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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響之後,謝庭筠看着眼前被掀翻的書桌,一愣之後,慢慢的擡頭看着跌回椅子上的父親,一字一句的說道:“父親,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待三弟,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啊“出去,出去。”謝重天無力的擺着手讓兒子出去,看到他還要再說什麼,搖了搖頭不讓他再說出口,深深地嘆了口氣,道:“你出去吧,讓爲父好好靜靜。”
“父親······”謝庭筠看着父親蒼白的臉,心中有一絲內疚閃過,可是他答應了小妹,卻不能不帶着三弟一起回京城,退出書房之前,他不得不說道:“父親,小妹眼看就要嫁入王府成爲世子妃了,臨出嫁之前,她也就這麼一個心願,難道父親也不能成全小妹嗎?”說完,深深地看了一眼父親,便出去了。他知道鳳姨娘是父親的心結,誰也不能提起,而那個一出生便被送到莊子上的三弟,更是不能在父親跟前提起,可是這都六年過去了,鳳姨娘也已經去世了六年,父親爲何還是這樣?
謝庭筠現在還不知道京城裡被他的‘好母親,整出了什麼事?只是一味的想着不管有多難,也一定完成小妹的心意,把三弟帶回京城。
書房中,謝重天看着兒子出去之後,屋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心中的悲痛才壓制不住的顯現在臉上。慢慢的站起身·他腳步沉重的走到一處暗格前,手指顫抖着打開暗格,一副畫卷靜靜的擺放在暗格中。看着眼前的畫卷,他眼中閃過深深地掙扎之色·最後像是艱難的克服了心中的痛楚似的,小心翼翼的拿出畫卷。書桌已經被他掀翻,他便走到椅子上坐下,慢慢的展開的畫卷。一個美麗的女子赫然出現在眼前,而女子的容顏竟然和謝靈芸十分的相識,畫中之人便是‘鳳姨娘,。
“鳳娘······”看着心心念念愛到至死方休的女子,要不是坐在椅子上·悲痛的他恐怕無力支撐身軀坐倒在地上了。
“鳳娘,你爲何如此的狠心,六年了,整整六年了,爲何一次也沒有來到我的夢中?難道你早已經喝了孟婆湯?難道你已經過了奈何橋?難道你捨得丟下我?難道你忘記了對我的承諾了嗎?我現在聽你的話,好好的活着,可是你爲何連一個夢也不託給我?你給我們的女兒託夢,是生我的氣了對嗎?因爲我對咱們兩個人的孩子不好?可是······”一個個的問題從他口中問出·可惜面對的只是一幅畫卷;畫中女子依然有着絕美驚豔的容顏,笑容依然甜美,可是再也不會吐露溫柔似水的語言。
而謝重天對於鳳娘所生的一雙兒女·也就是謝靈芸和謝平凡,感情很複雜,有種又愛又恨的感覺,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雙兒女。每當他想要對女兒疼愛一些時,偏偏酷似鳳姨娘的女兒,讓他看到之後心疼難當。爲了不再讓自己心痛,他只好選擇視而不見,對於他嫡妻對小女兒面甜心苦的對待,他不是不知道,有時候甚至還有一種瘋狂的想法—如果女兒被嫡妻害死了·那鳳娘會不會因爲怨恨化成厲鬼,天天的纏着他,那怕是要害他,只要能見到鳳娘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而對於他的小兒子,那個鳳娘用生命換來的兒子,那個一生下來就被扔到莊子上·任其自生自滅的兒子。可以說他對小兒子一點父子之情都沒有,甚至是恨到了骨子裡。時常在想要是沒有這個兒子,那鳳娘也就不會辭世離他而去。所以對於小兒子的一切,他不管也不問,這一次因爲小女兒要做世子妃,他想到京城去發展,決定舉家遷往京城,卻都沒有想到要帶着小兒子一起去。
只是今兒,就在要動身之前,他的大兒子,卻像是同他卯足了勁對着幹似的,非得一再的提起,這讓他心裡的傷痛又生生的揭開。而他聽到鳳娘給小女兒託夢時,更是受了深深地打擊,不禁的心中也起了一絲懷疑,鳳娘一直沒有進他的夢中,是不是因爲他對一雙兒女的忽視,讓鳳娘惱了他、怨了他?
半個月之後,京城的謝府中。謝靈芸跟着大太太和謝雅芙身後到二門迎接謝重天和謝庭筠,還有二個姨娘等人。
呼呼啦啦幾十個人中,謝靈芸一眼便看到一個瘦小的如四五歲的小男孩。小小的個子,身體就像一棵小樹,四肢就像剛長出的小樹枝,像是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似的。因爲瘦小的緣故,他的頭和身子不成比例,顯得特別的而小臉卻蠟黃,就像小難民似的,一看就是屬於營養不良型的。此刻他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左顧右盼,像是再找尋着什麼?讓謝靈芸看了好笑的同時鼻子卻也感覺發酸,忍不住的對正在和大太太說話的所謂的父親生了怨懟。
也許是血脈相連的牽絆,謝平凡撲閃着的大眼睛,左顧右盼時,突然停住看着謝靈芸,眼神中閃過好奇,還有一種討好的可愛。
謝靈芸對視着他純潔的大眼睛,身體中流淌着相同的血脈,像是得到了呼應,她的心柔了,從此她有了親情的牽絆。柔柔的對自己的弟弟一笑,恨不得走上前去緊緊的把弱小的身體攬在懷中,讓他不再受苦,替他擋着一切的風雨,只爲了讓他有一個美好幸福的童年。
可是,她現在卻不能這麼做。看了眼笑容滿面正與謝重天說話的大太太——至少她現在不能當着大太太的面,和弟弟顯得太親近。突然的,她感覺有一道熱切的眼神緊緊的盯着自己,謝靈芸不動聲色的左右看了看,找到了看着她的人——一個五十多歲,穿着嬤嬤服飾的婦人。臉上稍瘦,笑容卻讓她很舒服,她的眼神更是有如一個母親看着自己久別的女兒一樣的慈愛。
看到這個婦人,不用別人說是誰,謝靈芸竟然很肯定她一定就是原主的奶嬤嬤——季嬤嬤。不知道這份肯定源於何處,反正她就是這麼認定的。情不自禁的她對着那個婦人,無聲的叫了一聲‘季嬤嬤,。這無聲的呼喚卻讓婦人眼裡潤溼了,擡起了衣袖擦拭着眼淚,情緒很是激動。
“老爺,你一定累了吧,我讓孩子們都回各自的院子,也好讓你和我們的筠兒換洗一番,好好的休息一下,行嗎?”大家站在二門話說的差不多了,大太太一番賢妻的模樣,體貼的衝謝重天說道。
只是她的神色中卻有一絲不安,尤其是再聽到全家以後都生活在京城。她如何猜不出自己的丈夫爲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是想着女兒成爲了世子妃,謝府靠着簡親王府想大樹底下好乘涼吧。可是因爲上一次庚帖的事情,簡親王府到現在爲止,竟然無一點動靜,就這麼晾着,這讓本來信心滿滿的她,頓時慌了神。如今又聽到丈夫的安排,她的心裡簡直就像開鍋的水一樣翻騰。
謝重天沒有發現妻子的異樣,點了點頭,道:“以後我們就要在京城住了,有什麼話,等明天再說,現在都各自回院子去吧。”說完,他率先擡腳向主院走去。只是走時看了小女兒一眼,眼神中有着深深地歉疚和欣慰之色,還帶着一絲恍惚。
謝靈芸感受到了‘父親,的目光,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之後,便老實的跟在大家身後往院裡走。
“嬤嬤,哪個是我姐姐?”一聲稚嫩的童聲傳入謝靈芸的耳中,知道是自己的弟弟再找自己,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下意識的她邊走着便聆聽着身後的聲音。
接着,一聲慈愛的聲音,輕輕的回道:“噓,小少爺先別說話,你要找九小姐對嗎?嬤嬤告訴你哪個是九小姐好嗎?但是你不能再出聲說話了知道嗎?”
謝靈芸聽到季嬤嬤說的話,惠心一笑。對這個奶嬤嬤有了新的認識,覺得奶嬤嬤並不像秋雁以前給她說的那樣木訥,這讓她揪着的心稍稍的放鬆了不少。感覺有奶嬤嬤跟着弟弟,在她找到退路之前,應該能護住弟弟的安全。
接下來,她又支着耳朵聽了一下身後的動靜,雖然聽不到說話聲了,可是一定能猜出來,季嬤嬤肯定是用手悄悄地指着自己,對弟弟說這個就是他要找尋的姐姐。呵呵,不禁的她在心底又笑出了聲,感覺有個弟弟真好。有了牽掛,更像心中有了主心骨,更堅定了她要找尋平靜生活的決心。
簡親王府這些天都沒有動靜,她看到大太太和謝雅芙最近急的跳腳的樣子,真是心裡痛快不少。雖然她曾經一度還想着藉着簡親王府逃脫大太太的魔爪。可是經過這一次庚帖的事情,還有簡親王府的反應。她心中也有些不確定了,難道簡親王府真的能成爲她與弟弟,還有跟着她的巧鳳和青兒的避風港彎嗎?她心中給出的答案是:不!
既然簡親王府當不成自己和想要保護人的避風港彎,那她只有再尋一條退路。其實說到這個退路問題,這些天她也算基本上尋摸出一條看似艱難的路,可是如果能成功,卻一定能過上自己嚮往的生活—走出去,從這個困住女人一生的宅門裡走出去,搏出屬於自己和弟弟的一片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