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姨娘咚咚咚的一連磕了三個頭，這纔開口哭訴：“老夫人救救三小姐吧，三小姐被夫人推進了火坑！”
老夫人皺了皺眉，將茶盞放在了牀頭的矮凳上：“說清楚點，什麼推進了火坑！”
“老夫人吶！”佟姨娘的話剛一出口，眼淚唰唰唰的就流了下來：“長公主府的二少爺身子骨根本就不行了，這樁婚事本來就是給那二少爺沖喜的，三小姐嫁過去不就是守活寡嗎，她還這麼年輕呢！”
“沖喜？”這件事老夫人並沒有插手管，所以乍一聽到倒是有了幾分的詫異：“難怪她會這麼大方的將公主府二少奶奶嫡妻的位置給了晚丫頭。”
“正是如此啊，老夫人！”佟姨娘忙不迭的點頭，看着老夫人，一臉的期盼：“老夫人，現在只有您能救三小姐了，她是您的孫女兒啊，您也不忍心看着她跳入火坑吧，她才十五歲，以後的路還長着呢，要是真的去沖喜，守了活寡，不是害了她一輩子嗎？”
老夫人看着佟姨娘說道：“昨兒個我聽明若說，這樁婚事皇上都已經下旨了，更是冊封了長公主府的二少爺爲郡王，是這樣嗎？”
老夫人已經知道這個？
佟姨娘的心窒息了一瞬，她拽着袖口，心裡忐忑不已：“老夫人……”
“佟氏，你覺得用整個護國公府一族換白晚香一個，值嗎？”老夫人精明如炬，直接將問題拋給了佟姨娘，她接着說道：“你知道抗旨意味着什麼嗎？”
“可是……可是……三小姐該怎麼辦呢？”佟姨娘掩面哭泣，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您平日裡那麼寵愛三小姐，難道您眼睜睜的看着她落入火坑了嗎，老夫人，婢妾求求您，您就幫幫三小姐吧……”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打斷了佟姨娘的話：“我是寵愛她，但是若是爲了救她一人，而讓全族牽連受罪，甚至斬首示衆，這裡面也包括你，如果真是這樣，你會怎麼選？沒有大家，哪來的小家！沒有了國公府，你以爲你還有好日子過？”
“嗚嗚……”佟姨娘把頭埋進了掌心裡：“可是三小姐那怎麼辦呀！”
“怎麼辦？婚事如期！”老夫人一錘定音！
佟姨娘霍然擡頭！
“什麼……”
老夫人目光淡淡，彷彿眼前談的事情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與平日裡對白晚香寵愛的神情判若兩人，佟姨娘心底一抽一抽的痛，泫然欲泣：“老夫人……”
“此事你找我沒用，除非皇上能撤銷旨意！”
佟姨娘眼睛一亮：“那婢妾去求老爺……”
“混賬！”佟姨娘話還沒說完，老夫人驚得坐直了身子，冷喝一聲，疾言厲色道：“你是想把整個國公府都賠進去是嗎？你懂不懂什麼叫君無戲言，老爺若是去求皇上，恐怕皇上還會加一道抗旨不尊的旨意，到那時，國公府被問罪，你以爲你逃得了，晚丫頭逃得了？”
“嗚嗚嗚……嗚嗚……”
佟姨娘掩面哭泣：“那三小姐可怎麼辦啊！”
老夫人又靠回牀頭，眼露疲憊：“我累了，你回去吧，這樁婚事斷斷沒有更改的餘地了，你不妨放寬心想一想，雖然晚丫頭是嫁過去沖喜，可有得必有失啊，她以庶女之姿嫁入高門，成爲了高高在上的郡王妃，這樣大的尊貴不是人人都有的。”
佟姨娘卻是一個勁兒的搖頭！
老夫人眼底漸露不耐，還是又多說了一句：“你既想晚丫頭嫁得如意郎君，舉案齊眉，又想她被八擡大轎從正門擡入，成爲堂堂正正的少奶奶，可這世間真有這麼心想事成的事情嗎？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身份，她的身份！”
“庶女又如何，四小姐不還是以庶女之姿指給了景王爺嗎，她可以，我的女兒爲什麼不可以！”
“放肆！”
老夫人一掌拍在牀邊上，因爲太過激動而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佟姨娘和明若嬤嬤都嚇壞了！
明若嬤嬤奔到了牀邊，端起矮凳上的茶盞，揭開茶杯，送到了老夫人嘴邊，嘴裡快速的說道：“老夫人，喝點茶順順，白露，寒露，去將府醫請來！”
“是！”門外守着的白露和寒露一聽，趕忙的找到燈籠，朝着外院奔去！
老夫人抿了口茶，茶水順着喉嚨流到胃裡，她喘了幾口氣，這纔有了些好轉，明若嬤嬤扶着老夫人躺下，又爲她掖好被子。
佟姨娘跪在地上噤若寒蟬，要是老爺知道她頂撞老夫人怕是一掌拍死她吧，一想到這，佟姨娘渾身一抖，連忙的磕頭賠罪：“老夫人，婢妾只是關心則亂，一時情急，失了禮數，婢妾不是有意衝撞老夫人的，還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躺在牀上揮了揮手：“我理解你作爲一個母親的心情，也清楚你希望孩子過得幸福，但是此事不同，這樁婚事有了皇上的介入便不再是我們國公府的私事，在家族和個人面前，你應該知道怎麼選擇，其他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這話算是給一巴掌又塞給她一顆甜棗。
佟姨娘起身，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老夫人不是不想見佟姨娘嗎，怎麼突然又改變主意呢？”明若嬤嬤拿起剪刀剪了下燭心，屋子裡瞬間亮堂了許多，老夫人閉着眼，微微嘆了口氣：“我若不見，她定會糾纏一晚，你身子也不好，沒得連累你睡不了覺。”
明若嬤嬤眼底閃動着流光，她輕輕道：“奴婢雖說身子骨不比從前了，但守一兩晚的夜還是可以的。”
老夫人疲憊的閉了閉眼睛，閉上眼的那一瞬間，眼底蔓延這絲絲的悽楚：“現在這日子啊，是過一天少一天，咱們都珍惜點吧。”她睜眼轉過頭望着桌上的燈罩，只見裡面燭火晃動，映得她眸底影影綽綽：“明若，再點一盞燈吧，這夜間好像越來越冷了。”
“老夫人冷的不是身體，而是心吧。”明若嬤嬤口間輕嘆，還是
找出火摺子將窗臺的兩根蠟燭點亮，她吹滅了火摺子，罩上燈罩，說道：“夫人這次確實有點過分了，奴婢想着，長公主怕是給了夫人什麼好處吧。”
“到底還是我沒用，我只想着，她不要把國公府賣了就好。”輕輕的一句話，卻是掩藏了多少的悽楚！
林皇后擔心老夫人擺婆婆架子，日日讓林氏請安立規矩，所以並沒用給老夫人多大的誥命，因爲，這十幾年來，老夫人對於林氏做的諸多事情，只要沒有觸碰到她的原則，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着林氏去胡鬧！
“老夫人……”明若嬤嬤喉頭一睹，鼻尖微微泛酸，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倒是老夫人淡淡一笑，將所有的情緒壓在了眼底：“不說這些沉重的話題了，明兒個你去雅園，告訴她就說我這段日子身子不爽利，總是夢到死去的老爺，你讓她抄幾本佛經燒給列祖列宗。”
一本佛經都有好幾十卷，幾本佛經不得抄上好幾天啊，這是變相的禁足，也算是給林氏一個警醒！
“是，奴婢明日便去！”
入夜。
白晚香晚膳後就沒見着佟姨娘了，這會兒正在屋子裡急得團團轉呢，擡頭就看見佟姨娘由着佩蘭扶着進了屋子，白晚香面色一鬆，幾步走了過去：“姨娘，這大晚上的，你去哪了呀？嚇死我了。”
佟姨娘精神恍惚，隱約聽見有人在叫她，她緩緩的擡起頭，就看見白晚香正一臉關切的望着她，佟姨娘喉間一堵，抱着她便嚎啕大哭：“我可憐的女兒啊……”
佩蘭知道她們有話要說，便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順便關上了房門！
白晚香拍着佟姨娘的後背，心底疑惑重重：“姨娘，你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的就哭了？”
佟姨娘一邊哭一邊搖着頭，這件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啓口，想到那個將要不久於人世的二少爺，想到林氏的冷漠，想到老夫人的袖手旁觀，佟姨娘不覺一陣心涼，哭聲又大了幾分：“我的孩子啊……都是姨娘對不起你，姨娘害了你啊！”
佟姨娘越說白晚香越是疑惑，她放開佟姨娘，倒了杯水遞給她，又爲她擦去滿臉的淚水：“姨娘，到底怎麼了？你給我說說。”
佟姨娘哽咽着，淚眼婆娑的看着白晚香：“三小姐……”
白晚香笑了笑：“姨娘，是我，到底怎麼了，你慢慢說。”
佟姨娘知道一味的哭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她胡亂的抹掉了淚水，待到心情平復一些後，才抓住白晚香的手開口道：“三小姐，那個長公主府的二少爺嫁不得啊，他……他早就病入膏肓了！怕是不行了！長公主給他定親只是爲了沖喜，所有，這麼好的事情纔會落在我們的頭上，我們都被林淑華給騙了！”
白晚香聞言，勃然變色，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刺耳：“什麼！”
她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望着佟姨娘，一臉的震驚：“姨娘，這是真的？你沒騙我？”
（本章完）