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大結局(上)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日,她醒來之後看到老爺抱過來的孩子之時是多麼的震驚!
那不是她的孩子,絕對不是!
就算孩子生出來之後她只是看了一眼,即使當時孩子滿身血污,可是她仍是認出那襁褓中的孩子根本不是她的兒子!
她還沒有來得及否認,便老爺就告訴她,二皇子……就是齊瑾所生的那個孩子死了!一出生就是死了!
當時即使她沒有看到那個孩子,可是她還是知道那纔是她的孩子!
當時只有兩個孩子出生,襁褓中的不是她的兒子,那就剩下死了的那個二皇子……她不知道他們爲何要這麼做,可是她知道,他的兒子死了,就是因爲那襁褓中的孩子,因爲齊瑾,她的兒子死了!
她咬着牙忍了下來,忍下了心中的劇痛和憤怒!
後來,她終於查到了端倪了,也漸漸地知道了爲什麼,可是,她不能揭發,甚至不能爲她的兒子報仇,因爲她的家人需要安國公府相救,她的母族需要安國公府扶持!
她只能忍下來!
一忍就是二十多年!
齊明景長大了,而她的兒子,卻躺在了那個根本不屬於他的皇陵之中!
她甚至連去祭拜的機會也沒有!
“我如何可以看着他們快樂幸福?如何可以!”
“主子……”嬤嬤急紅了眼睛,“這般多年都過來了……若是主子這時候將事情揭破,先不說會不會有人相信,老爺……國公爺……他們都不會放過主子的……”
“不會放過我?”姚氏悽慘地厲笑道:“就算他們放過了我,我就能夠沒事嗎?不!這二十多年來我每一次都活在痛苦裡!”
二十多年,她一直隱忍爲的就是等待一個報仇的機會,可是左等右等,卻始終沒有等來,而她的那些仇人,卻過得比誰都好!
還有她的丈夫……
他竟然也參與其中!
齊瑾,她不僅害死了她的兒子,更是奪走了她的丈夫!
“主子……”
姚氏徹底的崩潰了,跌坐在了地上,淚水佈滿了扭曲的臉,“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絕對不會!”
……
“姚氏又送東西進宮了?”竇氏這些日子的心情不錯,雖然她沒有得到什麼好處,但是看着姚氏如此狼狽,還是愉悅了她的心情。
“是。”
竇氏端起茶抿了口,“待會兒也去庫房挑幾樣安胎的好東西送進宮,始終是我們齊家的血脈,也省的外面的人將火燒到我這!”
“是。”
……
四皇子的病情在安嬪的照顧之下漸漸好轉,而安嬪也一反平日的低調作風,不管對皇后還是齊貴妃都是挺直了腰桿,儼然一副爲母則剛的樣子。
皇后心中不滿,只是上回設計失敗之後,她也不能如此快就下手,至於齊貴妃,彷彿不屑於與安嬪相鬥,直接無視。
入夜之後的皇宮比白日更加的陰沉詭譎。
御花園內,除了巡夜的侍衛以及路過的宮女內侍之外,幾乎沒有人,而此時,在四皇子落水的池水旁,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靜靜地站立,似乎在等着什麼人。
許久之後,另一道同樣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輕步走來。
那池水旁的人轉身,透着夜色可見其容貌,竟是本該守在兒子身邊的安嬪,而那走來的人,卻是承慶公主。
“公主似乎來遲了。”安嬪似乎不滿。
承慶公主輕笑:“是安嬪娘娘心急了。”
“本宮的確心急,因爲本宮想了許多天都無法想明白公主爲何要幫本宮!”安嬪聲音低沉,“公主可是皇后娘娘的親生女兒!”
當日一事若不是有人提前通風報信,她的兒子恐怕早已經沒了,若是其他人通風報信,她定然感激萬分,可是這通風報信之人竟然是承慶公主!而她非但告知有人害她的兒子,甚至還說出了那幕後黑手是皇后,是她的親生母親!
她到底爲何要這樣做?!
承慶公主卻是淡然:“娘娘,母后的確是我的親生母親,可是四皇子更是我的親弟弟,承慶雖然不才,但是也會分辨是非善惡,母后這次是錯了。”
安嬪的心機雖然不及在皇后和齊貴妃,但是也不是可以被隨意糊弄之人,“公主就不怕本宮將這件事稟報皇上?!公主可知若是皇上知道這件事,皇后娘娘……”
“娘娘沒有說不是嗎?”承慶公主笑道:“而且,就算娘娘說了,父皇找不到證據也不能將我母后如何,就算娘娘將是承慶泄露消息給娘娘的一事告知父皇,父皇也不會相信,連娘娘都覺得震驚,試問有誰會相信竟然是我出賣了母后?再者,有承慶在,往後若是母后再糊塗,承慶就算不能阻止也能夠及時通知娘娘,承慶相信娘娘不會做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安嬪吸了一口氣,“那公主到底想如何?”
“兒臣不過是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更希望能夠阻止母后做錯事罷了。”承慶嘆息道。
安嬪仍是不信。
“娘娘可以不信,但是承慶相信日久見人心。”承慶公主繼續道,“今晚承慶來見娘娘是希望娘娘無需多想,若是娘娘沒有其他的疑惑,承慶就先回去了。”
安嬪如何會沒有疑惑,只是她也說的對,不管她是有什麼目的,可若是她能夠及時將皇后那邊的消息告知她,她便多一份保障,上前一步,屈膝行了一個禮,“如此,本宮就多謝公主了。”
承慶笑了,在夜色之中顯得極爲的詭譎。
……
雁門關內邊城。
齊懷若在接到了榮華報喜的家書之後驚喜的恨不得即可回京,只是可惜現實不能如此,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寫信回去,幾乎是顫抖着家書寫完了信之後,又是一夜難眠。
次日一大早,直接去軍營找了鎮守雁門關的威遠侯,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雁門關這邊的事情都必須儘快解決。
而到了軍營之後,威遠侯同時也讓人去尋他。
“侯爺,可是有什麼大事?”齊懷若看了威遠侯的神色之後神情一宿。
威遠侯摸着鬍鬚笑道:“的確是有大事,不過應該算是好事!”
“好事?”
“沒錯!”威遠侯頷首,隨即將一封已經開封了的密函遞給了齊懷若,“這我們在遼國境內的探子送回來的消息,幾日之前,遼國皇都發生了政變,遼國皇帝在南院大王耶律禎以及韓氏遺孤的協助之下軟禁蕭太后,一舉將其黨羽殲滅!”
齊懷若低頭看了一遍那密函,心情卻也威遠侯的不太一樣,遼國發生政變這意味着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精力襲擾大隋邊關,可蕭太后一除,遼國的政權也就回到了皇帝的手中,而君權一旦穩固,國力往往會提升,屆時,大隋要面對的恐怕是更加猛烈的侵襲!還有那南院大王,此人更不是甘於和平之輩!
威遠侯也是久戰沙場的老將,自然是看出了齊懷若的擔心,“齊大人所擔憂的也的確是存在,只是遼國在未來五年,甚至十年之內,都不可能完全穩定政局的!遼國皇帝並不是那等有雄才偉略的人,相反南院大王耶律禎卻是一個有能力之人,而且還是一個野心勃勃之輩,他還是前遼國太子之子,所以他絕對不會甘於在遼帝之下,除蕭太后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他要奪的就是遼帝的江山!除蕭太后之所以可以如此迅速是因爲他們君臣聯手,可之後是君臣相鬥,不可能如現在這樣迅速!”
齊懷若恍然,“是下官淺薄了。”
“大人也是心憂大隋纔會如此。”威遠侯笑道。
齊懷若笑道:“往後還望侯爺多多指點。”
“有的是機會的!”威遠侯笑道,“好了,大人今日前來應當也是有事找本侯的吧?”
齊懷若收起了笑容,“正是。”
“可是偷運米糧一事?”威遠侯也收起了笑容,“此事我也一直在派探子暗中調查,可仍是沒有線索,按理說來,若真的有此事,不可能一絲線索也沒有的!”
齊懷若沉思半晌,“除非對方已經收到了消息,停止了一切的運作!”只有這個可能能夠解釋爲了清理的如此乾淨!
“此事乃皇上密旨,知道的人不多,而且都沒有可能泄露秘密!”威遠侯眯起了眼睛,殺意釋放。
齊懷若沉思半晌,最終還是沒有將心中的懷疑說出,即便沒有證據,甚至找不到動機,可他仍舊是懷疑羅恆,那日在鎮國公府他的那番舉動越發的像是試探,若是他沒有猜錯他也是知道三皇子下江南的真正目的,以他的聰明才智自然也猜到了皇上可能採取的下一步行動。
“齊大人可是想到了什麼?”威遠侯問道。
齊懷若收起思緒,“暫且沒有,只是若真的是有人泄露了消息,那便證明朝中可能有人私通外敵。”
威遠侯神色也肅穆起來,思索半晌,“本侯會讓潛藏在遼國的探子暗查一番,若是真的有人私通外敵,本侯定然不饒!”
齊懷若心裡不禁沉重,若真的和鎮國公有關,那受牽連的恐怕不僅僅是鎮國公,連其他兩大國公府也可能會深陷麻煩之中。
連最不可能叛變的鎮國公府都做出私通外敵之事,皇上豈會再信任其他兩大國公府?
……
齊懷若和威遠侯密談了將近一個多時辰方纔離開,出了軍營之後,他騎在馬上望着邊城蔚藍的天嘆息不已。
如此一來,他想盡快回京是不太可能了!
榮華,你可會怪我?
他說他會好好保護她的,可如今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不再,他不知道一個女子懷孕之時心情會如何,但是一定希望丈夫在身邊的!
孩子……
他們的孩子!
離京之時,他就想要一個和她的孩子,如今如願以償了,他卻連高興地抱抱她的機會也沒有!
嘆息過後,勒馬前行,不過沒有直接回將軍府,而是去了市集上,去給他即將出生的孩子買禮物,然而方纔下馬,一道熟悉的人影便入了他的眼。
怎麼可能!?
齊懷若震驚地看着前方的男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呆怔了半晌之後,他當即丟了馬追了上去,可是方纔追進了巷子,卻不見了那人,就像他是見鬼了一般!
“怎麼可能?”
他盯着前方沒有出口的巷子,心緒始終無法平靜。
溫顯!
怎麼可能是他?
難道他沒死?!
是的,當日的屍首早已面目全非,可若他沒死,爲何要隱瞞?又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懷若只覺一個巨大的疑團在他的心裡漸漸滾大。
……
市集附近的一間民房內,溫顯慍怒地睜開了抓着他的兩個大漢,“放開我!”
“放開他!”另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
溫顯擡頭看向屋內坐着戴着斗笠的人,“你?”
斗笠男子揮手讓那兩名大漢退下,待他們關了門之後方纔除下了頭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張嵌着一雙蔚藍眼睛的俊美面容,正是耶律禎。
溫顯收起了驚訝,負手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會在這裡?”耶律禎冷笑,“這話不是應該我來問你嗎?!”
溫顯面色微僵。
“你爲什麼私自離京,私自來了雁門關?!”耶律禎冷漠的聲音添了怒意,“你可知道你若是被人抓住了後果會是如何?!”
“我並未表露身份……”
“並未表露身份?!”耶律禎譏誚,“你當大隋的探子都是傻子嗎?!你在遼國已經露臉了,而且還是韓氏的遺孤,說不定大隋皇帝那裡已經有了你的畫像!”
溫顯臉色一變,“你不是保證過我的身份不會泄露的嗎?!”
“泄露了又如何?你怕什麼?怕大隋皇帝會殺了你的好妹妹?!”耶律禎冷笑,“你既然如此怕爲何還要來這裡?你不知道你那好妹妹的丈夫就在這裡嗎?!你是想親自告訴他,他的舅兄是遼國貴族韓家的遺孤?!”
“夠了!”溫顯也怒了,“當日我答應和你合作就是爲了榮華!”
耶律禎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溫顯不得不忍下去,當日在這裡他只是覺得他不是一個良善之人,更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合作伙伴,可到了遼國之後,方纔真正認識他!眼前之人除了能力讓人敬佩之外,手段更是讓人畏懼!而他不得不承認他根本沒有能力和他對抗,“我沒有打算做什麼,我只是想知道榮華過的好不好!”
他的確是知道了齊明景來了雁門關纔來的,他沒有想過現身,更沒有想過和他見面,他只是希望能夠從他身上得到一些關於榮華的消息!
自從遼國內鬥開始,他已經許久沒有得到她的消息了!
耶律禎似乎很滿意他的退讓,“你放心,當日我答應過你的今日也不會食言,來之前我已經奏明皇上命使團出使大隋,而你將會作爲使節去大隋的京城,屆時你就可以帶她回來!”
溫顯面色一變,“帶她回來?!”他的確很想知道她的消息,可如今她已經嫁人了,若是過的不好,他自然會帶她回去,可若是她過的好呢?他豈能讓她和丈夫分離?!還有……當日他們假死一事,她會原諒他們嗎?
“怎麼?”耶律禎挑眉,“你難道不想帶她回來?!”
溫顯沉默半晌,“她已經嫁人了,若是那齊明景對她很好,我豈能……”
“你母親的意思是一定要將她帶回遼國!”耶律禎打斷了他的話,“這是你母親的要求,你若是不同意可以去找你母親,此外,你別忘了她跟蕭氏那妖后長得有多像,如今妖后雖然已死,可你難保證沒有人會認出她來?若是認出了,就算沒有十足的證據,安國公府爲保自身也絕對不會讓她活下去!到那時候,齊明景就算對她多好也絕對救不了她!”
溫顯臉色更是難看。
是啊,若是被人發現了她的身份,即便只是懷疑,她也不會有好下場!
榮華,大哥究竟該如何纔是真正的對你好?
……
當齊懷若的禮物送回了京城,送到了榮華的手上,京城已經進入了六月末了,夏日的炎熱更加的明顯。
而榮華的妊娠反應也開始了,每日嘔吐不止,就連太醫也沒法子,不過是幾日,她便消瘦了許多。
齊貴妃見了這般情形臉色也是不好,“吃不下去你也要吃!我告訴你,若是這孩子有什麼意外,我定饒不了你!”
榮華已經沒有精力和她辯駁了,她只是希望這孩子能夠少折騰一些,她沒有懷過孩子,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吐了再吃,就算吃了就吐也往嘴裡肚子裡裝。
齊懷若,你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
家書依舊不斷送來,可是沒有一封家書是言明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的歉意她看得出來,可是她真的想他,身體越是難受她越是想他!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愛,只是知道她想他,很想很想,每一日每一夜都想,齊懷若,你快些回來!
齊貴妃越看心裡越是煩悶,冷硬地叮囑了幾句之後便轉身離開了,走出了偏殿之後,便頓住了腳步,“茜瀾,這些日子你就留在這裡,她的膳食由你負責,務必要讓她熬過去!”
“是。”
……
榮華這邊的情況還未緩解,三皇子府又傳來了不好的事情,那懷孕的婢女桃夭早上見紅了,甄氏急急忙忙請了太醫,一番救治過後方纔將孩子保住,而根據太醫的驗證,桃夭這樣是因爲吃了相剋的食物,甄氏當即命人徹查,但是也只是查出了是廚房的廚娘不小心所致。
不過桃夭卻認定了是有人害她,鬧着要進宮求貴妃娘娘做主。
甄氏沒有壓她,當即便讓人進宮稟報了這件事,不久,齊貴妃便讓茜瀾出宮,直接將桃夭給接進宮了,甄氏的臉頓時青了。
這樣將人接進宮,不就是不信她嗎?!
……
安側妃得知了這個消息一消了多日來的怨氣,雖然楊衍也跟她說過這件事是他的錯,而甄氏在進宮請罪的時候也求了齊貴妃停了後院女子的藥,可是她卻絲毫不信。
甄氏若是真的有這般好心,早早就做了,豈會等到現在才做?!
不過是行了惡又想要好名聲罷了!
如今真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
楊衍當天晚上回來得知這事,倒也沒有不信甄氏,不過也沒有阻止桃夭呆在宮裡,“你也別多想,前段時間母妃將二表嫂接進宮養胎惹了不少閒言碎語,如今是親兒子身邊的人有孕,若是母妃什麼都不做的話,那些人恐怕會更唯恐天下不亂,上回四皇弟的事情母妃已經失去了協理六宮之權,若是再有是非纏身就不好了。”
甄氏苦笑,“殿下放心,妾身明白。”
……
對三皇子府中事情關心的不僅僅是三皇子府裡面的人,還有後宮的人,大皇子以及他的人,當然,作爲大皇子派到三皇子身邊的暗樁,裴少逸也不會不知曉,而且他知曉的比所有人的都要多,因爲如今他已經是三皇子傾訴心事的最佳對象了。
“殿下,三皇子妃賢良淑德,必定能夠自己想通的。”裴少逸淡笑如風。
楊衍笑道:“我也相信,可本殿終究是心中有愧。”
“殿下仁厚。”裴少逸繼續道,“若是殿下真的心中不安,那不如去母留子。”
楊衍笑容一僵,“你說什麼?!”
“三皇子妃心有鬱結很大程度上是因爲膝下無子,雖然三皇子妃將來也未必不會有子,但是若是現在能夠一個孩子膝下承歡,相信她能更好地走過接下來三皇子府的連連喜訊。”裴少逸緩緩道。
楊衍看着他,“你要本殿殺了桃夭?”
“殿下如若不忍心可將其送走。”裴少逸繼續道,“只是殿下不是普通男子,殿下的孩子將來也是貴不可言,實在不便流落在外。”
楊衍仍是緊緊地盯着他,“裴大人一向明朗,如今怎麼也想出如此狠絕法子?”
“殿下有如此仁心是天下百姓之福。”裴少逸起身恭敬道,“只是狠絕一說下官不敢領受,殿下,這法子在民間實乃尋常,法不責衆,豈能以狠毒說之?”
楊衍沒有與他爭辯,他也的確說的沒錯,這樣的方法極爲尋常,只是他沒想到他一直看重的,甚至將其當做和二表哥一樣可以傾訴心事的人竟然會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去母留子四個字,“是本殿話重了,裴大人不要見怪。”
“不敢。”裴少逸應道。
這般之後這一頁似乎便揭了過去了,可氣氛卻沒有了起初的輕鬆,大約一刻鐘後,楊衍便起身告辭了,裴少逸躬身相送,待他走了之後,臉上的儒雅淡笑頓時消失,換上了冷漠。
三皇子楊衍,人人稱讚的未來太子,卻如此的婦人之仁!
裴少逸冷笑一聲,便欲起步離開,而方纔走了一步,門外卻走進了一個女子,竟是承慶公主,裴少逸收斂驚訝,拱手行禮:“不知公主駕到,請恕罪。”
言語雖然恭敬,卻沒了從前的謹慎。
若是在和大皇子攤牌之前,他的確是有所顧忌的,可是現在,別說一個承慶公主,就算是大皇子心裡想殺他,也絕對不會輕易動手。
承慶公主凝注了他半晌,她變了,而眼前之人也是變了,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月時間罷了,大家都變了!不過,變的好!“裴大人方纔可是在和三皇兄一起?”
“正是。”裴少逸沒有隱瞞。
承慶公主掃了一眼桌上並沒有動多少的佳餚,“本宮悶在了宮中許久,今日出來透透氣,沒想到遇見了裴大人,不知裴大人可願和本宮把酒言歡?”
裴少逸不知眼前之人慾意何爲,但也沒拒絕,“既然公主開口,下官不敢不從。”說罷,便要叫來酒樓的活計將膳食給換了。
“不必麻煩了。”承慶公主道,“這些吃食便挺好的,讓人將酒杯給換了就成了。”
裴少逸看了看她,“既然公主不嫌棄,那請公主入座。”隨後喚人送上了新的酒杯。
承慶公主示意門外的隨從關上了門,隨後入了坐,“聽聞本宮養病的這段時間內裴大人和大皇兄有了誤會。”
“是下官不才開罪了大皇子。”裴少逸道。
承慶公主把玩着手中的裝滿了酒的酒杯,似笑非笑地道:“裴大人一向剛直不阿,難免言語中會衝撞了別人,不過本宮卻也相信本宮的皇兄不會因爲幾句言語衝撞便大肆報復。”
“公主此話何意?”裴少逸也不着急。
承慶公主笑道:“裴大人,這場戲騙的了楊衍可騙不了本宮!”
“下官原本就沒打算欺瞞公主。”裴少逸並未迴避,“公主乃大皇子親妹,自然是能夠信任之人。”
“是嗎?”承慶公主笑道,“不過裴大人可曾想過將來?”
裴少逸眸光微凝,“公主此話何意?”
“先不說你是否真的可以得到楊衍的信任,就算你真的如願得到了他的信任,和皇兄裡應外合剷除了他,幫皇兄登上了太子之位,乃至皇帝之位,可是,你之於皇兄也不過是衆多臣子之中的一個罷了。”承慶公主緩緩說道,“皇兄不會因爲你爲他立下了如此大功而對你格外賞識,反而會因爲你的功勞太大而害怕你會威脅他,日日尋思着你既然能夠聯合他來背叛楊衍,將來會不會再聯合別人來背叛他?裴大人不要舉得本宮危言聳聽,本宮的這個皇兄是什麼性子,本宮雖不能說是百分百了解,但是一二還是有的。”
“公主。”裴少逸盯着她,“您是在挑撥下官和你皇兄之間的關係嗎?”
承慶公主笑道:“本宮只是想給裴大人一個更好的選擇罷了。”
“更好的選擇?”裴少逸似笑非笑,“那不知公主所說的更好的選擇是什麼?”
承慶公主抿了口杯中的酒,“與本宮合作。”
裴少逸就就算是再冷靜也無法不爲眼前之人所說的話震驚,他想過她找來的各種原因,卻沒想到她竟然是想讓他和她合作,“合作?不知公主所謂的合作是指什麼?”
“在楊衍沒有除掉之前,你繼續和皇兄合作,待除掉了我們共同的敵人之後,你便與本宮合作。”承慶公主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奪取這大隋江山!”
裴少逸雙拳一握,“公主,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放心。”承慶公主卻笑道:“本宮不是打算謀反,不過是不希望本宮的皇兄登上皇位罷了!”
“爲何?”裴少逸問道,“大皇子是你的親生兄長,他登基對你只有好處!”
她爲何如此?
是大皇子的試探?
還是她瘋了?!
承慶公主舉杯飲進了杯中之酒,冷意漫上了臉龐,“好處?什麼好處?是將本宮當禮物一樣嫁給別人換取好處還是砒霜之毒?!”
裴少逸凝着她,“公主……”
“裴少逸,本宮知你不信本宮,但是本宮既然來找你,既然敢跟你說這些話,便是有誠心與你合作!”承慶公主打斷了他的話,“你效忠皇兄最後未必能夠善終,可你若是和本宮合作,將年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裴少逸,你之所以願意冒險潛伏在楊衍身邊不就是爲了謀一份錦繡前程嗎?楊章可以給你的,本宮也可以給你!”
裴少逸壓住了心中的激盪,“公主既然不打算謀反,那公主打算如何讓下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父皇並不只有兩個兒子!”承慶公主冷笑道。
裴少逸眼眸微微一睜,在聽了這話之後他便能聯想到承慶公主想做的事情了!“公主是想挾幼帝以號令天下?”
“不。”承慶公主吐字道:“挾幼帝的人是本宮,但是號令天下的人是你!裴大人,本宮不過是一個女子,就算再有謀略再聰慧本宮也不可能號令天下,天下人更不會讓本宮號令!”
裴少逸心中的確激動了,可是也還沒到被野心矇蔽了理智的時候,“朝中如此大能人,即便下官和公主一同除掉了楊章,號令天下之人也未必輪到我裴少逸!”
“裴大人。”承慶公主神色肅穆,“這世上並沒有任何事情是有十足的把握,更沒有滔天的富貴是沒有危險的,裴大人既想要富貴又害怕冒險,那還不如早早的就歸鄉種田去!”
裴少逸眼底泛起了怒意,“公主……”
“本宮不過是一個女子,但也有膽量一試,難道裴大人一個大丈夫卻沒有這份膽量?!”承慶公主繼續言語相擊,“裴大人,你未免讓本宮太失望了!”
裴少逸收斂怒意,“公主不必用激將之法,此事關係到下官的身家性命,下官如何能夠不仔細?”
“既然裴大人要仔細,那本宮便給裴大人時間好好仔細思量思量,不過需儘快。”承慶公主擱下了酒杯,“本宮不過是一個小小女子,沒有什麼耐性,若是裴大人過久的沒有做出決定,那本宮便只能找他人合作!”
說罷,起身轉身離開。
而就在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轉身看向他,“聽說如今在齊貴妃宮中養胎的齊二少夫人本該是裴大人的妻室,如今卻成了國公府的媳婦,想來也是可嘆可憐。”
她怎麼也沒想到當日宮宴那溫麗華口中的他們見不得人的事情竟然會是這樣!
他們爲何會走至如此她也不算清楚,但是她卻足以看清楚這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爲了野心,先是公然抗婚,後又桃代李僵,不就是一個汲汲可營的小人罷了!
不過如今她正是需要這樣的一個小人!
裴少逸神色並無多少變化,楊章知曉,承慶公主也知曉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她既然可以謀劃這樣的事情,在楊章身邊必定有她的眼線,只是可嘆可憐四字……“公主,有緣無分罷了,如何能嘆能悲?”
“裴大人能如此想就好了。”承慶公主笑道,隨後轉身離去。
裴少逸定定地看着門口許久,一點精芒在他的眼中緩緩凝聚,滔天富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承慶公主,你可知你許出的是什麼?!
不過,既然你敢許出,我裴少逸如何不敢應?!
……
自己親妹正在和自己最重要的棋子聯手算計自己,楊章卻渾然不覺,他是做夢也想不到這兩人竟然會如此謀算他!
此時,他正在爲護國公查到的一個重要發現欣喜若狂!
“舅舅,你確定沒有查錯?!”
鎮國公羅恆竟然與江南的貪瀆案有關?!堂堂一個國公竟然做那等賄賂之事?!
“我讓人確定過了,的確沒錯!”護國公冷靜許多了,對羅家,竇家的人都有着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不過他羅家本就是商賈出身,如今官商勾結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楊章更是興奮,他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若是將這些證據交到父皇的手裡,那鎮國公就算不死,他鎮國公的這個爵位也不可能再保住,作爲一個身上留着竇家血的人,他很清楚這個爵位在羅家人的心裡有多重要,這是他們的先祖姑奶奶明元皇后用命換來的!就算他們不在乎也絕對不能丟,“舅舅,只要有了這些證據,羅恆必定能爲我們所用!”
護國公也是如此認爲,只是心裡那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更濃了,從前他不是沒想過要拉攏羅恆,可是沒有成功,便也沒有如此複雜的感覺,就算已經過去了百年,可是如今仍有人覺得竇家的富貴是從羅家的手中用陰毒的手段搶來的,在這一點上,竇家彷彿永遠也低了羅家一頭,如今,還是要倚仗羅家人的力量方纔能決定勝局,他如何能心平氣和?
“舅舅?”楊章無法明白護國公的心情,見他不說話以爲有什麼不妥。
護國公連忙收起思緒,就算如此又如何?只要大皇子登基,竇家便能更進一步,“殿下所言極是,不過此時還得從長計議,鎮國公的性情必定不是那麼容易屈服的,若是我們過於的急進反而會適得其反!”
楊章雖不願意再等但是也還是覺得護國公所說的有理,“舅舅所言甚是。”
證據都已經到手了,羅恆也不會跑,的確不能太過着急!
……
皇宮
昭陽宮
皇后看着終於回來的女兒,連忙迎了上去,“承慶,你去哪裡了?怎麼出宮去了?你知不知道母后擔心……”
“母后。”承慶公主打斷了她的話,“兒臣在宮裡面悶了許久了,所以纔出宮走走,母后放心,兒臣帶着侍衛前去,不會有事的,而且如今不也是平安回來了嗎?”
“可是……”
“母后,兒臣累了,先去休息,若是母后還有話訓斥,承慶稍後再領受。”承慶公主神色冷淡,“此外,兒臣在母后宮中也住了許久了,如今身子既然大好,兒臣想搬回兒臣的寢殿去,還請母后安排。”說罷,不等皇后反應便起步離開。
皇后愣了愣,看着女兒離去的背影,不知爲何心裡生出了一絲不安,承慶……到底是怎麼了?
……
爲了萬無一失,大皇子和護國公這甥舅二人一同籌謀了整整三日方纔找上了鎮國公。
茶室內
楊章和羅恆相對而坐,護國公並未出面,而是在旁邊的茶室之中等待。
“鎮國公,本殿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鎮國公能夠助本殿一臂之力。”楊章開口打破了沉默,“鎮國公放心,這些證據稍後本殿就會銷燬,而若是鎮國公答允助本殿,將來本殿事成之後必定不忘今日相助之恩!”
羅恆微垂首,神色僵硬,許久,擡頭道:“大皇子的意思是若是本公不允,這些東西就會出現在陛下的面前?”
“本殿不想如此,可若是真的需要如此,本殿也絕對不會猶豫!”楊章沉下了聲音,“鎮國公,本殿是嫡長子,大隋的江山本該由本殿承繼,楊衍不過是因爲母親得了父皇的喜愛方纔囂張跋扈這麼久罷了!鎮國公乃開國功勳之後,難道想看着大隋的江山落到一個無能之人的手裡?!”
“大皇子這是威脅本公了。”羅恆一字一字地道。
楊章笑道:“不過是相互合作罷了,鎮國公並無損失!”
羅恆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
“鎮國公。”楊章放緩了語氣,“本殿是真的希望能與鎮國公共同開創大隋的盛世!”
羅恆掙扎了半晌,“本公的把柄都在大皇子手中,本公還有選擇嗎?!”
楊章心中一喜,“鎮國公不必如此,本殿可保證將來鎮國公必定能夠得到豐厚的回報!”
“回報就不必了,只是希望大皇子能夠將這些證據交還本公!”羅恆冷笑。
楊章道:“鎮國公放心,待來日事成之後,本殿自會交還。”
“你——”羅恆怒極起身。
楊章施施然起身,“鎮國公息怒,既然你我要合作,那就要有約束,這些權當是約束吧。”
羅恆面容僵了半晌,“好!但是希望大皇子真的能夠信守諾言!”
“本殿雖還不是天子,但也知道一諾千金!”楊章知道他已經答應了,彎腰取了端起了桌上的茶,“那我們就以茶代酒祝我們合作愉快!”
羅恆臉上的肌肉顫抖了兩下,方纔端起了那茶,和楊章的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進,“若大皇子目前沒有其他的吩咐,本公先告退了!”說完,拂袖離去。
“鎮國公慢走。”楊章笑着相送。
待羅恆走了之後,旁邊茶室的護國公過來,“如何?”
楊章笑容滿面,“舅舅以爲他還有其他選擇嗎?”
護國公悄然鬆了口氣,“如此甚好,鎮國公在朝中雖然沒有多大的勢力,但是他手中的財力卻是整個大隋沒有人可以比擬的,他能爲我們所用,將來很多事情就方便許多了!”
“舅舅,我一定不會讓楊衍奪走屬於本殿的東西!”楊章收起了笑容陰狠道。
……
同一時刻,在京城另一邊的一間酒樓內,裴少逸和承慶公主舉杯相碰,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同盟就此誕生。
“那我們就合作愉快了,裴大人!”
裴少逸嘴角微勾,眸子卻是幽暗無比,與其說他做出了選擇,不如說他其實也沒有選擇!承慶公主有多大能耐他不知道,可是她既然找上了他,若是他不答應,她也絕對不會讓他好過,更重要的是,她的一句話是說對了,就算他幫了大皇子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恐怕他面對的不過是兔死狗烹的下場!
既然如此,他爲何不拼搏一番!
……
進入七月,京城更是炎熱了,而隨着天氣越發的熱,榮華的情況就更加的糟糕了,原本孕吐就吃不下東西,如今又天氣熱,就更吃不好了,就在榮華開始以爲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孕吐漸漸停了,雖然胃口也仍是不好,但是至少沒有之前難受。
茜瀾也是大大鬆了一口氣,若是繼續這樣下去她真的擔心會出事。
“二少夫人,這是御醫開的安神定氣的藥膳,你就算吃不下也要吃些。”
榮華點頭,“這段日子辛苦姑姑了。”
“奴婢不敢。”茜瀾回道:“奴婢只是奉了娘娘之命好好照顧二少夫人。”
“這些日子我身子不適,待過兩日再去給貴妃娘娘謝恩。”榮華道。
茜瀾道:“娘娘最關心二少夫人的身子,二少夫人只要養好身子就是對娘娘最大的報答。”
“我會的。”榮華回道,不是爲了報答誰,而是爲了自己,爲了她的孩子。
孩子……
她覆在了小腹上,如今已經開始顯型了。
再過些時候,就可以感覺到胎動了。
再再過些時候,就要出生了。
茜瀾看着眼前這個笑的一臉母性光輝的女子,心裡忽然泛起了不忍,若是她知道孩子落地之日就是她命喪之時,可還會笑的如此的幸福?
……
正殿的暖閣內已經擺上了冰塊,旁邊一個宮女正用團扇扇着,羅漢牀上,齊貴妃正低頭坐着一件孩子肚兜,肚兜上繡着的是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嘴邊始終泛着笑容。
茜瀾進來見到的便是這般的主子,而她已經記不清楚主子有多長的時間沒有露出如此真心的笑容,“娘娘。”
齊貴妃擡頭,嘴邊的笑容斂去,“回來了,溫氏如何?”
“孕吐基本已經停了。”茜瀾回道,“太醫也說五大礙。”
“那就好!”齊貴妃笑道,“這孩子這般愛折騰,定然是個兒子!”
“奴婢也是這樣想。”茜瀾笑道,隨後便又想起了方纔溫氏的笑容,不禁望着主子欲言又止。
齊貴妃自然看出,“怎麼了?可是還有什麼問題?”
茜瀾掃了一眼旁邊的宮女。
“都下去吧!”齊貴妃揮手道。
衆人領命退下。
“說罷,到底有什麼問題!”齊貴妃忙道。
茜瀾當即跪下,“娘娘,奴婢知道奴婢不敢說這些,只是……娘娘,溫氏……是不是可以留着?”
齊貴妃面色大變,“你說什麼?!”
“娘娘……”茜瀾知道激怒了主子,“她畢竟是無辜……而且,也並非一定要……”
“閉嘴!”齊貴妃怒聲打斷了她的話,“茜瀾,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奴婢知道,奴婢只是不想……”
“不想如何?!”齊貴妃冷笑,“不想傷害無辜之人?無辜之人?!溫氏是無辜,那本宮就罪該萬死而來!?”
“娘娘……”
“不要叫本宮娘娘!”齊貴妃厲喝道,面容也開始猙獰,“別人不知道可你知道本宮有多痛恨這個稱呼!”
“主子……”
“主子?”齊貴妃站起了身渾身顫抖,“你還記得我是你的主子嗎?你還記得嗎?!你不過是去了溫氏那邊照顧了幾日便被她如此蠱惑,本宮如何能留她!如何能留她!”
茜瀾大驚,不想竟是弄巧成拙,“主子,奴婢沒有……”
“若兒他從來沒有那樣對過我!從來沒有!可是,爲了溫氏,他忤逆本宮,後來,又爲了溫氏,他認了本宮!”齊貴妃一字一字地咬着牙道:“無辜?她如此蠱惑本宮的兒子,她如何無辜!?連你,也被她蠱惑了!那溫氏有什麼好?!有什麼好?!”
“主子……”茜瀾連忙解釋,“奴婢不是爲了溫氏,奴婢只是不想二少爺和主子再生嫌隙,主子,這事就算我們做的隱蔽,做的毫無破綻,可二少爺若是不信,他就會懷疑是主子下的手,主子,溫氏不值得主子爲了她而和二少爺起了嫌隙!主子……”
“你閉嘴!”齊貴妃厲喝道:“本宮不知道你受了溫氏什麼蠱惑,但是本宮告訴你,這個計劃一個細節也不能改!溫氏必須死!”
“主子……”
“你若是敢阻本宮,下場就和溫氏一樣!”齊貴妃沒有給她說下去的機會,“現在給本宮滾出去!”
茜瀾眼睛泛起了水霧,靜靜地看着主子半晌,然後磕頭道:“奴婢告退。”隨即起身退下。
便就要推到門口之時,僵直着身子站着的齊貴妃忽然間幽幽開口,“茜瀾,我也不想如此,可是我不能!不可不如此!若兒受溫氏的影響太深了,她一日在,若兒便一日沉浸在兒女私情之中,爲了溫氏,他不會冒險,爲了溫氏,他甚至可能拋棄一切!茜瀾,我也不想承認若兒會爲了溫氏如此,可是我不得不承認!自從溫氏出現了之後,若兒就變了,變得再也無法承擔他的責任!只有溫氏死了纔可以絕了他的其他心思,纔可以讓他一心一意地坐他該做的事情!而且,溫氏死了,他會更加的用心將溫氏留下來的孩子拂上皇位!”
茜瀾再次跪下,“奴婢該死,奴婢一時心慈竟沒想的如此深遠,奴婢該死!”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茜瀾,若兒如今已經不願和我同心協力了,我真的怕你也會一樣。”齊貴妃看着她,眼眸同樣泛起了水霧。
爲何會反應如此大,因爲害怕!
這些年,她是唯一一個不問緣由便陪着她一路走來的人,不管她做什麼事情她都會全心地支持!
茜瀾心中更是愧疚,“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該死!”
齊貴妃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扶起了她,“茜瀾,我等了好多年了,如今到了關鍵的一步了,不能有絲毫的差錯!”
“主子放心,奴婢定然全心全意協助主子!”茜瀾一字一字地道,她已經盡力了,二少夫人,要怪就怪你爲何闖入了二少爺的生命吧!
不過你放心,就算你死了,你仍然會在二少爺的心裡有一席之地,而你的孩子將來也會是這片錦繡江山的主人!
……
榮華並不知道自己生命的倒計時已經開始了,孕吐過後,她進入了另一個妊娠反應期,昏睡,一日十二個時辰,她幾乎有十個時辰是在昏昏欲睡之中度過的。
這個狀態整整持續了一個月,到了八月中旬方纔結束,而此時,她已經可以感覺到了腹中孩子的胎動了。
前世她一直不明白爲何有人說沒有生過孩子的女人不算是女人,而如今在感覺到孩子第一下的胎動之時,她明白了。
因爲孕育生命是上蒼對女人的恩賜,若是拋棄了這份恩賜,便不算是一個完整的女人!
妊娠反應過後,她的每一日都是幸福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齊懷若仍舊沒有歸來的準確日期,不過好在他一切都平安。
“寶寶,你爹還不能回來,你可不要再折騰你娘我了……”
便在此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榮華擡頭,“來人。”
半晌,沒有人進來。
榮華蹙眉,正欲去看看外面越來越大的喧鬧究竟是怎麼回事之時,一個人忽然闖了進來,“你……”
“二少夫人,求你救救我!”闖進來的人是一個面色蒼白驚慌的女子,她一見了她便當即衝了過來,跪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欲抓她的手。
榮華擔心她會傷到孩子本能地後退。
女子直接抱上了她的雙腿,“二少夫人你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
“你到底是誰?”榮華蹙眉道。
“我是……桃夭……是三皇子府的人……”
榮華看着她,“你就是懷了三皇子孩子的那個婢女?”
“我沒有懷三皇子的孩子,我沒有!”桃夭猛然用力搖頭。
榮華大驚,“你說什麼?!”
“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三皇子的,是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她找上了我,她說皇上之所以一直不立三皇子爲太子就是因爲三皇子沒有子嗣,所以……所以讓奴婢找了別的男人借種……然後……然後說是三皇子的孩子……”
“胡扯!”榮華厲聲打斷了她的話,“你莫要胡說了,快放開我!”
“我沒胡說,我沒有!”
榮華無法相信她的話,“就算貴妃娘娘真的認爲皇上不立三皇子爲太子是因爲三皇子沒有子嗣,可是三皇子府那麼多的妾室,怎麼會找你?而且還是讓你去找別的男人借種?!只要貴妃娘娘停了三皇子後院妾室的藥,三皇子自然會……”
“三皇子他根本不能生!”桃夭尖利地打斷了榮華的話,面容因爲說出了這個秘密而扭曲起來。
榮華大驚,“你說什麼?!”
三皇子不能生?
這怎麼可能?!
不對,齊貴妃多年來一直禁止三皇子府後院除正妃之外的女人懷孕,理由是嫡庶有別,可正妃甄氏仍是多年未孕……
太醫說甄氏的身子並無問題……
齊貴妃不顧三皇子無子嗣而不肯斷藥……
難道……
真的是三皇子的問題?!
而接着桃夭近乎瘋狂的話也印證了榮華所想,“貴妃娘娘就是知道三皇子不能生所以才一直讓側妃他們喝藥的,若不是這樣,三皇子的這個秘密就會暴露!後來……後來三皇子因爲沒有子嗣而不能被立爲太子,所以貴妃娘娘就讓我去借種……可是……可是貴妃娘娘說等孩子落地之後就要殺了我!二少夫人,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娘娘明明許諾只要我幫她完成這件事,只要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我就可以享受榮華富貴的!可是她要殺我,殺我——那茜瀾姑姑……她親口跟伺候我的那個宮女說等我生了之後就讓我難產而死!”
榮華腦子已經亂成了一團亂麻,低頭看着面容扭曲的女子,“我……救不了你……”
桃夭震住了。
“當日你答應這件事之時你就該知道她們不會放過你的……”榮華一字一頓地道:“不管你如何發誓不會泄露秘密,她們都不會信你,因爲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不!不!”桃夭激烈道:“你可以救我的!可以救我的,貴妃娘娘那般疼你,那般疼齊二少爺,貴妃娘娘對齊二少爺比對三皇子都還要好,只要你去求貴妃娘娘,她一定會聽你的,一定會的……”
榮華笑了,笑的極爲的自嘲,“你太看得起……”
話,忽然斷了。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的腦海中劃過。
三皇子不能生育……
齊貴妃不早不晚,卻是在她傳出有孕之後便找了桃夭借種……
她一直隱忍着沒有絲毫報仇的跡象……
她將自己接近宮中……
讓自己和這桃夭一同在宮中養胎……
她很在乎她府中的孩子……
難道——
“在這裡!”一道厲喝傳來,正是茜瀾的,隨即,她便帶着兩個粗壯的嬤嬤衝了進來,將欲逃的桃夭給狠狠擒住,而茜瀾還特意拿了一塊布堵住了桃夭的嘴。
“快將她送回去!”
“是!”
當衆人退下之後,茜瀾纔看向榮華,見榮華面色極爲的難看,上前問道:“二少夫人,你沒事吧?”
榮華激靈了一下,看着眼前這張關切的臉,卻只覺得無比的可怕,“沒……沒事……”
“二少夫人可是受驚了?”茜瀾繼續問道。
榮華踉蹌了兩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雙手緊緊攥着,“嗯……她忽然間衝了進來……嚇了我一跳……”
“她是三皇子府那個有孕的婢女,今日貴妃娘娘不過是訓斥了她幾句,她便吵着嚷着要出宮找三皇子爲她做主,貴妃娘娘一怒之下便讓人將她關了起來,可沒想到她竟然鬧的更厲害。”茜瀾解釋道,“她可曾對二少夫人說了一些糊塗話?”
榮華呼吸有些凌亂,擡頭看着眼前的人,雙手,護在了微微隆起的腹前,“她……她說貴妃娘娘看不起她的出身,所以打算在孩子生下來之後去母留子!”
茜瀾蹙起了眉頭,“果真是養不熟的卑賤之人,二少夫人不必聽她的胡話,娘娘再仁厚不過,又怎麼會做出這等事情?再說了,三皇子府又不是養不活一個妾室!”
“我也是這樣跟她說的。”榮華擠出了一抹笑容,“不過她似乎不怎麼信。”
茜瀾嘆息一聲,“都是奴婢不好,沒有將人看好,讓二少夫人受驚了,奴婢去讓太醫過來給二少夫人……”
“不必了。”榮華拒絕道,“我也只是被這般忽然闖進了一個人給嚇了一跳罷了,不必請太醫了。”
“二少夫人真的沒事?”
“沒事。”
茜瀾仔細看了看她,“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說罷,行禮離開。
“姑姑。”榮華忽然叫喚住了她。
茜瀾轉身。
榮華起身,“這些日子榮華蒙姑姑照顧,姑姑待榮華亦是很好,所以,能夠請姑姑告知榮華一聲,貴妃娘娘可有打算對榮華母子去母留子?”
茜瀾大驚,“二少夫人你怎麼如此想?二少夫人,那桃夭之言豈能輕信?”
“可有?”榮華追問道。
茜瀾沉默半晌,“二少夫人,二少爺在離京之前千叮萬囑要娘娘好好照顧你,你若是死了,娘娘和二少爺之間恐怕真的走到盡頭了!試問,娘娘如何會做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是嗎?”榮華緩緩坐了下來。
茜瀾繼續道:“二少夫人,你莫要多想,你這般……可是讓娘娘情何以堪?前段時間你的狀況那般糟糕,娘娘擔心的吃不好睡不好的,若是知道你竟然如此想她,她定會難過不已!”
榮華擡頭,歉然道:“是我胡思亂想了,請姑姑莫要告知娘娘,惹的娘娘傷心。”
“奴婢曉得。”茜瀾回道,“二少夫人也不要多想了,好好養着身子,待二少爺回來之後給二少爺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少爺。”
榮華笑道:“謝茜瀾姑姑。”
“奴婢告退。”茜瀾行禮道。
待茜瀾離去之後,榮華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無蹤,而身體的溫度也開始降了下來。
不會嗎?
二少爺在離京之前千叮萬囑要娘娘好好照顧你,你若是死了,娘娘和二少爺之間恐怕真的走到盡頭了!試問,娘娘如何會做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是嗎?
可若是她死可以讓她報的了仇,她還會在乎嗎?她隱忍了二十多年,爲的不就是報仇嗎?恐怕爲何報仇,她連齊懷若一樣可以犧牲。
腦海中的那個可怕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安國公府不支持她,齊懷若也忤逆她,除了直接殺了皇帝之外她根本沒有能力報仇,可若是她真的想殺皇帝,這些年多得是機會。
她要的不僅僅是皇帝的性命,還有他的江山……
幫她最心愛之人奪回屬於他的江山!
榮華雙手護着腹部,心顫抖不已。
齊貴妃,這就是你的報仇計劃嗎?!
是嗎?!
若真的如此,她該如何逃過這個死局?!
不!
她不能死,就算真的非死不可,她也絕對不會允許齊貴妃拿她的孩子做棋子!
……
正殿暖閣
齊貴妃臉色陰沉之極,“那個小賤人可看好了?!”
“看好了。”茜瀾跪下請罪,“都是奴婢疏忽。”
齊貴妃也沒有心情責怪她,“她怎麼會跑進溫氏的偏殿?!你可問她她到底跟溫氏說了什麼了?!”
“桃夭如今已然瘋瘋癲癲了,奴婢根本問不出來。”茜瀾道。
齊貴妃臉色更是陰沉,“那溫氏有何反應?!”
茜瀾將情況說了一遍,“娘娘,她應當知道不多,就算桃夭真的全說了,她也不可能知道娘娘要做什麼的。”
齊貴妃眯起了眼睛,“那個賤婢哪裡瘋了也好,將她關起來就是了,記住,堵住她的嘴,至於溫氏那裡……你親自去照顧,若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即可前來通知本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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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華宮的這場喧鬧最終以那桃夭恃寵而驕被齊貴妃責罰禁足結束了,而自這一次之後,榮華便安靜無比,就算她心裡恐懼萬分,可仍極力維持着心中的平靜。
這般一晃又過了一個月,九月的天,夏日的炎熱漸漸散去。
而就在中秋前的幾日,榮華夜夜做夢驚醒,說夢見了齊懷若出事了,被人刺殺身亡,隨後懇求齊貴妃讓她前去護國寺上香祈福。
暖閣內
“去護國寺上香祈福?”齊貴妃眯起了眼睛。
茜瀾道:“娘娘,這幾晚二少夫人的確夜夜被噩夢驚醒。”
“若是要祈福宮裡面也有佛堂,何須大老遠地去護國寺?”齊貴妃道。
茜瀾自然聽出了主子的意思,“娘娘可是覺得此事有異?”
“那日桃夭那賤婢一事,本宮始終覺得她應該是知道的!”齊貴妃道,“如今忽然提出要出宮,本宮不得不防!”
茜瀾沉思半晌,“娘娘,奴婢這一個月一直仔細觀察,她並不像是知道什麼,而且,如今孩子已經五個多月了,若是她再這樣心神不寧的,恐會對孩子有影響,娘娘若是不放心,奴婢親自陪她前去!”頓了頓又道:“娘娘,之前桃夭一事已經引起了皇后娘娘的注意,若是溫氏再出事,恐怕對娘娘不利。”
齊貴妃考慮許久,“也罷,本宮就不信她去了一趟護國寺便能夠掀出什麼風浪來!”隨後岔開了話題,“對了,姚氏那邊的事情查的如何?還有羅家的那個老太婆,可有什麼異樣?”
茜瀾答道:“三夫人那邊,奴婢試探了她派來送東西的近身,可並沒有發現什麼,而這些日子三夫人送進宮的東西也都沒有問題,至於羅老夫人那裡,這幾個月她都沒有再出鎮國公府的門。”
“姚氏如此關心若兒,可溫氏進宮這般長時間她卻連進來探望都不曾!”
“娘娘。”茜瀾道:“許是三夫人心中不痛快。”
齊貴妃眯起了眼,“不痛快?她有什麼資格不痛快?”
“自從娘娘將溫氏接進宮之後外面便傳着三夫人苛待媳婦的流言。”茜瀾道。
齊貴妃沉默半晌,“罷了,既然沒查到她有問題,就這般算了吧。”
“是。”
……
次日,榮華在茜瀾的陪伴之下去了護國寺,全程都虔誠地上香祈福,直到返回途中,方纔提出要回安國公府給姚氏請安。
茜瀾自然不同意,“二少夫人,你的身子……”
“姑姑,我的身子並無大礙。”榮華正色道:“夫君離京之前一直囑咐榮華要好好的照顧娘,而榮華一進宮便是數月,數月來,娘每日派人進宮問候,待榮華若親生女兒,如今榮華難得出宮,豈能不去看看?再者,姑姑,榮華前些日子從宮女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外面又傳娘因爲榮華一事而蒙受不白之冤,榮華豈能不去跟娘告罪?姑姑,不過是一個時辰的事情罷了,難道還真的能出什麼事情?”
“二少夫人……”
“姑姑。”榮華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若不回去一趟,我是不能安心的,若是不安心,還如何養胎?”
茜瀾畢竟在宮裡呆了半輩子,雖說她之前一直勸着主子莫要多想,可是如今見了眼前的情況,她也不得不多想,“二少夫人,爲何執意要回安國公府?”
“姑姑爲何執意不讓榮華回去?”榮華不答反問,隨後沉吟半晌,低聲道:“可是貴妃娘娘的意思?可是和……那日一事有關?”
茜瀾當即道:“二少夫人多想了,奴婢只是擔心二少夫人過於勞累罷了,畢竟這些日子二少夫人都沒有休息好。”
榮華隨即便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原來如此,姑姑,我沒有休息好是因爲心中不放心,如今去了一趟護國寺,我相信佛祖定然會庇佑夫君,若能再回安國公府一趟,去給娘請罪,我心裡就再無憂慮了,便能夠安心養胎。”
茜瀾考慮半晌,“既然二少夫人想回去,那便回去一趟吧。”
“多謝姑姑。”榮華笑道,袖中的手卻是緊緊握着。
……
姚氏似乎沒想到榮華會回來,見了她之後笑容雖仍是熱情高興,可也帶着一絲僵硬,尤其是在看見了她已然顯型的腹部之時,不過,很快便掩蓋了過去,“怎麼回來也不提前讓人來給娘說一聲?前兩日聽你身子不好,我還打算遞牌子進宮看你。”
榮華心中有事所以並未發覺姚氏的不妥,道了一番無事之後便如跟茜瀾所說的一般請罪,姚氏忙勸慰,說無事。
兩人各懷心思地做戲。
許久,茜瀾開口:“少夫人,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宮了。”
“娘,榮華難得回府,想去歸田居給祖父請安。”榮華卻道。
茜瀾神色微變。
姚氏拉着榮華的手道:“也好,這些日子國公爺也是關心你,只不過是不方便進宮罷了,你既然回來,就去給他請一下安吧。”
“三夫人……”
“請姑姑再稍等片刻,榮華去去便回。”榮華不待她說完便道。
茜瀾心裡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可是二少夫人,如今時辰……”
“只是去請一個安罷了,不會耽誤太長時間的。”榮華打斷了她的話,神色嚴肅,“榮華是晚輩,而且自從嫁入安國公府之後給安國公府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如今回府,若是連去給祖父請安都不去,豈不是太過於不孝了?還請姑姑稍後片刻。”旋即轉身看向姚氏,“娘,我去去就回,還請娘幫榮華招呼着姑姑。”
姚氏眸光深邃,笑道:“好,你放心去吧。”
榮華微笑行禮,隨後起步離開。
“二少夫人,奴婢陪……”
“茜瀾姑姑。”姚氏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心裡卻明白這般做對她有好處,至少,對齊貴妃來說不是好事,“便讓她去吧,這孩子孝順,若是不讓她去恐怕心裡難安,姑姑請坐。”
茜瀾心裡着急,可是也不能將事情做的太過,尤其是在姚氏的面前。
……
榮華出了姚氏的院子便直奔歸田居,臉上的笑容早已經消失無蹤,即便那只是一個猜測,可是她亦不得不採取措施,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的孩子淪爲齊貴妃復仇的棋子,而如今唯一能夠幫她的便是安國公!
到了歸田居之後,下人前去通報。
“請轉告祖父,孫媳有重要事情告知,請祖父務必允見!”榮華正色道。
那下人神色一詫,隨後領命而去。
半刻鐘之後回來,而雖然只是半刻鐘,可對於榮華來說卻彷彿過了十年那般長,“國公爺請二少夫人進去。”
榮華緊握的雙手方纔鬆了一些,起步走進了歸田居,到了中堂,便見安國公端坐主位,她款步進去,未曾行禮,而是靜靜地看着安國公,許久,待安國公眉宇微蹙,方纔跪下,“孫媳求祖父救孫媳一命!”
安國公眸光微沉。
半個時辰之後,茜瀾便接到了安國公讓人來傳話,言齊家的媳婦不該長留宮中,如今既然歸來,便無需再進宮了。
茜瀾面色一變,“奴婢想面見國公,還請通報。”
“姑姑。”那下人道:“國公爺說了此事就這般定,貴妃娘娘的大恩改日他會親自進宮道謝。”
茜瀾雙手握了握,隨後收斂神色,轉身對姚氏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回去稟報娘娘。”
“妾身送姑姑。”姚氏神色不動地道。
茜瀾如何還能讓她送,拒絕了之後便急急忙忙回宮了,果真是被娘娘說準了,可如今國公爺牽扯進來,該如何是好?
待茜瀾走後,滄瀾院的婢女便過來說二少夫人已經回了滄瀾院,晚些時候再過來給她請安。
姚氏面帶笑容,“讓她好好休息,晚上我再去看她,讓她不必過來了。”
“是。”
姚氏收起了笑容眯起了眼,沉思了起來。
“夫人,這到底怎麼回事?”
姚氏冷笑一聲,“定不是什麼好事!不過對我們來說卻是好事!”
身邊的心腹聞言心中一顫,“夫人,如今是國公爺讓溫氏留下,若是溫氏出事,恐有後患!”
姚氏沉吟半晌,陰鷙道:“讓人盯緊了滄瀾院,有什麼情況即可回報!”
“是。”
……
看着幾乎已經陌生的院落,榮華頓時百感交織,初進宮之時,她認爲在宮裡是安全的,可是那裡纔是真正的龍潭虎穴!
“二少夫人,你休息一下吧。”秋月見主子臉色不佳,臉上上前攙扶。
榮華坐下,“你下去吧。”
“是。”
房間內,又靜了下來,靜的讓她心裡發慌,即便是當日她被厲氏逼的不得不玉石俱焚之時也未曾如此過。
“寶寶……”
她低頭撫摸着隆起的腹部,“我會保護好你,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即使豁出性命!”
而你爹爹……
他也會很快回來的!
齊懷若,你快些回來,我怕我會熬不過去,我怕我會鬥不過他們!
她並未將心中的懷疑告知安國公,只是說了無意中得知了齊貴妃打算去母留子,待她生產之日,齊貴妃便會下手除掉她,讓她死於難產,然後,再給齊懷若選一個高門貴妻。
她只能如此告訴安國公,因爲若是說了心中猜測,即便只是猜測,他們母子都不可能活下去,安國公多年來處處制衡齊貴妃就是不希望她顛覆了大齊的江山,所以他絕對不會允許齊貴妃行這般計劃!
而唯一能夠阻止她的便是他們母子俱亡!
母子……
除非這一胎是女兒……可是……
榮華想起了齊貴妃一直以來除了關心孩子的健康之外便是關心孩子是男是女,而在半個月前,太醫推斷,腹中的孩子極可能是兒子。
那時候齊貴妃笑的很開心,她以爲她不過是和其他母親一樣希望兒子有傳遞香火的後嗣,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
榮華自嘲一笑,如此苦心孤詣,恐怕真的只有她能夠做出!
……
昭華宮內,齊貴妃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神色頓時陰沉的可怕,怒極反笑,“真不愧是商賈出身,倒是本宮小瞧她了!”
“娘娘……”茜瀾自責,“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粗心……”
“她是立定了主意要走,即便這次我們不同意她也會想其他的辦法!”齊貴妃冷笑,“她以爲回了安國公就可以無事?愚蠢!”
“娘娘……”茜瀾如今最擔心的還不知這個,“若是那桃夭告訴了溫氏一些不該說的,溫氏……溫氏若是告之了安國公,那安國公……”
“就算說了又如何?”齊貴妃冷笑,“本宮就不信父親敢拿齊氏一族來跟本宮拼一拼!”
“可是……”
“既然父親說會進宮跟本宮請罪,那本宮就好好等着就是了!”齊貴妃眯起了眼睛,冷笑道。
……
榮華的心並未能安多久,三日之後,安國公進宮拜見齊貴妃,歸來之後,便讓人過來通知,說重新送她進宮養胎。
得知這消息之後,榮華鎮住了。
她萬萬沒想到安國公竟然會不阻止,難道他也不希望她活?還是他和齊貴妃達成了什麼條件?
對了!
若是她死了,其他的事情尚且不說,有一件事一定會發生,那便是齊懷若和齊貴妃之間的關係定然會起了變化,若是安國公再從中挑撥,他們之間的母子情分……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她竟會去相信一個一切以家族利益爲重的人?竟然會相信?
她更是果真愚蠢!
她該如何是好?
若是連安國公都希望她消失,齊懷若他能趕回來嗎?能嗎?
她該如何破眼前的死局?
如何……
榮華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個人。
鎮國公!
既然都是利益所趨,既然已經沒有了退路,她爲何不與虎謀皮?
她不知道鎮國公究竟打着什麼主意,但是,如今這是她唯一生路!
“二少夫人,茜瀾姑姑已經在院子外面等候了。”秋月進來道。
榮華轉身走到書案前,取筆快速寫了一封信,密封之後交給秋月,“秋月,將這封信送去給羅老夫人,不要讓人發現了!”
秋月面色惶恐,“二少夫人……”
“我如今只能相信你了!”榮華只能賭,“一定要將信送去給羅老夫人,不要讓任何人發現,秋月,這事關我們母子安危,我求你定要爲我辦成!”
秋月面色更是惶恐,吸了好幾口氣,“……是……奴婢領命……”
“若是我還有機會活着出宮,我定然不會忘你大恩。”榮華對她一鞠躬。
秋月忙道:“二少夫人,奴婢不敢領受大禮……”
“一定要小心,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榮華握住了她的手,“記住!”
秋月將信收入了懷中,“……是……二少夫人請放心!”
榮華握了握她的手,收斂了情緒,起步走了出去,方纔走出房門,便見茜瀾已經迫不及待地前來了,她看着她,雙手護在腹部前,眸光冷凝。
茜瀾彷彿未覺,恭敬上前:“娘娘不放心二少夫人,便跟國公爺說讓二少夫人回宮待產。”
“既然娘娘如此厚愛,榮華豈敢不遵。”榮華譏誚,起步往前。
茜瀾垂頭恭敬地跟在身後。
……
“人走了?”
“走了。”
姚氏皺起了眉頭,心中疑慮重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究竟在暗中籌劃着什麼?爲何一定要將溫氏接進宮中待產?
齊瑾,你到底想做什麼?!
“來人,備筆墨紙硯!”
不管他們在密謀什麼,有一個人是絕對不能缺席的!
齊瑾,我們就好好來算算我們之間的這筆賬吧!
……
榮華進了所住的偏殿之後便見齊貴妃早早便等候在那裡。
“奴婢告退。”茜瀾將人領進來之後便行禮道,同時還將室內的其他宮人帶走。
富麗堂皇的室內便只剩下兩個人。
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沉默對峙着。
許久,齊貴妃方纔開口,“那日桃夭那個賤人給你說了什麼?”
“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都說了。”榮華沒有隱瞞,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必要隱瞞了,“其實我也懷疑過那日的事情是不是娘娘安排的,畢竟哪有這般巧的事情,可是如今看來,並不是。”
齊貴妃優雅雍容,“看來你是猜到本宮要做什麼了!”
“榮華雖然不聰明,但是也不笨!”榮華譏笑。
齊貴妃笑了,“這並不是本宮最希望用的方法,畢竟這樣花費太長的時間了,而且還不能讓他們父子光明正大地奪回屬於他們的東西,可本宮不得不承認,即使本宮籌謀了二十年,始終無法憑藉一己之力光明正大地報仇,所以,本宮只好如此!溫氏,你可知道本宮當日爲何不喜你?因爲若兒的妻子所生的兒子註定了要坐上那張龍椅,天子的血脈裡,他們這一脈的血脈裡怎麼能夠融入卑賤的商賈之血?可是太后和父親聯手設局,本宮反抗不得,只能接受,而茜瀾也說的沒錯,若是若兒娶了你,將來下手便更加的容易,因爲你死了,沒有人會來找本宮麻煩,沒有人會在乎你爲何而死!”
“齊懷若在乎!”榮華回道。
齊貴妃看着她,起身正色道:“溫榮華,你可愛若兒?”
“愛如何?不愛又如何?”榮華譏笑,“還是娘娘認爲若是我愛他,便應該聽從娘娘的吩咐,幫助娘娘完成你的復仇大計?”
“難道不是嗎?”齊貴妃冷笑道,“溫氏,若兒待你如何你心裡清楚,可是你呢?你待他究竟是什麼?你心裡可有他?他愛你如癡,你可愛過他?”
“那娘娘愛他嗎?”榮華反問道,“或許愛,但是娘娘所愛的人不止他一個,而他也不是最重要的一個,所以,娘娘方纔會爲了報仇而連他也一同毀掉。”
“放肆!”
“放肆?”榮華好笑,“娘娘以爲事到如今我還怕放肆嗎?娘娘,你既然知道他愛我如癡,那你便知道若是他失去了我會如何!娘娘也是曾經失去過心愛的人,那種痛苦,娘娘至今恐怕也無法忘記吧?不過娘娘還好,你有仇恨支撐你走下去,而他失去了我,便再無任何的支撐,他甚至會認爲是他害死了我!他會爲沒有照顧好我而自責,爲讓我難產而死而痛苦不堪!或許最後他還會選擇和我一同走!對了,娘娘也可以讓他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在,然後讓他爲了兒子好好活下去,可若是娘娘告訴他他還有兒子,那便必須將娘娘所作的一切事情告訴他!那時候,娘娘以爲他會如娘娘一般因仇恨而活下去,還是絕望地下來跟我賠罪?!”
“你——”
“娘娘。”榮華護着腹部沒有任何的退縮,“榮華如今已經是砧板上的肉,任由娘娘宰割,但是還請娘娘不要用那些義正言辭的話來讓榮華慷慨就義,因爲娘娘沒有這個資格!”
齊貴妃怒極了揚手便要揮出一巴掌。
榮華冷眸盯着她。
齊貴妃的手最終沒有落下,胸口因爲憤怒而劇烈起伏,許久方纔平緩了下來,“溫氏,本宮果真沒有做錯,若是讓你繼續留在若兒身邊,終有一日你會毀了他!”
榮華嗤笑:“如今毀了他的是娘娘你!不,是從一開始,娘娘就已經毀了他!娘娘可知道他爲何如此愛我?爲何會對一個賜婚而取的妻子如此?不是因爲他善心,而是因爲我們早就相識!”
“你以爲本宮不知此事?”齊貴妃冷笑。
榮華譏笑:“娘娘自然會知道,只是娘娘可知道當日我們在寒山寺初遇之時,他想做什麼?”她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十一年前,寒山寺的深夜,在觀景亭裡,他站在欄杆旁,不是爲了觀運河夜景,而是預備自盡!”
齊貴妃面色大變。
“自盡!”榮華將心中所有的憤恨都融在了話語之中,“那時候他纔剛剛知道他的身世,知道所謂的血海深仇,而當時,他才十歲,十歲的孩子!娘娘,你應該感激我,若不是我出現,你的兒子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被你逼死了!”
“你——”
“而如今,你會第二次逼死他!”榮華繼續道,就算最後真的逃不開她也不會讓她好過!
齊貴妃渾身激顫,面色已經難看到難以用言語來形容,“你以爲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嗎?溫氏,我不會讓你繼續影響我的兒子,我絕對不會!”
“即便我活不成,我也會在黃泉之下好好地看着娘娘如何衆叛親離!報仇?就算你真的如願報了仇那又如何?你委身仇人,讓你和你心愛之人的兒子痛苦一生,你以爲你報了仇,他還會一如既往的愛你嗎?貴妃娘娘,就算你真的報了仇,你最終也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就算你死了,你心愛的那個人也絕對不會原諒你!報仇?你爲誰報仇?你可想過他是否希望你如此報仇?”榮華話中添了怨毒,“你不是再爲了他報仇,而是爲了你自己!一切都是爲了你自己!說到底你也不過是一個自私自利的無恥女子!”
“閉嘴!”齊貴妃終究無法控制的住揚手揮出了一巴掌。
榮華腳步一推躲開了,“娘娘,我就算是死也是死的清清白白光明正大,而你,即便你如願報仇,你也一樣一無所有了!”
“你以爲你說這些我就會放過你嗎?!我告訴你溫氏,我一定會……”
“你真可憐!”榮華打斷了她的話,“真可憐!”
“你閉嘴!”
榮華不再開口,而是起步往寢室走去,爲了這樣的一個人而動怒,不值得,不值得!她定然不會放棄,齊貴妃,你可以爲恨而生活,我也可以爲了愛而活下去!
齊貴妃沒有阻攔她,也沒有能力再阻攔她,那些話,說中了她心中最恐懼之處,她髒了,更傷了他們的兒子,他會原諒她嗎?會嗎?
“不!就算你你原諒我,就算來日下了九泉你會恨我,我也一定不會罷手,絕對不會!我熬了二十年,二十年,我不能放棄!”
……
齊懷若接到姚氏的家書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看着信上模凌兩可的話,齊懷若皺緊了眉頭,深思半晌,隨即上書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榮華,你不能有事!
八百里加急的書信在七日之後送達皇帝的御案,次日,皇帝下旨讓犒賞三軍的衆人回京。
而榮華還未得到這個消息,另一件事卻打破了齊懷若回京的希望。
遼國派人送來國書,說遼國皇帝希望能夠派遣一支使團入大隋,已結兩國之好。
皇帝和大臣商議一番,隨即命齊懷若等人在雁門關迎接遼國使團。
……
齊貴妃接到了消息之後笑意雍容地來了偏殿,自從榮華再次進宮之後,偏殿便宛如一個牢籠,將她緊緊地圈住,她得不到外面的任何消息,而外面的消息也傳不進來。
她甚至不知道秋月究竟有沒有將那封信交給羅老夫人。
“三日前皇帝準了若兒回京。”齊貴妃看着眼前鎮定的女子。
榮華心中一喜。
“很高興嗎?”齊貴妃繼續道,“只是可惜,方纔昨日皇帝接到了遼國的國書,遼國想派使團來京,若兒又奉旨留在雁門關迎接遼國使團了,這一蹉跎,他要回到京城也得兩個多月,那時候你腹中的孩子也八個月了,而桃夭腹中的也七個月了,而早產,孩子活下來了,可母親卻雪崩而亡!”
榮華摁住了心中的不安,“你就肯定我腹中的是個兒子?若是生出來的是個女兒,貴妃娘娘的計劃可就破產了!”
“沒關係。”齊貴妃也不惱,“本宮相信上天會站在本宮這一邊的,正如,連上天也不幫你一般!你說那遼國什麼時候不來偏偏這時候來,是不是上天在幫本宮?”
榮華抿脣不語。
齊貴妃笑了出聲,“你放心,等你死了之後,本宮會爲你風光大葬,而你的兒子,也將會成爲這天下之主!溫氏,這等福氣不是誰都能有的!”
榮華仍是不語。
“你好好想想吧!”齊貴妃笑道,“不過本宮警告你,莫要再耍什麼心機!”
榮華擡頭,“你和安國公究竟有何交易?”
“交易?”齊貴妃嗤笑,“當日你利用我父親逃離我,的確很聰明,但是你忘了,我和他是父女,天底下沒有任何關係是比血緣關係還親的,更何況,你不覺得這樣的結果,對我,對齊家都是好的嗎?”
“你跟他說了真相?”榮華難以相信。
齊貴妃冷笑:“從當日他將陳王遺孤收養開始,他就已經身在局中,你覺得他還會有選擇嗎?他可不是太后,只要能夠保存安國公府,他有什麼不能捨棄?正如同當年他捨棄他一樣!”
“是啊。”榮華自嘲,“娘娘說的極是!”
齊貴妃勾嘴笑了笑,轉身離去。
榮華扶着椅子的扶手,緩緩坐下,腹中的孩子這時候踢了她一腳,“寶寶……”她合上了眼,無力低喃,“我還能如何做?如何做?”
手,伸入了懷中,握住了那塊貼身佩戴的玉佩,當日顏姨娘的那個故事便又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當日她也是走入了絕境,可是她最後熬過來了。
不但平安生下了孩子,還撫養睜大。
母親,我也可以吧?
可以吧?!
……
鎮國公府
手中的信件已經在羅老夫人的手中一個月了,只是,她卻遲遲沒有行動,不僅僅是因爲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更是因爲手中信上的內容。
羅老夫人,救命。
救命?
爲何救命?
羅老夫人不是沒有想過誰會對她不利,甚至連去母留子也想到了,可也不能忽略另一個可能,那便是這封信是一個陷阱!
前段時間有人暗中監視打聽她,而又忽然來了這封信……
“母親仍未有決斷?”
羅老夫人將手中的信放下看向兒子,“溫氏如今又兩個月身子,若是齊貴妃要動手,至少也得再等一個月,這幾個月孩子一直沒事,便是表示齊貴妃希望留下這個孩子,再等一個月看看,若是仍沒有其他狀況,我會進宮一趟!”
羅恆蹙眉。
羅老夫人見了兒子這般,眯眼道:“恆兒,你很關心溫氏?”
“耶律禎言明不得傷溫氏一根頭髮!”羅恆正色道。
羅老夫人一怔,“他要帶溫氏走?”
“嗯。”羅恆點頭。
羅老夫人心中憂慮,“若能救下溫氏,讓溫氏呆在安國公府是最好不過,就算不能讓溫氏爲他們所用,也可以利用溫氏剷除皇帝的另一隻手臂,他爲何執意要帶走溫氏?”
羅恆沉默半晌,“母親,安國公府與我們並無嫌隙!”
羅老夫人臉色一變。
“母親,我們要做的是爲我們的先祖,爲鎮國公府討回公道。”羅恆繼續道,“不管耶律禎爲何要帶走溫氏,於我們並無影響!”
羅老夫人看着兒子,許久之後開口道:“恆兒,你是不是怪娘?”
“不。”羅恆回道。
“恆兒……”羅老夫人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既然他們要溫氏,我們就給他們!只是與虎謀皮,你事事都要小心!”
羅恆應道:“母親放心。”
……
自上次遼國派遣使團來大隋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忽然派使團而來,雖然可能和他們遼國的內部局勢有關,但是大隋也還是嚴陣以待。
在雁門關迎接的是齊懷若,而在京中準備的便是三皇子楊衍。
楊章並沒有跟楊衍爭這件差事,而最近一切時間他也低調了許多,就機會一舉將楊衍擊倒,至於皇帝,他始終也沒正面提及立太子一事。
衆人紛紛猜測皇帝是不是在等三皇子的子嗣。
皇帝究竟是不是在等,衆人也只是猜測,而三皇子府後院的妃妾們卻都是在等,這幾個月,楊衍雨露均沾一般穿梭在了各個院子中,可是,即便是得了恩寵最多的安側妃也始終沒有懷上孩子。
漸漸的,後院便傳出了一個不太好的傳聞。
說是三皇子府的妃妾因爲之前喝了太多的湯藥以致傷了身子。
安側妃對於這個傳聞也是深信不疑,即便太醫說她的脈象沒有不妥,她還是相信就是因爲喝了那些年的湯藥才導致如今始終懷不上。
漸漸的一股濃郁的怨氣直襲正妃甄氏。
甄氏自然也是聽到了這些話,可是她除了苦笑之外,沒有其他的辦法,甚至她也懷疑,是不是就是因爲那些湯藥才讓她們始終懷不上。
“主子,太醫都說沒事了,是她們自己沒福氣!”
甄氏苦笑,“就算真的有事,太醫恐怕也不敢說。”當年是齊貴妃親自下的命令,三皇子府不允許出現庶長子的。
“主子……”
甄氏揮揮手,不讓身邊的人說下去,“送進宮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
甄氏嘆息一聲,“讓人送進去,仔細一些。”
“是……主子,你說那桃夭好端端的怎麼就瘋了?”
甄氏心頭一動,好端端的?桃夭瘋了,有傳聞是齊貴妃不滿一個小小的賤婢竟然懷上了殿下的第一個孩子而下的手,可她不信,若貴妃真的要處置她,也是要等她生下孩子之後再下手,如今貿然下手,豈會影響不到孩子?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也說不準,“也是她沒福氣,好了,不要再議論這件事了。”
“……是。”
……
齊懷若是在離開雁門關一日路程的驛站中接到了皇帝的第二道聖旨的,雖然心中極爲擔心遠在京城的榮華,可他也無法違抗聖旨,只能返回。
在雁門關靜候了十日,遼國的使團到達。
威遠侯和齊懷若一同出關迎接。
“根據遼國通報的消息,遼國此次帶領使團的是遼國的忠勇侯韓承業。”威遠侯一遍等候一遍講述着最新消息,“據聞他乃當年被蕭太后滅族的韓家遺孤,多年來一直流亡在外,除了之前他和耶律禎攜手助遼帝剷除蕭太后勢力,並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消息傳出,而皇上準了遼國使團入大隋之後,遼帝許是爲了震懾我們,封了韓承業爲忠勇侯。”
“韓家?”齊懷若沉吟會兒,“聽說韓家的先祖是中原人。”
威遠侯頷首,“的確,韓家先祖乃前朝重臣,後遭小人陷害流放關外,最終在遼國落地生根,而且還得到了當時還只是部落首領的遼主賞識,大遼建國之後,韓家歷代都是朝中重臣,直到二十多年前蕭太后篡權,將韓家滿門屠殺殆盡,不想,竟然還有遺孤。”
話落,前去探消息的哨兵快馬趕回,“啓稟將軍,遼國使團已經到了十里之外了!”
“嗯。”威遠侯勒緊馬繩,“齊大人,就讓我們好好目睹一番這位韓家遺孤的風采吧!”
“正有此意!”齊懷若笑道。
沒過多久,一隻浩浩蕩蕩的儀仗便往這邊而來,而在儀仗的中央,一個男子騎在了汗血寶馬之上,而當齊懷若看清楚了此人的相貌之時,臉色頓時大變……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是他?!
怎麼可能?!
“齊大人?”威遠侯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可是有什麼不妥?”
齊懷若連忙收起思緒,“沒有!”隨後盯着那越來越近的男子,“侯爺,此人你可認識?!”
威遠侯看向前方,“沒見過,不過看打扮也衣着,應該是韓承業。”
齊懷若在聽了這話心跳幾乎都停止了,此人怎麼可能是韓承業?!還是……世上真的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溫顯……
韓承業?!
他們僅僅只是相似嗎?!
隊伍漸漸停下。
“遼國忠勇侯韓承業見過大隋威遠侯。”汗血寶馬上的男子拱手道,隨後掃了一眼齊懷若,又繼續:“齊大人。”
“忠勇侯有禮!”威遠侯威武回禮。
齊懷若僵着雙手拱手一禮。
“請。”威遠侯勒馬相請遼國使團入關。
溫顯又掃視了一下齊懷若,方揚手,“入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