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性福手冊
“洛大人,昨日多有叨擾,我這便回去了。若有機會,下次再來尋大人吃酒。”席夜楓朝朝洛尹峰略一抱拳,朗笑道。此時的他身姿挺拔而立,就像是一株修竹直挺挺迎風紮根於那處,風吹不動,只有那衣襬來回打幾個波,便似那翠綠的竹葉兒簌簌飄落。
洛尹峰昨夜頭一次開懷大飲,到這會兒頭還有些發昏,見他如此客氣,忙也笑道:“隨時歡迎將軍前來,我這陳年桂花釀都替將軍留着。”
“哈哈……不用了,怎敢再勞煩洛大人,若下次再來,我定會親自帶兩罈子酒釀而來。”席夜楓笑道。正逢府中家丁牽了破風前來,席夜楓一把接過繮繩,看着破風精神奕奕的樣子,知道這夥計一晚上被照顧得不錯,不由朝那家丁謝了句。那家丁惶恐,連連回道,都是小人的本分。
洛尹峰親自送了席夜楓出門,看他駕馬奔馳而去,遠遠望着那逐漸變小的影子,街道上的灰塵被捲起一大片又慢慢落下,待到變得跟以前一樣清明時,人同馬已經不見了蹤跡。洛尹峰不由感嘆兩句,真是個豪氣沖天的好男兒,忠勇侯好福氣啊,竟生得這樣一個出息了得的嫡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劉節度使家的公子劉明昊,洛尹峰從鼻子裡翕出一串熱氣,悶嘆了一聲。說來,劉明昊那孩子應該在定遠將軍的手下做事,連定遠將軍都說這幾日閒,那孩子卻沒能想到上門拜訪一下。這劉明昊雖是個出息的孩子,但他畢竟瞭解不深,也不知鳶姐兒嫁過去到底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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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昨個兒晚上沒有睡好麼,怎麼眼下有兩道青痕?”雪梨先前還未覺,這會兒給洛清鳶梳髮的時候纔看清那眼下的兩抹青黑,顯然是晚上沒有睡足。
洛清鳶伸手在眼底揉了揉,隨口道:“昨夜做噩夢了,夢到個登徒子纏着我,我跟他周旋許久,結果一醒來便成了這副樣子。”
雪梨聽完,呵呵笑了兩聲,“姑娘的夢好生有趣。別的不夢到,卻夢到個登徒子,依我看來,姑娘怕是好事將近了。”朝門簾處瞅了兩眼,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不瞞姑娘,我從滿玉姐姐那兒探得一二,老爺有好幾次都去見了老太太,談的是私事,連滿玉都被遣退了下去。姑娘覺得,老爺單獨見老太太……會是何事?”
洛清鳶瞄她一眼,見她目光幽幽閃動,心中會意,面上只是一笑,“老太太見識廣,父親去請教一些事有何奇怪。”
雪梨知曉她已明白,只是沒有點破,也未再繼續問,給她梳妝完畢後開始準備收拾牀褥。孰料才走到牀榻跟前,雪梨便感覺腳下踩到了一個硬物,硌得她腳底板難受。雪梨迅速移開繡花鞋,鞋底一塊小石子顯露了出來。咦了一聲後,雪梨彎腰拾起那石子兒,“姑娘,屋裡好端端的怎麼冒出塊石子兒來了?”
洛清鳶一隻手還捋着鬢前垂下的一綹微微打了彎兒的頭髮,聽聞這話,那動作倏然一頓,幾乎是下意識地朝正對着牀榻的窗戶看了兩眼。“哦,那小石子是我路上隨便撿的,瞧着好看就拿回來了。”洛清鳶乾笑兩聲解釋道。
“姑娘說……好看?”雪梨的音調轉了幾個彎兒,然後盯着手心那小石子瞅了好半天,並未發現什麼特別的,就是塊普通的石頭而已。雪梨還欲再打量一番,洛清鳶不知何時已經移了過來,動作敏捷地將她手心裡攤着的那石子兒一拿,攥進自己手中,一本正經道:“你這麼看是看不出來的,這個石頭上有石魂,要用心去交流才能明白這石頭的……不同之處。我也是無意中才發現這麼一塊。行了,你去忙吧。”
雪梨被她說得一愣,哦了一聲後開始收拾牀褥。心裡卻在嘀咕:石魂?石頭裡面也有魂魄。難不成昨個晚上看到的黑影就是石頭裡面藏着的魂兒?想到這兒,雪梨不由打了個寒顫。
“姑娘,你撿這東西回來作何?姑娘不覺得有種陰森森的感覺麼?”整理得差不多後,雪梨候在洛清鳶身邊,眼睛偶爾朝她攥緊的手看一兩眼,對昨夜看到的那高大影子還是心有餘悸。
“你這丫頭懂什麼,這個石頭吸取天地之精華,吞吐天地之靈氣,有鎮宅之用。我尋來不易,還想着要不要給父親送去,好放在他書房裡呢。”洛清鳶淡淡道,隨手桌上拿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雪梨霎時頓住,看着那本書,驚道:“姑娘,你……你不是最煩這本女誡麼?今個兒怎的主動看了起來?”
洛清鳶低頭一看,臉色變幻莫測,忙不迭道:“快出嫁的姑娘了,自然要多讀一些女誡和內訓,以後做了人婦纔好管理這內務之事,也能善解夫君孝敬婆婆,叫人找不出半點兒茬。”
“……姑娘說得極對。”雪梨無從反駁,只是心裡詫異,今日的姑娘乖巧得似變了個人。
“對了姑娘,今早我來的時候恰巧碰到瑩珠幾個丫鬟,說那定遠將軍一早便離開了,老爺還親自送了他出門。”
“同我說這個作甚?”洛清鳶幾乎是立馬回道,口氣有點兒生硬。
雪梨兩瓣小脣兒翕了翕,“我……我這不是順道說了一句麼,姑娘怎麼跟那定遠將軍有仇似的。”
“……我只是覺得一個姑娘家的,不好背後議論一個大男人。”洛清鳶吶吶道,感覺手心裡攥着的那塊小石子不僅硌手還十分灼燙。
雪梨聽她這般說,不由捂嘴一笑,“姑娘該是知道的,我嘴巴嚴實,姑娘跟我說過的話我何曾跟別人說過。再說了,不過是酒飽飯足之餘的閒話,那定遠將軍還能將隔空聽到這些話,然後將姑娘吃了不成?”
洛清鳶沉默,似是漫不經心地吐了一句,“他的酒可醒了?”
雪梨反應了幾瞬纔回過神來,“當然是酒醒了,聽下人說,整個人精神着呢,所以這一大早的便辭了府邸離開了。”
洛清鳶聽了這話,微微垂頭,取出針線和昨日還差封合的扇套,沒有再說話只,認真做起了手中的活兒。
“姑娘,我去廚房取些熱水,也好給姑娘泡杯茶水喝。”雪梨低聲說了一句。
洛清鳶嗯了一聲,聽見那腳步聲越來越遠後,才緩緩擡了頭,不由舒了一口氣。攤開手心,露出裡面的石子兒,洛清鳶被灼到一般連忙鬆開,那石子兒便一下落到地上,打了幾個滾兒,最終躲在了角落裡。瞅了那石子兒兩眼,洛清鳶心裡暗罵一句:醉鬼!左右看兩眼,忙彎腰撿了起來,打開那窗戶探出腦袋迅速環視一週,趁着四下無人,胳膊大力一揮,將手中的石子扔出老遠。看着那小石子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最終沒入一片園子裡後,洛清鳶緊繃着的心這才放鬆起來。
正要坐回去,似乎想起什麼,洛清鳶忙去查探那窗子,幾乎是將窗櫺上糊着的所有窗紙都一一查了個遍,確定沒有什麼被石子砸破的小洞後,緩緩吁了口氣。只是,心中又難免疑惑,以石子擊窗,未透過窗紙卻能飛入屋內,那這石子便是擊在了窗櫺或者窗框上,且速度必須極快,力道得足夠狠。那個醉鬼就算是晚上迷糊不清的狀況下也能做到,洛清鳶不得不讚一聲他的功夫極高。想到什麼後,洛清鳶皺了皺眉,或者說,這個人根本就沒醉?想起當時席夜楓那副呆萌迷糊樣兒,洛清鳶搖搖頭,若不是喝醉了,哪能變成那樣,與前次見到的那溫和卻嚴正的男子完全扯不到一塊去。
“姑娘。”洛清鳶正盯着手中的扇套發呆,忽聞有人叫她,回頭一看卻是吳嬤嬤。
“雪梨那丫頭又去哪了,怎麼沒在跟前伺候着?這丫頭,一天到晚做事都沒個分寸!”吳嬤嬤數落兩句。
“吳嬤嬤就放過那丫頭吧,她可怕着你呢。方纔是去了廚房取熱水,有我在啊,她偷不了懶的。”洛清鳶笑道。
吳嬤嬤展顏道,“這丫頭就是被姑娘給寵壞了,在外頭倒也有規有矩,就是在姑娘你跟前沒個正經,姑娘平兒莫再繼續縱容這丫頭了。”說罷,又走近了幾分,“我是來跟姑娘說一聲,太太正有事找姑娘,讓我喚你過去一趟。”順道低頭打量了幾眼洛清鳶手中的扇套,笑得眯了眼,“姑娘就是手巧,什麼東西都是一學就會。這扇套做得極爲精緻,上面繡着的鴛鴦也很有神韻。”
洛清鳶樂道,“還得多謝了太太,在京都的時候太太專門請了刺繡老師來,讓我和大姐一起學習。那刺繡老師也是個極有耐心的,我就算是個鐵杵也能磨成繡花針了,呵呵……”說着,已將那東西放置在了一邊,整了整着裝,跟在了吳嬤嬤身後。
“姑娘,吳嬤嬤我是看着你長大的,你的性子嬤嬤也知道幾分,說句不好聽的,嬤嬤我知道你是個野性子,這麼多年只是一直憋着。”吳嬤嬤走在一邊,嘆氣道。
洛清鳶微感詫異,眸子垂了垂,“我以後會更加收斂些。”
吳嬤嬤氣得笑了,“嬤嬤看起來就這麼不近人情?”
“看起來的確像。”洛清鳶嘟囔一句。
“姑娘在嬤嬤眼裡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我也只是希望姑娘以後嫁個好人家。”說到這兒,吳嬤嬤面露愁緒。“我那庶出的外孫女跟姑娘很像,只是後來,唉……”
洛清鳶知道這事,吳嬤嬤那外孫女長得美,性子也極爲伶俐。後來這孫女嫁入了高門,只可惜卻是個妾室,後來不知怎的,就折騰沒了。吳嬤嬤爲此傷心嘆氣了好長一段時日。“我寧可當初她嫁的是個平民百姓。”這句話吳嬤嬤不知道嘆息地說了多少次。
“今個兒嬤嬤不是跟你說這事。”吳嬤嬤收起愁緒,慈笑道,“嬤嬤是要提醒你,一會兒太太找你許是要說一件你巴不得的好事,姑娘聽後可莫要因爲激動失態了。”
好事?洛清鳶興趣盎然,嘴角一翹,“嬤嬤放心,真是什麼天大的好事我也會好生忍着,聽嬤嬤方纔的言外之意,合着我這些年的規矩都跟白學了似的,你還放心不下?”
吳嬤嬤笑笑,“嬤嬤自然是放心姑娘的。”
兩人相隨着到了太太的朱月閣,江氏看見門口出現那嬌俏的女子,忙招了招手,“鳶丫頭,過來坐。”
“正想着等會兒到朱月閣給太太請安呢,沒想到太太便喚吳嬤嬤來喊我了。”洛清鳶笑着道。走到江氏一邊的小杌子邊坐下。
江氏拉着她閒扯了許久,最後特意說了兩件大事。
聽完江氏說的着兩件事,洛清鳶一時沒回過神來,有些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