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四孃的情
從南方到都中,路途遙遠,這還是葉繁錦第一次聽到離王的消息,雖然她並不擔心,因爲她知道離王治水的結果,但是此刻真真切切地聽到鍾雪恩的話,她的脣還是不由自主地向上揚了起來。
“瞧瞧,還說無意?這是無情的模樣嗎?”鍾雪恩嘖嘖地打趣。
葉繁錦嘆氣,看向她無奈地說:“離王那等出衆男子誰不愛慕?可不是一般女子可以享有此福,我只是看得更遠罷了!”
鍾雪恩心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身份終究是一個大問題,她要是能嫁給離王,也不可能爲正妻,男人的感情又能持續多長時間?她的身子不知是否能誕下子嗣,又無兒女又無身份,後面的日子可想而知。
葉繁錦目光平靜地看着她,“你可知我所想?情愛富貴只是一時,如果我將來能嫁給平民小戶,可以有正妻的身份,縱使沒有那麼多榮華富貴,只要婆婆尊重、丈夫敬重便可,如此一生,倒也踏實!”
鍾雪恩眼中的心疼之意閃過,她頗有動情地說:“繁錦,你怎麼能這樣清醒呢?人有時糊塗一些不是更好?”
糊塗過、懦弱過,但是命運給她的,太殘忍了!
每次一想到這裡,她便清醒了,她輕輕笑道:“不說這些了,說說那幾家公子罷,好給你算計算計,趕緊把你嫁出去!”
氣氛驀地活躍起來,鍾雪恩壓下心中鬱悶,不好意思地笑道:“討厭,你也打趣我!”
鍾雪恩已經到了適婚年齡,鐘太太正在給她物色良婿,這件事已經傳開了,由此踏上將軍府提親的簡直要踩破門檻了,由此這件事便成了葉繁錦打趣鍾雪恩之話。
宮裡
湛武帝高興地一遍又一遍地看捷報,臉上難以抑制喜悅的神色,他大笑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哈哈!”
郭公公笑着說:“皇上,離王殿下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一鳴驚人啊!”
湛武帝拍案說道:“二十萬兩銀子着實不多,勉強夠救災不夠修堤,他倒好,辦了個總督,這下有錢了,出乎意料,有手段,嗯,有手段!”
顯然,湛武帝很高興。
南方災情年年讓他頭疼,派過去多少官員都解決不好此事,如今這件事有解決之道,這令他心裡一鬆,不知有多開心。
許皇后提裙而入,溫柔中含着笑意的聲音傳了進去,“皇上開心什麼呢?老遠就聽見您的笑了,說出來也讓臣妾高興高興啊!”
“奴才見過皇后娘娘!”郭公公尖聲行禮。
行刺離王之事皇上派人徹查,卻沒有下文,事情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但是作爲皇帝身邊最親近的太監,他嗅到些什麼,所以對皇后格外上心。
許皇后擺擺手,示意不用多禮,眼睛還是盯着湛武帝,等他跟自己說高興什麼。
湛武帝原本高興的已經站了起來,此刻坐下,斂了斂心神,但臉上依舊帶着笑意,說道:“離王那邊的消息傳來,災情控制住了,真是讓朕高興啊!”
許皇后眼前一亮,眸中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彷彿聽了皇帝的話非常開心一般,她笑得眼都彎了起來,愉悅地說:“離王果真不凡,一出手就能爲皇上解憂!”
湛武帝呵呵笑了兩聲,卻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做停留,而是轉言問她:“皇后來找朕可有事?”
許皇后方纔想起自己所來目的,“哦”了一聲說道:“我是爲了奕兒的婚事!”
湛武帝挑眉,問她:“你還是堅持讓奕兒娶葉氏元娘?”
許皇后點頭說:“奕兒那孩子是該有個女人管管他了,更何況葉相現在都不敢提葉氏元孃的婚事,生怕皇上您將她許給奕王,可是人家不提,咱們也不能不自覺啊,畢竟是拓皇兒毀了人家名節,不說現在追不回拓皇兒,就算追回了,以拓皇兒的脾氣也不會善待葉氏元娘,到時候天天打架,皇上豈不是頭疼?”
這話她提了不只一次,但是不提不行,她一定要抓住丞相這條線,眼看着離王救災有功,可奕王還在被禁足,這能不讓她着急麼?
湛武帝沉默不語,他靠在龍椅上,想了想說:“這件事拖久了的確不妥,你說得也有理,只是委屈了奕兒!”
見皇上有鬆口的意思,許皇后心裡高興極了,忙道:“他委屈什麼?從小到大從沒受過委屈,怎麼給他找個老婆他倒委屈了?皇上不必這樣想,葉氏元娘潑辣些,或許正合奕王之意呢?”
湛武帝回過神,看向她說:“這件事,等離王回來,一起辦了吧,皇后不要吐露口風,免得丞相惶恐!”
“皇上的意思是離王也要娶親嗎?葉氏四娘?這是不是太委屈離王了?”許皇后這樣說完全是探口風,她巴不得離王娶葉氏四娘爲正妻,那樣就表明皇上無意讓離王繼承大統。
哪知皇上並沒如她的意,而是說道:“這件事,朕還沒想好,等離王回來再說吧!”
話已至此,許皇后不再多問,能讓皇上鬆口讓奕王娶葉明珠,就已經讓她喜出望外。
幾乎是一路笑着回的殿,她步伐極快,那寬大的裙袖都要飛起來似的。她直接進了奕王的宮殿,封玄奕第一句又是:“母后,您什麼時候讓我出去?”
自從那日被帶回來,有了父皇的話,母后更加無所顧忌地將他關在殿中,說是好好教訓,不讓他出門分明就是擔心他去看葉繁錦,他是真的記掛葉繁錦,真的想去看!
聽了他的話,許皇后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許,她坐在椅子上,冷聲道:“我剛從你父皇那裡回來,你父皇心情很好,因爲離王在南方賑災有功!”
封玄奕沉默。
“離王已經明明白白地做成了一件事,你呢?你以爲我想把你拘進殿中?還不是因爲你不爭氣!我告訴你,那葉繁錦就算能嫁你們兄弟其中一個,那也絕對是離王不是你,想要她,唯一的途徑就是……”她沒說出,只是靠近他說:“你明白我的意思!”
封玄奕臉色變幻莫測,一會兒才說:“那母后也要先放我出去吧!”
“你且呆着吧,什麼時候你父皇鬆口了,你再出去!”她生的兒子她還不知道?分明就是想去找葉繁錦。
葉府
鍾雪恩難得見她一面,所以呆的時候有些長,兩人嘰嘰喳喳說了半天,鍾雪恩突然想起來,對她說:“繁錦,你知道張綺晴嫁誰了麼?”
“她嫁人了?”葉繁錦不免想起離王的話,只不過距那時才一個月時間,通常嫁女少則三月多則半年的都有,一個月這麼倉促嫁出的倒是少有。
“是啊,很急!”鍾雪恩晃晃頭,有些得意地說:“嫁到南方去了,據說嫁的是個老頭,雖然去了是當正妻,可那老頭實在太噁心了,長的跟豬似的,一口大黃牙,綠豆眼,還有口氣……”
簡直跟離王說的一樣,葉繁錦不由追問:“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的?”
“嗨,我哥去看了,回來跟我說的!你不知道那張綺晴挺慘的,一頂小轎從側門被擡出張家,連吹打都沒有,就這麼擡到南方,到那邊再辦,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嫁人了!”鍾雪恩哼道。
張綺晴能有如此下場,都是離王出的力,葉繁錦沉默。
鍾雪恩捅捅她說:“這下你心裡的氣都沒了吧,她想毀你名節,這次讓她嚐嚐嫁個老頭的滋味,據說那老頭是做糧草生意的,比個小廝強多了,算是便宜她了。”
葉繁錦倒不這麼以爲,嫁小廝,那小廝會覺得自己高攀,沒準對張綺晴好些,但是那個做糧草生意的家中必定是女人成羣,到時候不是那麼好應付的,但是這些與她就無關了,她也不會多想。惡有惡報吧!
鍾雪恩接近黃昏才走,葉繁錦有些乏了,倚在牀上閉目休息。
葉明玉剛剛得知鍾雪恩離開的消息,便帶着丫環來了,她也不讓代桃進去稟報,毫不見外地掀了葉繁錦的簾子就進,看到葉繁錦微閉着眼,輕笑道:“妹妹怎麼這時候睡覺?晚上還睡得着嗎?”
葉繁錦睜開眼,稍稍坐直身子,卻依舊歪在榻上,說道:“身子不濟,乏了。姐姐來有事?”
她心中已經警惕起來,直覺中認爲葉明玉來找她與離王有關!
葉明玉笑道:“沒什麼事兒,就是閒得,和你聊聊!”
葉繁錦心裡冷笑,這葉明玉向來不做無用的事,上午剛跟父親說了要嫁離王,下午便有閒心找她聊天?說什麼都不信。但是她並未拆穿,而是問道:“姐姐天天去女學,不用做功課嗎?”
葉明玉有些自得地說:“嗨,那些難不倒我,有什麼可操心的?”
“還是姐姐才華橫溢!”葉繁錦隨意敷衍道。
葉明玉的才藝是府中幾個姐妹中最好的,也比任何一個女兒都刻苦,葉明玉一心想嫁個好人家,她很討厭庶女的身份,她覺得自己比葉明珠不知強了多少倍,可葉明珠就佔那麼一個身份,什麼都能唾手可得,而她卻不行,努力了,也不一定能得到葉明珠該得的,所以她想改變命運,於是就分外用心。
她沒有太多的耐心跟葉繁錦廢話,兩句場面話過後,她便迫不及待地問:“妹妹,離王既然心悅於你,你幹什麼不嫁他?”
果真,正題來了!
葉繁錦斂下眸,說了一句,“我有自知之明!”這句話說得算是意味深長。
葉明玉臉色微變,這是指她沒有自知之明?氣得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同爲庶女,她的確比葉繁錦高貴不了哪兒去。
葉明玉轉念一想葉繁錦並不知道她想嫁離王之事,此話應該屬於無意說她,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她不太死心地問:“四妹妹,你覺得離王看中你什麼了?”
“我想,仍是看中我有自知之明罷!”葉繁錦打定主意就是圍繞着這話來說,看葉明玉還有什麼可說的?
問兩句,所答兩句都能讓葉明玉有吐血之意,簡直氣死她了,這下她哪裡還能坐的住?站起身說道:“看妹妹真是精神不濟,我不叨擾了,你歇着吧!”然後掀簾出去了。
代桃讓冰菱去送,她則輕步進來,葉繁錦低聲說:“你去看她往哪個院子去?”
代桃點點頭,又轉身走了出去。過不一會兒,代桃回來說:“二小姐進了太太的院子!”
葉繁錦睜開眼,微微地笑了,怪不得葉明玉最近總往太太那邊跑,看樣子她也想明白事情的關鍵,只有把太太圍好了,纔有可能嫁給離王。這件事,她不能不管,她是不信葉明玉能嫁離王的,但是葉明玉的婚事成個問題,早些嫁了,她也好省心。
可是這人選……
她苦想幾天都沒有什麼合適之人,她有點氣悶,倒在牀上休息。
葉明玉進了太太屋內,看到一向凌厲的太太居然眼含溫柔的神色,再看屋中,原來是葉明珠在。葉明玉心裡一陣黯淡,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抵不過葉明珠隨便露個面,這就是親生與不是親生的區別。
不過葉明玉並沒有表現出心中的異樣,而是面帶笑意盈盈走進房內,親熱地叫道:“母親!”
何怡霜笑着向葉明玉看過來,說道:“二孃快來看你姐姐繡的花!”
葉明玉心說這是爲什麼高興呢?原來是因爲這個!她一副熱絡的模樣走過去,湊到母親身邊,佯裝驚豔之色說:“呀,大姐繡功進步不少,這陣子下了不少功夫吧!”
嘴上如是說着,心裡卻不屑地想,針腳疏淡、圖案粗俗,這輩子休想趕上我了。
葉明珠聽到誇獎自然開心,高興地說:“是啊是啊,眼都熬紅了!”
何怡霜心情極好地說:“你們姐妹沒事在一起切磋切磋。”然後又看向葉明珠說道:“元娘,二孃的繡藝比你高明許多,你要多向她學習!”
葉明珠就是看不得別人比她強,此話一出,葉明珠的臉色就沉了幾分,不太情願地說:“知道了!”
葉明玉心裡暗暗叫苦,莫名其妙地把大姐給得罪了,這大姐小心眼啊,大姐不喜她,跟着太太就不喜她。她不得不找個替罪羔羊,張口說道:“我剛從四娘那裡過來!”
葉明珠的注意力被勾走,何怡霜也忍不住問:“四娘身子如何了?”
“我看好了一些,不過我去的時候她正歪牀上休息,據說鍾府大小姐在她院子裡呆了一天!”葉明玉可謂十分了解葉明珠,知道葉明珠會有想法。
果真,葉明珠哼了一句,“受傷還不老實!”
她覺得葉繁錦身份卑賤,能有將軍府嫡女這樣的朋友,簡直不配,所以她對此十分反感。
何怡霜看了看葉明玉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裝成沒有發現異樣一般,她隨意說了一句:“四娘悶家裡也無聊,能有人去看她,當解悶了,你們倆玩去吧!在這兒叨叨的我心煩!”
葉明玉心裡一沉,這老太婆倒是會看風向,知道皇上皇后不斷給四娘賞賜,現在裡外裡都向着四娘。她不能就這麼眼看着四娘踩她頭上,於是叫了葉明珠說:“大姐,走咱們商量繡樣去吧!”
葉明珠正對繡花感興趣,又不服葉明玉的繡功,於是說道:“好,我上你院子裡看看你繡的!”
葉明玉暗自叫苦,覺得真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腳。但是看葉明珠興致勃勃的樣子不好拒絕,只能帶着葉明珠去自己院子。
葉明玉讓葉明珠在內室裡坐着,自己去找繡樣,她將以前初學繡花時的東西拿了出來,凡是比葉明珠繡得好的一律不拿,如此才送到葉明珠眼前。
葉明珠泛着酸意說:“聽我娘說你花繡得極好,快拿來讓我看看!”言語間帶着自恃身份高貴的優越與驕傲感。
葉明玉最討厭的就是她這一點,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說:“母親表面上誇誇我,你也相信,你看吧,要不是你非堅持,我都羞於拿出手!”
葉明珠本來以爲葉明玉繡得極好,結果她翻了翻這些繡樣,不太相信地問:“這些都是你繡的?”
“不是我是誰?我能拿誰的繡樣來?”葉明玉一副羞紅臉的模樣。
葉明珠擡眼看她,哈哈大笑,“原來你也比我強不了多少啊,母親又唬我!”
真是個傻姐兒!葉明玉心中翻個白眼腹誹,她曖昧地問:“大姐,你是不是給自己繡嫁妝呢?”
通常待嫁之女都要有自己拿出手的繡品,這樣到了婆家纔不會被婆婆看輕,也不會讓那些姑姑妯娌的笑話,但是一般親事訂下來的女子纔會有此準備,所以葉明玉說這話意圖要引出葉明珠的婚事,從而引到葉繁錦身上。
葉明珠哼道:“我的婚事還沒定呢,繡什麼嫁妝?”
葉明玉聽後一喜,說道:“姐姐原本是王妃的命,結果讓四娘這麼一攪和,唉……”
“你別瞎說,這事兒不確定是四娘做的,再說我也沒虧!”葉明珠說道。她後面指的是將軍府一事。
“大姐,你就是心宅仁厚,如果四娘不是在父親那兒踩了您擡了她自個兒,她怎麼會得到奕王與離王的青睞?又怎麼會有去女學的機會,她若不去女學,你根本不可能出那樣的醜事,說到根,也是她的不是!”葉明玉沒想到當初如果不是她挑唆葉明珠把葉繁錦推進荷花池差點沒命,葉繁錦說什麼也不會到父親那裡告狀,論根,也要在葉明玉這裡。
只是葉明珠不是個清楚的,她聽了葉明玉的話,一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她心裡對葉繁錦的愧疚也漸漸地淡了下去,當時看葉繁錦快死了躺在牀上時的憐惜也慢慢消失,她陰沉着臉不語。
“大姐,這葉繁錦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她要是能嫁給離王,我看咱們就別得好了!”葉明玉繼續給上眼藥。
葉明珠帶着厲氣的大眼瞥她一眼說:“她不是不嫁離王麼?”
葉明玉瞪大眼睛說:“那有什麼準啊,離王對她念念不忘的,不說別的,你想想咱們以前那麼欺負她,她能不記仇嗎?萬一真得了勢,還能有咱倆的好?”
葉明珠這纔想起,似乎以前真的對葉繁錦又打又罵的,葉繁錦心裡肯定記恨吧!她不由問:“那你說該怎麼辦?”
“好說啊,咱們的婚事都得由母親做主,如果母親能說服父親將四娘嫁給別人,那不就省心了?”葉明玉目的是趁着離王不在,把葉繁錦給嫁出去,這樣離王不死心也得死心了,如此一來擋在她前面的大石頭就算搬開了。
“這樣能行?”葉明珠疑惑地問。
“當然,她嫁了人,奕王不也沒有念想了!”葉明玉不相信葉明珠不喜歡奕王,畢竟那樣的男人,哪個待嫁之女不愛慕呢?
葉明玉深知自己不可能跟葉明珠競爭奕王,於是便將目光放在了離王身上,像離王那般俊逸脫俗,有仙人之姿的男子,也着實令她動心。她自認爲不比葉繁錦差,離王可以喜歡葉繁錦,自然也能喜歡她。
葉明珠聽了她的話眼前一亮,也許那時,奕王就想娶她了呢?會改變主意了吧!想到這裡,她點點頭,堅毅地說:“我去試試!”
葉明珠回去用膳,其間搖頭晃腦地說:“娘,您說葉明玉繡得比我好,我看不是那麼回事啊!”
“哦?怎麼這樣說?”何怡霜不平不淡地問她。
“她拿給我看了嘛,針腳還沒我的好呢!”葉明珠哼道。
以前葉明玉爲討何怡霜歡心,給她看過自己繡的東西,所以何怡霜知道葉明玉的水平,此刻聽了女兒的話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她心想這葉明玉心機果然深沉,用這種辦法來討得葉明珠的歡心,她笑了兩聲,說道:“她讓着你,你倒好,心安理得地受了,不管怎麼講,這次要堅持下去,女兒家不能繡東西,嫁了好人家也會被笑話!”
“娘,還嫁好人家呢,我看我是嫁不好了!”葉明珠負氣地說。
何怡霜先是故意唬起臉嗔道:“女兒家自己怎麼能說嫁得好不好之事?”然後又緩和表情說:“放心吧,有娘在,斷不會讓你受罪的!”
葉明珠放下筷子偎到母親身邊,小聲問:“娘,您什麼時候把四娘嫁出去啊?”
“四娘?你怎麼想起她來了?”何怡霜擡手,輕擺,屋內丫環都俯身退下。
“我就是問問,您什麼時候把她嫁了啊!”葉明珠不好意思說奕王之事。
“姐姐不嫁,哪裡有妹妹先嫁的道理?”何怡霜覺得奇怪,這段日子女兒對四孃的態度不算敵對,但也沒有時時惦記着四娘,如今女兒突然說這樣的話,令她倍感意外。
“娘,她不嫁,我能嫁得出去麼?”葉明珠扭捏地說,臉微微低下,小手不安地攪着,就算她平時大大咧咧,此刻對面這個話題,她還是不好意思的。
何怡霜微訝,不解地問:“她和你有什麼關係?”
“哎呀,娘,奕王的心都在她身上,只有她嫁了,奕王才能看到我啊!”葉明珠負氣,娘怎麼如此不懂她心?
何怡霜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我家元娘心繫的是奕王!”
其實她現在對元孃的婚事也不那麼操心了,如果皇上有意讓五皇子娶女兒,那早就下旨了,所以多半是嫁給奕王,否則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跟老爺說將女兒嫁給奕王的事。反正不是五皇子就是奕王,她的女兒就是王妃的命,嫁到哪裡也會一生無憂的。
“娘!”葉明珠羞得臉通紅。
何怡霜笑道:“行了行了,奕王的婚事由不得他自己,四娘礙不着你的事兒!”
“可是,二孃說我們以前那麼欺負四娘,萬一四娘嫁了離王,得勢,不得報復回來啊!”葉明珠無意中將葉明玉給賣了出來。
怪不得呢,原來是有人在後面嚼舌根子,何怡霜微微眯起眼,柔聲說道:“放心吧,就算她嫁給離王,也報復不到你頭上,有娘在這兒,你怕什麼?”
這件事不是她能控制的,皇上與皇后顯然盯着四娘,四孃的婚事可不是她能說了算的,說了也是討老爺的厭惡,所以她是不會做這樣的事。
“娘!”
“行了,以後這些話不要再說,有娘在,你什麼都不要想,就想想如何長長心眼,將來能把夫君攏住便可!”何怡霜說道。
葉明珠沒達到目的,不太高興地嘟着嘴,有些鬱郁之色。
用過晚膳的時候,葉傅林去了亭香苑,葉繁錦立刻讓代桃拿了書,笑道:“爹爹來得正好,這些書還了您,記得讓人給我送新的啊!”
葉傅林皺眉,問她:“看得這樣快,是不是隻顧看書不知好好養身子了?”
“怎麼會?我天天無事做,除了睡覺吃飯就是看書,自然快。不然女兒繡花打發時間?”她笑嘻嘻地反問。
葉傅林板起臉,還沒說話,卻又笑了,“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牙尖嘴利了?你這身子還敢繡花?”
葉繁錦但笑不語,心想自己也會賣乖這一套了,爲了能夠自保,不再府中受氣,不得不用心經營。
葉傅林笑了兩聲,問她:“今日鍾府小姐來找你了?”
“嗯,在我院裡呆了一天呢!”葉繁錦嘴上如此答着,心裡卻快速想着爲什麼父親會問這話,要知道父親一向不管女兒們交什麼朋友的。
葉傅林長嘆聲氣,問她:“鍾府小姐有沒有跟你說起什麼?”
“嗯,說起張氏三娘嫁到南方去了,別的沒什麼,爹爹是不是有什麼事?”她自動隱去離王那一段,她下意識不想再提起離王。
“左諫議大夫總跟爲父過不去,也不知最近是怎麼惹他了還是如何?一點小事就揪住不放!”葉傅林爲此事的確發愁,他的人意思都是跟對方硬扛,但現在算敏感時期,他的長女與四女一日不嫁他就一日不能鬆心,所以他想息事寧人,但不知用什麼辦法。這個四娘現在讓他刮目相看,也給他出過一些好主意,這次他不免對她抱了希望。
諫官雖然只是正五品上,但他們的權利還是很大的,連皇上都敢諫言,更何況丞相。而諫官向來都是越直言不諱越能得到皇帝的重視,所以歷來各個官員最討厭最想討好的都是諫官。
葉繁錦的心思都在誰家兒子適合葉明玉嫁,現在父親提起一人,她條件反射地先去想對方兒子是誰?左諫議大夫以前沒在她的目光中,因爲官品太低。可是她一想到此人的兒子時,不由心裡一亮,這位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在前世的時候是張綺詩嫁的他,開始算是一樁良緣,但是後來她入了青樓後才傳出這位公子原來好男寵的,家裡打得不可開交,這樁婚事倒是很適合,又能解了燃眉之急。
想到這裡,她笑着說:“爹爹把您一個女兒嫁給他,成了親家不就行了!”
葉傅林表情振奮,第一個出現在他腦中的就是葉明玉,她竟然想嫁給離王,他躲都躲不及,怎麼可能讓女兒嫁給離王呢?如果將葉明玉嫁過去,又籠絡住對方,還能解決這個問題,真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他不由高興地說:“四娘,你真是爲父的福星啊!”
葉繁錦眼睛睜得老大,有點疑惑地問:“怎麼?爹爹,我胡說的啊,您不會當真了吧!”
葉傅林哈哈大笑,顯得心情十分愉悅,笑了幾聲,他爽朗地說:“爹給你五十兩銀子,想要什麼吃什麼,讓丫環上外面去買,好好養傷!”
“銀子我最喜歡了,謝謝爹爹!”葉繁錦喜笑顏開地說。
她一個月的月銀都沒有五十兩,令她高興的不是這個,而是父親的話說明她的丫環可以隨意出府,這是一個好現象,打聽個什麼事會比較方便一些。
葉傅林從四孃的屋子出來之後便直接去了何怡霜那裡,葉明珠一看父親來了,行了禮便找藉口溜了,她被訓幾次後,現在分外害怕父親。
葉傅林招呼小丫環給他梳洗更衣,意思今晚就在這裡歇下了。何怡霜知道他這是有話要說,幾十年的夫妻,她自然瞭解他的一舉一動。
換了衣服,他靠在牀上,嘆了聲氣說:“二孃今天來找我,竟然說不嫁御史嫡子,你猜她怎麼說?”
何怡霜驚訝地問:“她心裡莫非還有人不成?她一個姑娘家,能看到什麼男子?難道是女學中……”越說越不敢說,再說私通之事都出來了,怎麼說葉明玉也是她名下的女兒,她還是要照顧名聲的。
葉傅林哼道:“不是私通也差不多了,她竟然說要嫁離王,還說非離王不嫁,真是氣煞我也,你說這是待嫁姑娘說的話嗎?”
何怡霜什麼都明白了,原來二孃攛掇元娘來找她把葉繁錦嫁出去,是這個意思,算盤打的可真好啊,竟然算計到她頭上來了,她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利用元娘,還說什麼擔心葉繁錦報仇,就算葉繁錦報仇也是向二孃報,有她坐鎮,葉繁錦是不敢動元孃的。更何況元娘那是要嫁皇子的,葉繁錦更不可能動的了元娘。
於是何怡霜倒吸一口冷氣說:“這簡直太不像話了!她怎能?怎能?”說到這裡,她轉言道:“都說女大不中留,看來咱們要趕緊把二孃的婚事定下,也省得她胡思亂想!”
“我今日來就是這個意思,回頭你去探探左諫議大夫家的意思,他家嫡子應該還沒訂親!”葉傅林說道。
何怡霜遲疑地說:“正五品官是不是……”
“他最近老是跟我過不去,眼看幾個女兒都要到了待嫁時候,現在可不是惹事的時候,不然哪個都別想嫁好,再說皇上的態度不明朗,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諫官盯上比較麻煩,二孃嫁過去,沒那麼多事也挺好!”葉傅林沉聲道。
“行,那我探探口風,看對方是什麼意思!”她自然不希望葉明玉嫁得好,像葉明玉這樣心機深沉,她在的時候就敢算計她女兒,更不要說讓葉明玉親近、扶持葉明珠。她寧願讓四娘嫁給離王也不能讓二孃嫁給離王得了勢。在她心裡,四娘還是比較敦厚老實的。
夜漸漸深了,白天雖然秋日明媚,可晚上不知怎的卻彎月黯淡、天暮沉沉。遠在南方的天氣,又下起了瓢潑大雨。封玄離此刻坐在房中,剛剛展開白天送來的信。
他這是纔回來,白天難得不下雨,他組織士兵將殘堤搶修了一下,這樣晚上下暴雨纔不至於擔心被淹。這一天他忙得水都顧不得喝,不要說看信了。這個時候他已是口乾舌燥,桌上放着飯菜,熱騰騰地冒着氣,早已飢腸轆轆的他並未進餐,而是先看信。
這封信已經是十多天前寫的,南方大面積受災,致使路也難走,信送到他手中,晚了幾天,這幾天他不由焦灼極了,誰都能看出他心不在焉,不過大家都以爲他在爲災情而憂心。
不知是不是怕他擔心,信的第一句便說她恢復良好,已經能夠下地走動,剛看這一句,他的心便立刻鬆了下來。接着向後看去,信上說她迷上了看書,平時不是睡覺就是看書,一連看了幾本。還說皇上與皇后經常賞賜她東西,致使她在相府的地位不斷提高,如今已經沒人能夠輕易欺負於她。
他突然想到,她爲什麼吐血?那天他只顧着生氣,沒有問她,好好的怎麼會噴出三口血來?她心裡藏着什麼事?他分明感覺她對自己是有情的,可她又那般態度堅決地不嫁給他,這令他十分不解,他不懂她的想法,覺得她就像是一個迷,她隱藏着巨大的秘密,不把這些弄清楚,他可能娶不到她!
如果說這世間是什麼最讓人身不由已,恐怕就是愛情了。封玄離也想有點骨氣,可是現在他與她隔了千里的距離,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她,想着她的笑、她的嗔,想他還沒看到她的全貌,他的遺憾太多了。
信並不長,只是寫了她的日常生活,她的生活極其簡單,反正總是在屋中呆着,所以很快便看完了,他提筆展開信紙,寫道:“請讓令妹探探她對本王的態度!”
短短的幾個字,便再也寫不出其它,這是他最關心的。
放下筆,幽幽地嘆了聲氣,飯菜已經涼了大半,他將信摺好,讓長風派人送去,一切辦妥之後,才執起筷進食。
葉明珠回去後越想越不甘心,她覺得母親想得少了,或者說是太有把握了,她還是認爲葉明玉說的有道理。其實說到底還是她對奕王的愛慕作祟,畢竟像奕王那樣優秀的男人,少之又少。
於是她想出一個絕妙的辦法,第二天一早便去看葉繁錦了。
葉繁錦終日躺着,一般醒得都很早,清晨秋風涼爽,她喜歡在院中走走。她覺得前世自己身體不錯,完全是因爲苦練舞蹈的原因,今世雖然說她以後會落下病根,她並不太相信,最起碼她不會放棄自己,所以現在不能跳舞鍛鍊,她就在院中走一走,相信對她的身體是有好處的。
葉明珠獨自來訪令葉繁錦很意外,每次都是太太帶着她過來,這次一個人過來,未免令葉繁錦多想,覺得葉明珠肯定心有所圖。
葉明珠看到葉繁錦心裡有些不自在,不過她還是照之前想好那般佯裝熱情地說:“四妹你怎麼不在牀上躺着?亂走個什麼勁兒?”
葉繁錦笑笑,說道:“牀上躺的太無聊了,走一走,透透氣!”她並不問葉明珠有什麼事,她一向喜歡這樣,看對方苦於怎樣把目的說出而搜盡腦汁。
葉明珠是個藏不住話的,也沒有太多彎彎繞,直脾氣,於是她直接說道:“今天是我娘讓我來的,有些話她不好問,她想問問你,有沒有心裡中意的公子,她好爲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