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醉,紅塵淚,芙蓉觴,美人淚。
倚窗清唱,端木爾嵐的雙眸望向遠方,眼神空洞。端木爾嵐的孃親生前總是說端木爾嵐的聲音比山間的百靈鳥還要動聽,比千年不化的雪山還要空靈。
可她不知道,她的歌聲纔是這個世界上難得幾回聞的仙樂。孃親未曾猜出,端木爾嵐也從未告訴過她。每每孃親誇端木爾嵐,端木爾嵐便會得意忘形,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
端木爾嵐總以爲會有機會將這句話說出,直到身穿一身素衣,披麻戴孝才知道後悔。以爲以爲以爲,以爲到孃親離去,再沒有了機會。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從黑夜到白天,從白天到黑夜,端木爾嵐就這麼在這裡站了三日,一動不動。記憶中的孃親少言多笑,最愛做的便是倚窗獨立,正如端木爾嵐現在這般,不知不覺,端木爾嵐變得和孃親這般像。
粉衣女子推門而入,急匆匆跑至端木爾嵐身邊,因跑得太急,差點一個趔趄從窗臺上摔了出去。待端木爾嵐反應過來,想要伸手去扶時,她已經站定。端木爾嵐伸到半路上的手停滯在空中,略顯尷尬的收了回來。
粉衣女子絲毫沒有察覺到端木爾嵐的動作,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左右拉扯:“小姐小姐,你怎麼還在這裡?三姨太帶着人在夫人靈堂上鬧呢,你快去看看吧。”
粉衣女子的話還沒有說完,端木爾嵐已提裙跑出了房門。匆匆跑至大堂,端木爾嵐遠遠看見一個紅衣女子正在吵鬧,火紅色的衣服在飄滿白紗的靈堂裡顯得格外刺眼。
端木爾嵐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緩步走至紅衣女子面前,伸手拽住了她正在破壞貢品的手:“孃親已死,三姨太還不肯放過嗎?”
紅衣女子轉過身,狠狠瞥了端木爾嵐一眼,另一隻手重力在她臉上甩了一巴掌:“誰準你這賤種碰本姨太的?別髒了我的衣服,這可是我剛做的呢。”
感覺到一陣暈眩,臉火辣辣的疼,端木爾嵐緊咬牙關生生忍下了在眼眶中打轉了淚水:“既是新衣服,三姨太就該在父親面前晃悠,不該到靈堂這裡來。”
“死丫頭,我到哪裡還要你來管?”三姨太徐麗伸手從供桌上拿起一個蘋果,當着端木爾嵐的面,扔到了地上,“當然,我也不想到這裡來。只是你把這裡
搞得烏煙瘴氣的,我自然要幫老爺清理乾淨。”
被三姨太扔在地上的蘋果滾滾,滾落到端木爾嵐的腳下。端木爾嵐垂下眼眸看了許久,嘆了口氣蹲下身從地上將蘋果撿了起來,重新放在供桌上:“孃親的靈堂設在這裡,三姨太怎麼能說是烏煙瘴氣呢?”
“呵。”三姨太退後幾步,走至孃親的牌位邊,“就她這麼個沒有進門的女人憑什麼把靈堂設在將軍府中?”
略略上前一步,端木爾嵐眼神緊緊鎖在孃親的牌位上,小心翼翼的盯着,生怕孃親的牌位會有什麼損害:“孃親的靈堂設在這裡是父親准許的,三姨太要是有什麼不滿,該去對父親說。”
三姨太被端木爾嵐的話激怒,隨手一揮,將孃親的牌位從供桌上打落。端木爾嵐連忙上前一步,接住了孃親的牌位,緊緊抱在懷裡。
“你這是在幹什麼?”話音未落,一臉肅穆之色的中年男子走進靈堂,朝着三姨太揮手便是一巴掌,“誰準你來這裡鬧的?”
三姨太一改方纔的囂張氣焰,雙眸帶淚,一派楚楚之相:“將軍,妾身只是不想讓將軍府染上晦氣。”
三姨太嘴中的將軍,眼面前的肅穆男子就是端木爾嵐的父親端木嘉城,當朝大將,國之棟樑。
“你不過一個姨太,將軍府中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還不快給我滾回去。”
三姨太雖正受寵,但在端木嘉城的面前也不敢放肆,狠狠瞪了端木爾嵐一眼,匆匆離開。
三姨太離開之後,端木嘉城走至端木爾嵐身邊,從她懷中拿過孃親的牌位,用手輕輕擦拭:“我對不起你孃親,至死都沒能給她一個名分。”
“孃親不在乎這些的,她在乎的,爹爹已經給她了,孃親此生已足。”端木嘉城的神情溫柔如水,略帶哀傷。
端木嘉城這一生有許多紅顏,卻只有孃親一個知己。怎奈孃親爲青樓女子,端木嘉城無法將她迎娶入府。
端木嘉城長嘆一聲,將孃親的牌位重新放回到供桌上:“讓他們在這裡守着吧,你同我回院,陪爹喝一杯吧。”
端木嘉城的神情哀傷,面對端木爾嵐卻總是面帶微笑。端木爾嵐伸手撫上端木嘉城的手,與他並肩回到青竹園。
早已有人在青竹園中準備好了酒
菜,端木爾嵐拿起酒罈,替端木嘉城和自己各倒一杯。端木嘉城拿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端木爾嵐啊,爹對不起你娘。你娘這一生都是爲了我,我卻連一個名分都沒能給她,我對不起她啊。”
“爹爹。”端木嘉城第一次在端木爾嵐面前落淚,且是嚎啕大哭,老淚縱橫,“孃親不怪你的,孃親常與我說,她這一生能夠遇到爹爹,是她之幸。”
端木嘉城拿起酒罈,復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端木爾嵐啊,爹也對不起你。明明是將軍府的小姐,卻混跡青樓這麼多年。”
“能與爹爹孃親享受多年,端木爾嵐無憾,區區名分又有什麼值得在乎的呢?”端木爾嵐舉起酒杯與端木嘉城碰杯相視而笑,紛紛一飲而盡。
端木嘉城喝的很盡興,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直到喝醉,醉倒在石桌上。招來下人將父親安置在青竹園中,端木爾嵐孤身一人再一次回到孃親的靈堂。
經過三姨太那麼一鬧,端木嘉城安排了許多人在這裡守衛,原本寂靜的靈堂變得熱鬧了許多。
走進靈堂,看着守靈的人昏昏欲睡的樣子,端木爾嵐心中難免煩躁:“你們都回去吧,我在這裡守着便好。”
守靈的丫頭起身行禮之後,匆匆離開,只有端木嘉城安排的守衛不肯離開。他們不多話,只是站着,端木爾嵐也不去理會他們了。
孃親的屍身躺在冰冷的棺材裡,美麗的容顏依舊,好像是睡着了一樣。端木爾嵐伸手撫摸孃親冰冷的臉龐,嘴角泛上一抹笑容。
孃親,你這一生定然無悔無憾吧。
端木爾嵐的孃親閨名莫紅綰,出身農家,因家中貧困被賣到青樓,輾轉來到清淵。莫紅綰貌美如花,想要一親芳澤的人自然是多之又多。但她心中只有一人,那便是端木嘉城。
端木嘉城與莫紅綰一見傾心,怎奈端木嘉城家中已娶有一妻,此女仗着身份地位,硬是攔着莫紅綰不準進門。
莫紅綰這一生都身處青樓,但端木嘉城時常探望,特別是在端木爾嵐出生之後,端木嘉城更是多來青樓,也因此使他聲明受損。
端木嘉城買下了枕香閣送給孃親,再生下端木爾嵐後又替莫紅綰置了房產。端木爾嵐的生活一直富足而快樂,直到莫紅綰因重病離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