛纔明明還正說着楊夫人呢,這會兒怎麼又扯到丫鬟身上了,而且聽着話音好像有點不對勁,她不由小心翼翼問道:
“什麼意思?”
薛仁杰瞪了她一眼,感覺她這是明知故問,便不厭煩的擡手指了指拔步牀,“爲什麼要自己鋪?”
感情這傢伙是不願意看到自己鋪被子?
謝靈芸抽了抽嘴角,雖然心底有點小小的喜悅,感覺他這是在關心她,但是卻不希望他惱了抱琴幾個,趕緊解釋道:
“她們幾個今兒忙了一天,都很累了,我讓她們下去歇息了。”
“難道你不累?!丫鬟比主子還嬌貴不成?!”薛仁杰很生氣,平時看着她在丫鬟面前一點主子的威嚴都沒有,他就很不喜,如今倒好。變本加厲,竟然讓丫鬟下去歇息,她這個主子反倒是做丫鬟的活。
謝靈芸在心裡翻了翻白眼,看來是踩到雷區了。或者這位大爺今兒心情不順,怕他動怒罰抱琴幾個,她緊跟着出言道:
“不是的。今兒都是娘在招呼來家的客人,我只是在一邊招呼一下,並不累,再說了,在孃家平時我也是自己鋪被子的,這點小事自己還是能做的來的。”
薛仁杰聽她這麼一說,突然想起來。貌似她平時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還真的很少讓丫鬟做。不知道這麼的,他想到了她庶出的身份,心裡的那點怒氣,瞬間變成了憐惜。看着她的眼神也柔和了很多。
“以後還是不要自己動手做,畢竟家裡這麼多丫鬟。”說到這兒,他不由嚴厲的道:“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哪有主子動手的道理,讓別人看到成什麼樣子?”
心中剛剛的那一點兒喜悅,因爲他最後一句話變得苦澀起來,原來他是怕她丟了他的臉面。
謝靈芸神情平靜的道:“妾身錯了,以後不會了。”
“你--”薛仁杰蹙眉看着在燭光照耀下,表情煞是溫和的她。不知道怎麼的明明看着她表情恬靜,可是卻感覺她此刻不高興。
謝靈芸卻不打算再搭理他,裝作沒有聽見,默默地低頭鋪着早就鋪好的被子。
薛仁杰也不再言語,兩個人誰都不說話,詭異而壓抑的氣氛在空氣中蔓延。
半晌之後。最終還是薛仁杰開口說道:
“楊夫人這一早走,楊都尉擔心,沒有呆多久也跟着急匆匆的走了,楊府究竟有什麼事?”
其實他這是沒話找話說,雖然很奇怪楊夫人有何事急匆匆的離去,以至於楊都尉也跟着坐不住的走了。但是向來不關心別人家事的他,爲了打破兩個之間的沉默,而隨便找了這麼一個藉口。
楊都尉早早的回去,謝靈芸是知道的,還是她找來萬總管安排的馬車,因爲楊府上的馬車先載着楊夫人回去了。不過看着他一再糾結楊夫人早回去的事情,她不由擔心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再也顧不得和他置氣,問道:
“楊夫人走時很匆忙,並沒有給妾身說什麼事,爺,你聽說什麼了嗎?”
“爺能聽說什麼。”薛仁杰好笑的看着她。
謝靈芸心裡鬆了口氣,不過因爲對他撒了謊,終究有些心虛,又唯恐他追問楊夫人的事情,趕緊說道:
“時辰不早了,爺,歇了吧。”
“嗯。”薛仁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脫鞋上牀,然後很自然的把她攬在懷中……
第二天,謝靈芸早早的起來,薛仁杰已經去了練功房,她坐着梳妝檯前,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對抱琴道:
“今兒你什麼事也別做了,回一趟謝府,看看謝府有什麼動靜沒有?”不知道楊夫人找沒找大太太?
抱琴跟在她身邊時日不短,也知道謝溶月的事情,一聽便知道爲何要她去謝府,沒有說什麼,便恭聲應了。
因爲今兒要要去國公府拜年,謝靈芸特意選了一件淺淡的橙紅顏色長襲紗裙,配了一件玫紅錦緞小襖的外套,外套邊角縫製雪白色的兔子絨毛,一頭錦緞般的長髮也沒有像平時一樣隨意挽起,而是用一支紅玉珊瑚簪子挽成結鬟式,更顯嫵媚雍容。接着她又親自在絕美的玉顏上畫了清淡妝,原本殊璃嬌豔的臉蛋上因爲成了女人而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澀,顯現出了絲絲嫵媚,勾魂懾魄,另男子遽然失了魂魄,連剛練功回來的薛仁杰都看眯了眼,一會子纔有所反應。
“都準備好了。”
謝靈芸看到站在門口的他,笑容如花的道:“爺,妾身這身裝扮行嗎?”這麼問他,主要還是因爲昨晚他的一句話,唯恐他又說她丟他的臉面。
薛仁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心裡又一次震撼她容顏的絕美,只是直覺的卻不希望她這麼打扮,最起碼不希望她打扮給別人看,因爲心中這點小心思作祟,神使鬼差的道:
“只是去拜個年,不需要刻意的打扮。”
這是在說她打扮過火了嗎?
謝靈芸皺眉,感覺他這是在雞蛋裡挑骨頭——沒事找茬。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裝扮。雖說是刻意打扮了一番,可是卻並非過火的裝扮,看看他的表情,真是影響她的好心情。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也不找虐的再同他討論關於自己裝扮的事情,而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們去國公府,能不能中午之前就趕回來?”六夫人還沒有回來。她擔心家裡來客人,沒有人招待。
薛仁杰點了點頭,不冷不熱的“嗯”了一聲,然後去了淨房梳洗。
兩個人在太夫人院子裡吃過了早飯,便坐着馬車去了國公府。
到了國公府,在門口迎接客人的管家見是簡親王府的馬車,趕緊的讓人卸下門檻。又讓身邊的小廝趕緊稟報主人,他便熱情的迎上去。
薛仁杰先下了馬車,謝靈芸坐着馬車直接進了國公府,等馬車停下之後,她才下了馬車。
此刻國公夫人和劉國公已經等候在此。見了薛仁杰夫妻,兩個人笑呵呵的迎上來,互相見禮,然後劉國公請薛仁杰去了外院的客廳,謝靈芸則由國公夫人迎進了內院正屋。
“昨個走時也沒有來得及給你道謝,多謝你的招待,我和幾位夫人對世子妃可都是讚不絕口啊。”國公夫人熱情的道。
謝靈芸聽到,謙和一笑,柔聲道:
“您太客氣了。我剛接管府中事務,還有很多不懂之處,如有怠慢,倒是還請您見諒纔是。”
“哪裡的話。”國公夫人笑容中多了幾分親切,拉起她的手,真心實意地道:“昨兒貴府招待的真的很周到。我回來還跟我們國公爺誇世子妃呢。”
兩個人寒暄着進了正屋,謝靈芸卻看到魏夫人竟然坐着正屋裡。
她這會兒怎麼也來了。
對於在這兒看到魏夫人,謝靈芸心裡很不喜,但是面上卻不顯露出來,溫和的對魏夫人見了禮,對於魏夫人不情不願回禮的敷衍態度,她也不在意,反正在馬車上同薛仁杰說好了,在國公府也呆不了多久。
國公夫人看着,唯恐謝靈芸誤會她們家同魏夫人交好,趕緊解釋道:
“今兒我本來要去趙夫人那兒,卻不巧魏夫人竟然來了,呵呵,說來這幸虧沒有去趙夫人那兒,要不然世子妃來了,我卻不在家,那可真是要失禮嘍。”說話間,她已經讓丫鬟上好了茶點,笑盈盈的坐在了謝靈芸身邊,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對魏夫人竟然很是冷漠。
謝靈芸把這一切都瞧在眼底,不動聲色地端起了茶盅……
果然如薛仁杰答應的那樣,謝靈芸並沒有坐多久,前院的小丫鬟便來報,說是世子爺在二門等着世子妃回去。
面對國公夫人的熱情挽留,謝靈芸笑容得體的婉轉拒絕了。
等到謝靈芸走了之後,一直不言不語的魏夫人咬牙切齒道:“看她那狐媚樣。”
國公夫人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你行了吧,今兒讓世子妃看到你在這兒,還不一定怎麼想我們兩家呢。”說着她煩躁的喝了一口茶,又瞪了她一眼。
魏夫人怒了努嘴,小聲的反駁道:“隨她怎麼想呢,反正她早晚不也知道嗎。”
“早晚知道什麼!你快趕緊給我閉上你的嘴吧。”國公夫人感覺快要被她給氣死了,更是不待見她,“你一大早上的就來做什麼?”
魏夫人這時也想到了正事,也不敢再反駁,而是表情複雜難辨的看着國公夫人,小聲的道:
“表姐,你說怎麼辦啊,那個謝府的大太太昨兒連夜到我家,說是不同意那件事了,你說氣人不氣人,我來就是想給你討個主意。”
原來國公夫人和魏夫人竟然是表姐妹。
國公夫人這會兒還在擔心世子妃誤會不誤會的事情,乍一聽她說的話,有點摸不着頭腦,反問道:
“不同意什麼?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魏夫人跺腳,“哎呀,表姐你怎麼忘啦,之前我給你說過的呀,就是爲了給那個世子妃難看,讓我家爺納謝府的庶女爲妾的那件事。”
國公夫人一聽,聲音猛的拔高了八個分貝,“你真這麼辦了?!”
魏夫人見她震驚的樣子,縮了縮肩膀,到底有幾分心虛,小心翼翼道:
“嗯吶,我,我去謝府給那個大太太提了,當時也都說好了,可是不曾想,她昨兒夜裡又來,說她反悔了,表姐你說她氣人不氣人,答應好的事情,竟然反悔,真是氣死我了。”
“你,你還氣死我了呢!”國公夫人氣憤的用手指指着她,“當時我只是以爲你也就說一說,卻不曾想你竟然真敢這麼做,你可知道你這麼做得罪的是誰?!”
“我這麼做能得罪誰啊?”魏夫人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輕蔑一笑,不知死活的道:“我只是想給那個搶走我女兒世子妃位置的庶女點難看,她不是當了世子妃嘛,好,那我就讓她孃家的姐妹到我家做妾,在我手底下過活,我看她的臉往哪裡擱。”說着,她眼中閃過惡毒的光芒。
國公夫人真是要被她氣死了,看着到如今還不知所畏的表妹,她冷冷地道:
“你好本事,竟然敢給人家世子妃難看,你可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不單單是給了世子妃難看,更是落了簡親王府的臉面,這還不止,就是那即將要跟謝府成親家的楊都尉一家,也讓你得罪的死死的,好!行!我可是真的沒有看出來啊,你竟然還這麼厲害,竟然膽敢一下得罪簡親王府和楊府兩家,好,很好,你這個表妹,我可高攀不起,你還是走吧,免得給我惹來麻煩。”
魏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什麼,可是讓她放棄,她心裡實在是不甘心,不由存了僥倖心理,笑容僵硬的說道:
“表姐,沒有你說的那麼嚇人吧,我這麼做也只是衝着那個謝靈芸,跟簡親王府和楊夫人有什麼關係,你就別在這兒危言聳聽了。”
國公夫人見她還執迷不悟,心裡嘆了口氣,也懶得管她的事,現在她想起世子妃走時瞥她的眼神,心裡就發毛,身上就嗖嗖的冒冷汗,這裡面可千萬莫要有什麼誤會纔好啊,她明天是不是要過去簡親王府解釋一下啊……
因爲心裡煩躁,國公夫人沒有留魏夫人在府上吃飯,直截了當的把她攆走了。
魏夫人站在國公府門口,仔細琢磨了一下國公夫人說的話,這纔有了一絲害怕,着急忙慌的走了……
而薛仁杰和謝靈芸從國公府回來,兩個人腳還沒有站穩,萬總管就小跑過來,附在薛仁杰的耳朵邊說了幾句話。
薛仁杰一聽,清冷的雙眸一亮,臉上快速的閃過一抹驚喜,轉身對謝靈芸道了一句:“爺去外書房,你先去娘那兒吧。”就匆匆的和萬總管去了外書房。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